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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飛機,我直奔在市區置的小房子,打算放下行李後,就回公司視察   環境。     可是大廈的管理員居然告訴我,房子已經易了主。     而我竟然不知道。     反正隨身行李不多,我跳上計程車,直接回公司去。     「副總裁已經有四個月沒回來過了。」年屆半百的業務經理捏著手,含   糊其詞地說。     雖然事先已說好在我留學期間,一齊公司事務交由十六作主,但我也不   是完全不聞不問的,每個月都有專人寄一份營運報告給我。我們這間公司早   已由當初的小企業,擠身成市場上的金字招牌,辦公室也由原來的一層樓,   變成整整的一幢,近四個月來,更吞併了一間百年字號的家電用品企業,十   六怎麼可能不在?     隨手翻著十六辦公桌上的卷宗,大部份文件的重點部份都被圈起來,有   些地方甚至做了筆記,的確不像十六的作風。     我冷眼盯著站在面前的業務經理。     他掏出手帕抹了抹額上的汗,囁嚅道:「現在公司的業務運作都是由代   理副總裁全權負責,副總裁早在三年前開始就很少回來的了。」     我半瞇上眼,輕聲問:「為甚麼一直沒人通知我?」     「因為不想讓你知道呀!」勝浩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我一怔。     竟然是勝浩。     「安先生。」那滿頭大汗的業務經理一臉如獲大赦的表情。     勝浩點了點頭,冷漠地說:「出去吧!」     我沉默地看著勝浩關上門,在我正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他瞄了眼我的行李,說:「怎麼不先回大宅?」     我懶得說廢話,「十六呢?」     「這陣子好像是在熙俊的幼稚園打工,要找她回來?」勝浩笑了笑,不   是以前那種甚麼都無所謂的笑容,而是一種非常客氣的假笑。「不過,如果   你是想要問有關公司的事,就不必找她了。」     我慢慢地掏出煙,抽了兩口才問:「你就是代理副總裁?」     「正是在下。」     我忽然覺得心煩氣躁,把煙捺熄在桌上的水杯內,我站起來挽過行李就   走。     「佑赫,」勝浩笑道:「你還是那個不愛說話的佑赫嗎?」     我霍地回頭,冷聲道:「明天你不用再來了。」     「以我所知,你與十六各持百分之五十的股權,我是十六僱用的,你動   不了我。」勝浩拿起水杯掉進廢紙筒內,發出老大的「啷」一聲。     我租了一輛車,一路飛馳回久違了近七年的大宅。     甫進門就遇到熙俊,他哈哈笑著擁抱了我一下。     「十六呢?」     「在後園種花。」熙俊答。     我先回房間放下行李,還吸了一支煙,才到後園找十六。     蹲在花圃內挖著土的十六朝我揮了揮手,說:「也該回來了,如果你先   通知我一聲,我會為你在門前的樹繫上黃絲帶。」     「你到底在做甚麼?」我在她身前站定。     「種向日葵呀!要收集葵子餵天竺鼠呢!」     我提高聲線說:「別說廢話。」     「那三阿哥你是要我說甚麼呢?」十六眨了眨眼,做出一個無辜的表情。     「不是說好由你負責公司的業務嗎?僱用勝浩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我有負責呀!我找到一個願意拼死為咱們賣命的人來生財,你有何不   滿?」     我胸口一窒,一時竟答不上話來。     十六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只求多賺點錢,自己去賺,或是   勝浩代我去賺,還不都是錢,我樂得輕鬆舒服。」     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我轉身回房間去。     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勝浩的小提琴聲照舊入我夢來。         ★   ★   ★   ★   ★     勝浩的確是很賣命在做,我上班一個星期以來,親眼看著他廢寢忘食地   埋首在文件堆中,每每晚上凌晨時份才肯離開公司,可第二天又比誰都要早   到。     就事論事,他是值得「利用」的。     我拿著最新的營利結算,去敲勝浩辦公室的門。     「還是想要趕我走嗎?」勝浩瞄了瞄我手上的報告,笑著說:「我以為   已經讓你看到我的利用價值了。」     我點起一根煙,「留下你對公司有利。」     勝浩看著我,半晌才說:「你還是沒變。」     下午我集合了公司的部門主管開會,討論公司的未來發展,並要他們各   自報告自己部門的運作。     勝浩一直掛著那個客氣的笑容,安靜地作個旁觀者。     散會後,我與勝浩並排走出房間,「一起晚膳好嗎?」     勝浩搖了搖頭,答:「約了人。」     我沒作聲。     此時,一個握著刀的男人忽地從走廊另一頭疾奔過來,大叫著:「安勝   浩,要你一命賠一命。」     我及時撲倒呆立著的勝浩,旁邊已有幾名保安人員跑過來把那男人制服。     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穿著一件殘舊但清潔的襯衫,皮鞋不新,卻也   擦得很亮,被緊緊地壓在地面上猶自大吼大叫。     「安勝浩,你害死我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握住勝浩發著抖的手。     身後有女職員小聲地說了句:「好可憐!」     勝浩聞言隨即把我甩開,蹣跚著站起來,向那些保安人員說:「把這人   帶到樓下去,報警辦理。」言訖昂了昂頭,大步轉身走開。     我瞇著眼回頭,沉聲問:「怎麼回事?」     剛剛在會議上爭著雄辯滔滔的一群人,此刻卻通通變作鋸嘴葫蘆,一個   比一個沉默。     我冷哼一聲,再問:「怎麼回事?」     終於還是那個滿頭汗水的業務經理開了口,「前陣子清拆一個舊住宅區   時,遇到一點阻力,有好幾戶人家始終不肯搬走,安先生付錢請了一些黑…   …專業人士去解決問題。聽說有一家的女戶主本來就有點神經衰弱,也許是   嚇著了,竟然上吊自殺,剛剛那個,應該是她的丈夫。」     閉了閉眼睛,我揚手示意眾人離開。     我不懂勝浩,以前不懂,現在也不懂。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煙一支接一支地抽,卻無法冷靜下來。     撥了好幾通電話都找不到十六,我索性直接走到勝浩的辦公室那兒。     勝浩的秘書卻漲紅著臉拼死命攔住我。     我靠門邊一站,竟隱約聽到一陣陣曖昧的喘息。     那女孩的臉更紅了,「安…安先生的未婚妻來了。」     輕揉著一突一突地痛的額角,我問那小秘書,「有煙嗎?」     她愣愣地答:「只有薄荷煙。」     我示意她拿一支來。     坐在離勝浩辦公室不遠處的待客沙發上,我一邊大口大口地吸著那味如   薄荷糖的煙,一邊問:「安先生的未婚妻是甚麼人?」     女孩即時雀躍起來,說:「希望小姐是申河產業的繼承人呢!人長得漂   亮,又有學識,跟安先生很匹配哦!」     千金小姐呢!我冷笑起來。     我一直坐到勝浩挽著他的未婚妻走出來,說了一句「恭喜」,才回到我   的辦公室去埋頭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