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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的聖誕節,我與Fany分開在兩個國度慶祝。     他在一家以學生為銷售對象的流行雜誌社那兒,找到一份攝   影助理的兼職,他不打算回家。     「Brian,這中間我還是有空閒帶你到另一個省看瀑布   的。」Fany在我回家前的那一晚,仍試圖說服我留下。     「你別吵我唸書。」我連頭都懶得抬起,整張臉埋在一堆筆   記海中。     Fany仍在囉嗦,「至少記得打電話給我。」     隔天我前腳才踏出期末試考場,後腳已直奔機場。     熙俊哥親自來接我,他抱住我說:「還是小孩子窩心,七炫   那幾隻甩繩馬騮都快畢業了,至今都沒回來過。」     雖說我排行二十,其實七炫哥才比我大半年多一點點。     「大阿哥,崩口人忌崩口碗。」我苦著臉說。     「你智商不比人低,只是還沒找到自己的目標。」熙俊哥   笑,「再說,即使你真的笨,我還是一樣愛你。」     我哭笑不得,只好保持緘默。     晚飯後拉住Shoo姐姐訴苦到深夜。     她說沒有挫折,難以襯托出愛情的甜味。     若是以前,我會覺得這話文藝腔得讓人面紅,如今聽來竟另   有一番味道,酸甜苦辣,塞滿我的胸口。     我窩在客廳的沙發上苦笑道:「我若幸福快樂,也許同樣樂   不思蜀。」     Shoo看住我笑。     「這個孩子還很幼稚,是不是?」     「Brian,你長大了。」Shoo說。     即使再不願意,我想,其實我知道。     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活在象牙塔內,無憂無慮的小王子。     Fany教會我感情的挫折。     以後還會有更多更多的人,讓我認識這世上各種各樣的不如   意。     工作上的,社會上的,人際關係上的,等等等等等等……     「還好我有個幸福的家。」我抱緊懷中的靠枕喃喃地說。     「別想太多,去給那讓你心亂的人打個電話。」     「我不想,」我低下頭,「反正他一樣吃得飽,睡得熟。」     Shoo掩住嘴笑,「你玩這遊戲,玩得十分認真。」     「我會一輩子記得他,我不想將來想到這個人時,只會口出   怨言。」我怔怔地托住頭,「Shoo,我是否愛上他了?」     「即使不愛,也十分喜歡。」     「何以見得?」     「因為你在乎。」     談到下半夜,Shoo索性拿出稿紙一面寫,一面聽我絮絮不   休,嘮叨個沒完。     將近天亮時份,十六攙扶著滿臉通紅的勝浩進門。     勝浩哥馬上就搶進洗手間,抱住馬桶拼命地吐。     我與Shoo兩個人幫不上忙,又不想走開,只好尷尬地愣在廁   所門前。     十六逕自扭開水龍頭往臉上潑冷水,「別管他,玩命地喝,   勸都勸不住。」她亦腳步蹣跚。     Shoo不經意地瞥我一眼,讓我羞愧得垂下頭來。     但我還是沒有給Fany打電話。     在家千日好,整個寒假我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臉上放   肆地掛住一副沮喪的表情。     有時隨著BoA進電視台的錄影棚看看熱鬧。     也試過一天硬吞三份Shoo寫的草稿,幫忙改錯字兼說感想。     正在修讀教育學程的熙俊哥見我悶,還會大發慈悲讓我隨他   到不同的幼稚園實習,幫忙掃操場。     後來索性進十六的公司打工,名義上是辦公室助理,其實就   是打雜,不過算來還是個皇馬褂,敢指使我斟茶遞水的,也只有   發薪水的十六而已。     過去最活潑多話的勝浩哥,現在只對牢客戶才開懷爽朗,能   言善道。     雖然偶爾還是會與十六一唱一和地笑話我反應遲鈍手腳慢,   但勝浩難得閒下來時,最常做的,是依著窗框看住虛無沈思。     