「Fany，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嗎？」
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Brian總喜歡對他說這句話。
被頭子罵過後，連砌三個版面累到半死後，聽到他跟家裡通過電話後，
看完DVD半夢半醒時……
傍晚時份，趁著早版已交、夜版還沒有稿子到手的空檔，Fany踱到三
樓的平台抽煙透口氣。
隔著玻璃門已見那小王子一個人倚在欄柵上，面無表情地吐著白霧，
可等到聽得開門聲響回過頭來發現是他，兩邊嘴角馬上勾起。
Fany沒有那麼天真，真笑跟假笑他還懂得分辨。
「臉色真難看，又忘了吃午飯吧？」
星期天少了大批行政人員上班，平台難得地空曠，半個網球場大的地方，
竟然只得他們兩個人在。Fany側身在靠牆的石椅子上坐下來。
Brian厭惡地皺了皺眉，「不是忘了，只是不想吃餐廳那些油膩的快餐。」
「我上班前有買三文治，等一下拿給你。」
雖然都很想抓緊彼此的手，不知怎地，他們還是分開在兩個房子居住，
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Fany喜歡大半夜裡聽到門鈴響起時的心悸感覺，更喜
歡Brian半夢半醒間為他拉開家門時的笑顏。
那個，才是他真正渴望看到的笑臉。
Fany點起了煙，問：「下班後我們去你喜歡的那家日本料理吃飯吧！」
其實他倆下班已是深宵時分，還在營業的餐廳都是賣方便，說是喜歡，
也只是小數可供選擇中比較性的喜歡。
Brian回過身來，手肘吊兒郎當的擱在欄柵上，「你行李都收拾好了？」
那語氣，分明帶著挑釁。
「隨便帶幾件換洗衣服就好，回家過中秋節又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
Fany迎向斜睨著自己的目光微微一笑。
要說假笑麼，其實只要是工作過幾個年頭的人，誰不是箇中高手？
「這次要回去多久？」
Fany從填大假申請表那天，就一直在等Brian問這問題。
「三天。」
「才三日？你不是請了六天大假？」
「你知道哦？」Fany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起來。
Brian將燃盡的煙屁股撣到地上，忽然問：「Fany，肩膀可以借我靠一
下嗎？」
「過來吧！」手隨意的在石椅子上拍了拍。
小王子咬了咬唇，慢慢地蹭過去背對著Fany坐下，將頭枕到他的肩膊上。
有時候Fany會覺得若要說誰是小王子的話，那個人應該是他才對，每天
小心奕奕地照顧Brian這株驕縱的玫瑰，還被視為理所當然。
最慘的是，連他都覺得這是應份的。
Fany又點上一根煙，送到Brian的唇邊讓他叨著。
「你可以跟佑赫他們調假嗎？湊個三天，等我回來後，你想去甚麼地方
玩？」
「你以為調假是這麼容易的事？我也天天等著放假，即使沒要緊的事要
做，光是躺在家裡睡懶覺也是好的。」
雖然Brian看不到，Fany還是別開了臉，才無聲地嘆出一口氣。
「會寂寞嗎？」
「甚麼？」
「明天回老家後就看不到我了，會寂寞嗎？」
Fany喉頭一緊，低聲道：「才三天而已，忍一下就過去了。」
這麼多年，他不都是這樣子忍耐過來的。
Brian動了動身，靜了好一會兒都沒再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吸口
煙，然後緩緩地吐出。
「媽不是在電話裡跟你說，歡迎你也一起回去嗎？」
「Fany，你肩膊別挺那麼僵好不好？咯痛我了。」Brian又吐出一口煙，
卻更像是一聲嘆息，「我們一步一步來好嗎？」
Fany已不是當年那個沉不住氣的小毛頭，只要小王子還願意枕著他的肩，
他為甚麼要把那個「不」字說出口？
他長長的呼一口氣，但願能把那些哽在胸口滾來滾去的小石子也一併呼
走，不過僵硬的肩臂倒是因此放鬆了不少。
抽完第二根煙後，Brian忽然問：「我喜歡溫泉，我們去泡溫泉好不好？」
Fany也將煙頭丟開，「當然好。」
「好，回去繼續被奴役吧！」
眼看著小王子站起身來伸了個大懶腰，Fany忍不住衝動地拉緊他的手。
「怎麼了？」
「你的肩……偶然也可以借我靠一下嗎？」
Brian一愣，然後低下頭微笑起來，「隨時歡迎。」
Fany並沒有忽略小王子眼中的點點憂鬱，但知道這心結不是自己能輕易
解開的，他能做的，也不過是繼續等待罷了。
不過，隨時歡迎嗎？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Fany一點一點地，放任嘴角往上掀起。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9.16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