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七炫哥回過頭來對我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我只想盡快回家把自己鎖起來，但還是點了點頭。
哥挑了個露天茶座坐下來，一臉滿足的笑容。我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
到櫃台買了咖啡和蜂蜜薄荷茶。
七炫哥馬上捧起了杯子啜了口茶，他那副又怕燙又貪嘴的模樣，讓我胸
口又掀起一陣緊縮的痛。
今天早上七炫哥一陣風似地闖進房來，不由分說地把我踢下床，要我陪
他去挑選送給十六的電腦。結果買完電腦後，哥讓店家先把貨物送回大宅，
自己卻拉著我逛街去了。
「好久沒跟你一起出來走走了，」七炫哥放鬆身體靠坐在舒適的大藤椅
上，視線落在對街的一排木綿樹上，忽道：「這一年來，在元你故意疏遠我。」
七炫哥用的是陳述句，不容我有否認餘地。
我只覺口乾舌燥，想抽根煙來鎮定一下情緒，卻醒起口袋中的煙包與七
炫哥慣抽的煙是同一品牌，唯有端起咖啡猛灌一口。
「為甚麼要逃避我？」
我瞇起了眼，煙癮犯得難受。
七炫哥轉過頭來看我，笑了笑，從褲袋中掏出一個純銀的煙盒，點煙後
隨意的吸了一口，就把煙塞到我嘴中。
我叼著煙，卻失去了要抽它的衝動。
從來…沒在哥面前抽過煙。
「不是一直嫌它聞起來不好受嗎？我記得你還義正詞嚴地說過煙會致
癌，要我戒掉。」
我忽然發現七炫哥笑得好詭譎。
那是他惡作劇時，看著目標踩入陷阱該剎那才會有的笑容。
我摘下唇上的香煙，囁嚅道：「哥…要不要再添一杯茶？」手竟不受
控制地擅抖著。
「你不是急著回家嗎？現在反而有心情喝茶了？」哥調侃的語氣更明顯
了。
臉上熱辣辣的，我知道自己的臉皮一定已紅得發亮。
七炫哥側一側頭，「添一杯也好，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話，口乾得受不了。」
長手長腳的壞處這時候就發揮得淋漓盡致，我一站起身，膝蓋先撞上桌
子，手跟著打到椅背，然後還意猶未盡的勾翻了放滿紙袋的椅子，要多悽慘
有多悽慘。
哥不客氣地爆笑出聲。
我撿起散落一地的袋子，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付錢的時候，手還一直輕輕地抖著。
連服務生都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好想回家狠狠地睡，最好一直睡到明早醒來就去學校上課。
我兩手緊緊抓著杯子回到七炫哥身邊，哥道謝一聲接過熱茶，視線飄到
一個牽著古代牧羊犬的大眼睛少女身上，嘴角含笑，也不再言語。
軟弱地吐出一口氣，我捧起涼得苦澀的咖啡一口一口地喝乾。
良久，七炫哥站起來說要回家，我趕緊抓過哥的「戰利品」跟上。
「太陽曬得好舒服呢！走路回家好嗎？」
我沉默地跟著七炫哥走。
哥的腳步輕快得似要跳起舞來，嘴邊還一直哼著歌。
貪婪地注視著七炫哥的背影，我真的很想把他拖到懷裡，好緊好緊好緊
地抱著。
「在元，」哥俐落地一轉身，小跑步地奔到我跟前，那讓人心寒的詭異
笑容再次掛在臉上，「是因為那個吻吧！」
雖然說得沒頭沒腦，我還是聽懂了，頓時如遭五雷轟頂般怔住。
「那麼驚訝嗎？」七炫哥笑出聲來，「你就是這一點可愛。」
我腦中一片空白，只感到悸動的心似要從口中躍出，想了好久，才聽懂
哥說了甚麼。
哥又朝我靠近一步，滿臉笑意忽盡數斂去，伸手扳過我的脖子將我拉低，
然後他……吻了我。
我彷彿聽到哥在我的唇間呢喃道：「我愛你。」
★ ★ ★ ★ ★
一覺醒來，我仍然茫然失措，似不知身在何方。
明明看到十六一直在我的咖啡杯中放糖，我還是捧起來喝到一口不剩。
大夥兒陸陸續續散去後，我才抬頭看向瞇著眼在啜茶的七炫哥。
「眼中容得下我了？」哥調侃地說。
我用力地吸一口氣，輕聲說：「我無法跟哥你在一起。」
七炫哥緩緩地收斂起笑容，手中的茶杯拿起了又放下來，半晌才
答：「好。」隨即站起來就走。
我急忙跟在七炫哥的身後，「十六說過，哥打算畢業後出國留學。」
「不必解釋，我知道結果就夠了。」
「哥……」
「我說不必解釋。」哥越走越急，讓缺乏運動的我追得有點喘。
「對不起！哥，你聽我說……」
哥猛地回頭推了我一把，「不要道歉，不要道歉。」
我怔怔地撫上七炫哥淚濕了的臉，胸口一陣陣火炙似地疼痛。
「累積了近一年的勇氣，我……」七炫哥直接看進我的眼睛，「你以為
我不怕嗎？」
我伸出雙手，緊緊地把七炫哥摟入懷內。
對不起。
因為怕得到後更無法放開。
「我一直都很笨拙。」我用認錯代替道歉。
「說得再對也沒有了，不過總有我比你笨。」
何必要這樣說呢？我把臉埋在哥的髮中，忍不住笑了。
「在元，我想要完成自己的『願望』，我也想要你，」哥貼在我胸口上
說話，聲意的振動似直達我心底，「你包容了我的任性那麼多年，再多縱容
我一次吧！」
可是，我會傷害你。
我會忍不住傷害自己，也傷害你。
如果你真的真的愛我，你就會受傷害。
「我愛你，在元。」哥歎息著說。
我用力地收緊臂彎，輕聲答：「好。」
雖然我知道，即使再不願意，我……還是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