我天真地把勝浩與自己歸為同類。     一天下班後,我纏住十六要「參觀」她應酬。     「有空你去陪熙俊掃地。」十六一口拒絕。     我拉住她衣角不放。     十六又累又氣,偏偏不敢罵我,只好板住臉說:「乖乖坐一   角,眼看手勿動。」     沒想到是上夜總會去,我以為最多是酒家。     勝浩哥一手摟住個豔女郎,一邊將眾人送到嘴邊的酒大杯大   杯地灌下肚。     我整個人縮到包廂角落去,還是要靠十六幫我擋酒,才勉強   全身而退。     直到凌晨三時多,那家成衣廠的老闆盡興「陣亡」,由手下   簇擁著離開,鬧劇才得以散場。     「都說不會喝的了,酒杯子仍舊一個接一個地塞過來。」我   對牢掏鈔票付帳的十六大聲控訴。     十六將帳單連簽妥的合約收進公事包,打個手勢示意我扶起   爛泥似地癱在桃紅沙發上的勝浩哥。     勝浩兩眼半垂,嘴角含笑。     我奮力支撐住他起碼一百五十磅的體重,還沒走到停車場已   氣喘如牛。     「好玩不?」勝浩佻皮地在我耳邊吹氣。     我機機伶伶地打個冷顫,全身汗毛倒豎。     身後的十六即時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將勝浩塞進汽車後座後,我也軟了手腳,窩在皮椅子上嘟囔   道:「要命。」     身旁的十六絞開車窗,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抽煙。     我被灌進車廂來的冷風吹得鼻子發癢,忍不住抱怨說:「下   次出八人大轎請我也不來。」     十六嗤的一聲笑出來,「我頭腦不大清醒,你這糖堆裡養的   少爺不想死就忍著點。」     車子在路上飛馳,我又一次想起Fany。     他嗜紅酒,晚飯時喜小酌一杯,所以不肯考車牌,說安全第   一。     我們出入都依賴公共交通工具,試過玩太晚趕不上尾班車,   只好牽著手沿住公路走回家。     當時還覺得花前月下,十分浪漫。結果回到家卻兩度小腿抽   筋,折騰到天亮才勉強入睡,嚇得Fany臉都青了。     出了半天神,我側頭問十六:「佑赫哥怎能忍心走?」     「我放縱,我快樂。」勝浩忽地從後座伸出頭來,似笑非笑   地說:「十六這陪酒女郎才真的慘,淪落風塵。」     十六噴一口煙,只是笑。     我困惑地皺起眉。     「笨弟弟。」勝浩笑得放浪形骸。     「他不覺得自己可憐,」十六瞥我一眼,「不需要任何人同   情。」語氣無限諷刺。     我如遭五雷轟頂,嘴巴張成一個窟窿,偏偏不能成言。     「不要緊不要緊,後知後覺總比不知不覺好。」勝浩安撫小   狗似地拍了拍我的頭,隨即乏力地倒回後座去。     回到家,勝浩又抱住馬桶吐了一回才睡下。     我去敲Shoo姐姐的門,等了好一陣子都沒回應,只好到書房   找十六。     她一見我就笑,「Shoo容易被吵醒,習慣戴上耳塞睡覺,一   勞永逸。」     「大家一天一天長大時,我都幹甚麼去了?」我掩住臉坐   下。     「別管勝浩,他總得靠自己站起來。一個人若要沈溺悲傷,   千千百百個人伸出友善之手都沒用。」     怎麼又換了一套說詞呢?我心亂如麻,眉頭擰成一個結。     「勝浩是勝浩,我是我,你是你。」十六打個呵欠,「難道   你還能代他心痛嗎?等他願意走出迷障時,你別吝嗇扶他一把就   是了。」     我一知半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急,Brian,你有你可愛之處。」十六笑得十分包容,   「難得糊塗。」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7.145.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