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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會跟Fany在一起,最初,只是為了好玩。     那時候我初抵異地,甚麼都新鮮,甚麼都有趣,甚麼都想   試。     說來好笑,我雖然是個孤兒,手足卻比尋常人家多,而且是   多到誇張的地步。一家廿一口住在衣食無憂的市郊大宅內,活脫   脫似象牙塔內的小王子。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若不是我一直視為偶像的七炫哥出國留   學,讓我興起了仿傚的念頭,現在我大概還是那個衣來張手、飯   來張口的小男孩。     無知,天真,但絕對幸福。     不過七炫哥唸的那所大學程度高,我考了兩年都沒考上,便   轉移目標到另一個國度去。     Fany是義務負責接待我的人。     他從機場直接把我領回學校,陪著我去取宿舍寢室的鑰匙,   再帶我到超級市場買齊生活必需品,牙膏牙刷毛巾拖鞋床單被褥   一應俱全,還教會我用宿舍那台破到令人瞠目的洗衣機,服務全   面,我即時把他視為知心友。     當天晚上有個留學生的迎新會,Fany帶著我到場後,打聲招   呼便閃走了。     我對著一屋子的陌生人,跟誰都聊不起勁,呆了半句鐘就溜   回宿舍睡大覺。     睡到隔天早上餓醒過來,我看著眼前白晃晃的牆壁,還有房   間內正在拭抹書架的陌生人,才真正意會到自己的處境。     不會再有Shoo姐姐端來哄我起床的熱粥。     我甚至從未學會怎樣照顧自己。     咬住牙關爬起床,我走到宿舍大樓底層的餐廳吃早餐。     填飽肚子,至少有力氣見步行步。     但麵包乾癟,橙汁癡呆地甜。     我翻出口袋內一張縐巴巴的紙條,打電話向Fany求救。     他還沒睡醒,聽我拉拉雜雜地抱怨了一堆後,才打著呵欠   問:「你是誰?」     「Brian。」我聲音忽地便低了下來,就怕他說根本不記得   我這個人。     真是人離鄉賤。     Fany大夢初醒似地「哦」了一聲,「我十分鐘內到。」     我吁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已出了一身的汗。     結果這人讓我等了半小時。     然後,他帶我去大啖二十四安士的炭烤牛扒,肉質鮮嫩得讓   我差點吞了自己的舌頭。     Fany說牛扒先用葡萄籽油浸過,烹調時才加入牛油、胡椒、   紹興酒和香草來調味。     我左耳進,右耳出,只是胡亂地點頭。     晚餐吃的是愛爾蘭羊肉煲,據說這本是窮人的食物。     話說好幾代以前,移民英國的窮愛爾蘭人大冬天買來廉價的   肉骨頭,加上洋芋和香料熬成一大鍋熱湯,靠這個便捱過嚴寒。     Fany侃侃而談,我當作聽人說書。     第二天我們又吃了泰國黃咖喱炒蟹。     然後是海膽大餐,一桌子的海膽餃子、海膽拉麵、海膽沙   律,還將原隻海膽剖開,用小湯匙舀著吃。     再來就是韓國人蔘雞湯配石頭飯。     墨西哥燒牛肉伴黑衣腰豆。     沙鍋雲吞雞煲。     一個星期後,Fany帶我去看星星。     我沒想到大都會也有停電的時候,喜孜孜地跟著他走。     在圖書館大樓外坐下來才看了十五分鐘,我已覺頸痠背痛。     Fany將手臂搭在我肩膊上,低笑道:「你真可愛。」     我們兩個,就是這樣走在一起的。     我的初戀。     當天晚上Fany吻了我,連舌頭都伸了進來。     我當然知道法式濕吻是甚麼,但我全身僵硬。     愣了半晌,我才醒起要推開他,又覺得不說話不行,便問:   「宵夜吃甚麼?」     Fany瞇著眼跌坐在地上,呻吟道:「要命。」     很奇怪,每次一踏進Fany租住的房間,我便覺得累,不是半   躺在沙發上,就是伏在書桌面,經常就這樣陷入夢鄉。     Fany老笑我坐沒坐相。     雖然宿舍一直沒退掉,後來我都索性睡在他家。     我知道他不愛我,他脾氣怪,總說與其他留學生話不投機。     這也難怪,留學生基本上都很重視學業,但Fany掛著學生的   名堂,背包內卻可以連筆都沒一支,倒是有一台重得可以退賊用   的全手動單眼相機天天帶著跑。     雖然我比他還大上一歲,但他早我一年出國,算是我的學   長。     Fany說,他用了半年時間嘗試融入群體生活。     餘下半年,他寧願孤寂。     讓我想到十六。     雖然我們家的十六姐姐總是靜不下來。     說是情人,其實我與Fany更像生活伙伴。     有時候悶起來,我會迫Fany說他的愛情故事給我聽。     他堅稱小學四年級起已涉足情場,男、女朋友以打計算,自   詡閱歷無數。     其中有個叫海韻的女孩,Fany說是他記憶最深刻也是最認真   的一個,因著當時都是中學生的兩人均心野好玩,雖然名義上是   拍拖三個月,但真正相處的時間只有三星期。     我托住頭想了半天,還是無法理解。     說實話,我是個電影癡,談不上甚麼藝術不藝術,愛情的、   喜劇的、懸疑的、神怪的通通都看,越通俗越好,我只求看得開   心愉快。     有時候還會嫌Fany的故事不夠浪漫,劇情薄弱到讓我打呵   欠,但我還是嚮往著他的世界。     我總以為Fany只是一個轉捩點,是帶我走出溫室,進入另一   個世界的渠道。     從我倆第一次吵架那天起,我就一直這樣想。     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個星期,才短短十四天。     那天我們約定到鄰近的城市玩,我神心地起了個大早,竟在   洗臉時發現脖子上有個鮮紅得刺目的吻痕。     滿腔興奮的心情,瞬間便跌至冰點。     Fany對我其實是夠君子的了,讓出半張床給我,卻從未要求   我與他跨越最後一道界線。     雖然有時候他忽然濃重起來的鼻息會嚇著我,但摟摟抱抱與   幾個親吻,還是免不了的。     可這種像在標籤誰屬於誰的烙印,卻讓我無明火起。     Fany順著我鏡中的視線看到那紅印子時,馬上舉起雙手無辜   地說:「是我不小心。」     「我說過我很討厭這種事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     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呢!我黑著臉隨Fany登上了火車。     高領子的衣服束縛得我無法冷靜下來。     Fany幾次想牽我的手都沒牽著,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步出火車站來,我看住希冀已久的城市,依舊無法放鬆繃得   緊緊的臉皮。     「發夠脾氣了沒?」Fany冷聲問。     我轉身就走。     Fany一把拉住我的臂膀,罵道:「你若不是人生路不熟,我   才懶得理你。」     人還在火車站呢!大不了坐回頭車返宿舍,難道還可以在這   種地方蕩失路嗎?     我揮不開他的手,只好低下頭冷笑。     僵持了好一會兒,是Fany先扭頭走開。     深深地吸口氣,我抬眼看著身前陌生而古樸的建築物,還是   決定進城蹓躂一下,至少要吃頓豐盛的午餐。     反正真要迷路了,這世上還有警察和計程車。     我也許不懂得照顧自己,卻不代表沒了誰,我就活不下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9.77.145.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