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時起,屋內每隔五分鐘,就奏起一波尖銳的鬧鐘聲響,此起彼落,熱
鬧非凡。
希澈幾乎用爬的沿著床一路按停排到客廳窗前的十多個鬧鐘,看著在中壓在
最後一個鐘下的紙條,他真的有親手送弟弟去死的衝動。
「哥,我有事得先回公司一趟,如果想打電話來罵我,不如先看看掛鐘,你
打扮的時間不多了。」
雖然是事實,希澈還是霍地跳起身衝回房撿起手提電話撥通了在中的號碼,
「死孩子,一個小時哪夠我梳洗?」
在中倒是冷靜,「反正沒人會不切實際地期望你準時到場。」
「但我是發起人。」
「大家心知肚明你真的只是發起,真正負責聯絡、預訂場地甚麼的都是我在
做。」
「我聲名狼藉到這地步了?」
「你說呢?」
「好歹我也通知了Brian。」
在中冷笑,「我知道,他打電話給我了。」
希澈頓了頓,「………我不會是好心做壞事了吧?」
「壞事是肯定的,是否好心有待商榷。」
「真的輪到Fany了?」
「嗯。」
「算了,反正那傢伙通知十次缺席九次,真要撞上了我就馬上去買彩票。」
在中嘆一口氣,「其實撞上了也好,說不定他們很想再見對方一面,知道我
們每次聚會都故意不喊另外一個人,還會嫌我們的體貼多餘呢!」
「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愛自虐。」希澈沒好氣地說,抬眼間,見牆上掛
鐘已快指向八時,大喊一聲:「慘,我還沒選好衣服。」便匆匆掛斷電話衝進浴
室去。
似乎真的是理所當然地,當希澈九時半過後才踏入酒店的包廳時,沒有一個
人覺得意外。
感到錯愕的,反而是希澈本人。
那個打定主意與Brian老死不相往來的Fany,居然安靜地坐在小王子身旁,看
他跟對面的Eru、韓庚和始源聊得眉飛色舞。
希澈按住突突地跳的額角,踱到更安靜地坐在Fany身側的在中面前,問:
「我睡太久出現幻覺了嗎?」
「才十二個小時,比你過去的紀錄差多了。」
「這個不是重點好嗎?」
「他們是一起來的,」在中垂下眼專注地盯著手中紅酒杯子,「哥,也許這
世上真有童話?」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童話嗎?希澈苦笑,其實他也很想相信有。
還沒來得及開口,Brian已說:「拜託,當事人就在眼前,有甚麼想問就直接
問我們吧!」
希澈的視線從高處往桌子底下牽著的兩隻手一掠而過,問?還有甚麼好問的?
只見他唇角一掀,便原地轉了兩圈,「我這身打扮漂亮吧?」
幾秒結凍的靜默過後,Brian首先回過神來,摸著下巴笑道:「紅黑格子直腳
褲配粉紅色貼身襯衫,我能說甚麼呢?很有特色。」
嘖了一聲,希澈側頭盯著Fany,「你說。」
Fany啜一口紅酒,咕噥道:「典型的金希澈風格。」
「是不是做傳媒這行業的,都愛來言詞不著邊際那一套?到底是甚麼特色?
甚麼風格?」
Brian和Fany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答道:「妖孽。」
希澈樂不可支,「說得好,今晚咱們不醉無歸。」
「別太抬舉他了,不就一火星人。」在中冷哼。
「死孩子,你以為每個人都穿得起這身衣服的嗎?小時候你不也穿過,效果
有多恐佈還記不記得?簡單來說,就是一棵會走動的聖誕樹。」
「那是你迫我……」在中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韓庚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韓庚抿了抿唇,說:「我看過照片,
真的很……有趣。」
在中霍地抬起眼來,怔怔的看著韓庚,那眼神,希澈讀得清楚明白,有傷痛,
有怨懟,還有更多的依戀。
他一個局外人都讀得懂,韓庚當然更加了然。
於是,在中黯然,韓庚黯然,連始源都跟著沒了表情。
氣氛一下子詭譎地沉默下來。
希澈硬是將唇邊的嘆息咽回肚子裡,拍了拍在中的手,說:「去自助餐桌隨
便幫我拿些吃的回來,我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好。」
看著在中聽話地站起身來走開,沒反抗也沒冷言冷語,希澈反而更覺難受。
「明明不是我們這一屆的,為甚麼每次同學會都看到他?」始源第一個沉不
住氣。
希澈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成言。
韓庚狀況最糟糕那一陣子,全靠始源守候照料,他們走在一起,不同於在中
與韓庚曾經的激情跌宕,而是另有一番滋味的細水長流。
一邊是交心的朋友,一邊是至親的弟弟,兩頭的苦他都親眼目睹,要說是誰
的錯嗎?似乎……希澈苦笑,大概只能怪罪於社會?
反正現在上至國會議員偷情,下至小孩拒絕上課,誰不是怪罪於社會?
通通是看準這社會不會喊冤唄。
然後又忍不住打個冷顫,還好,還好他金希澈最愛的,向來只得他自己。
抬頭橫了Fany一眼,希澈恨恨地想,若他落得孤獨終老的下場,都是身邊這
些地球反面教材太過落力唬嚇世人之故。
耳邊卻聽得Eru說:「有甚麼關係,反正也是同系的學弟,在中選修的課又
多半跟我們一起上,再說要不是有他在,光靠希澈福至心靈嚷著要辦同學會,也
不知何年何月才辦得成。」
那傢伙過去是為了黏在韓庚身邊,現在是為了看韓庚一眼也好,都沒安著好
心好嗎?
希澈掀起唇角,陰側側的說:「至少我有這心意,我出心出弟,你有資格笑
話我嗎?」
Eru摸摸鼻子,笑道:「不敢不敢。」
「陪我喝三杯。」
「你是自由身沒所謂,我明天一大早還得爬起來上班呢!」
一聽這話,希澈就想抹把辛酸淚,「我的苦你不會懂。」
「看你這哀怨的表情,我真的不想懂。」Eru馬上抓起紅酒杯子一口喝乾,
「拜託你千萬別吐苦水。」
連Brian都皺著眉說:「一年出國三次的人都敢喊苦,我跟Fany這種每年才得
十六天年假的人是不是該去死呀?」
可是不抓緊機會逃離這城市放鬆自己,他大概早就被工作和壓力迫瘋了,希
澈動了動酸痛的脖子,拉開一個明亮的笑臉,「我不是有寄明信片給你嗎?還不
能慰藉你弱小的心靈?」
「你不寄我會比較感動。」
「這麼冷淡,太傷我的心了。」
Eru笑,「或者買點好吃的手信會更實際。」
希澈兩手一攤,表情急轉又委屈起來,「我跟在中工作沒定時,勉強還可以
遷就,但正常人上班時Brian他們還在睡,大夥兒睡了才下班,每次跟你們約時間
見面,我都早生不少華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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