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家的姊妹不都是職業婦女?」
「甚麼?」我一時竟沒聽懂他說的話,腦子轉了幾圈才怔怔
答道:「是呀!我們家的女孩都命苦。」
Ryan呵呵地笑,「你這可愛的沙豬。」
我笑不出來,只好捧起剛上桌的可可杯子掩住半張臉。
「你記得每個女朋友的名字與喜惡嗎?」我問。
「不是每一個。」Ryan托住頭探視我的表情,「你怎麼了?」
他這一身察言觀色的工夫,也不曉得是天生的,還是從不同
女孩身上受到教訓所累積而來的經驗與智慧。
我掀起唇角扯開一個難看的微笑,「我剛決定了,Fany畢業
前這兩年多的時間,我一定要據為己有。」
「你在生氣,為甚麼?」
「你經驗豐富,你告訴我,Fany愛我嗎?」
「你是當事人,你告訴我,他可愛你?」
「他寂寞,因我對他的味,樂得帶在身邊。」我低聲地笑,
「我想,是的,他至少喜歡我。」
Ryan靜了一下子,才含笑道:「你孩子氣,脾氣壞,又不容
易相處,最慘是毫無自知之明。」
我拒絕理會他的侮辱,便低下頭,細細地將藍莓果醬與鮮忌
廉均勻地塗在鬆餅上。
「再說,」Ryan面前的紅茶分文未動,「你又何曾打算愛
他?公平一點。」
我笑,「多教你一句諺語,『一失足成千古恨』。」
Ryan還待再說,我口袋中的手提電話卻響了起來。
「Brian,我與十六現在你宿舍門外守候小王子歸來。」
Shoo笑意盈盈的聲音傳來。
我跳起來,「哪兒?」
「你房間的門口。」
等我氣喘喘地跑回宿舍時,門口卻連個鬼影都沒有。
剛要掏出電話來,卻見Shoo捧著茶壺拉開房門走出來,看到
我便笑,「何必著急,我們一定等你。」
我趨前緊緊擁抱Shoo,整張臉埋在她肩上,喃聲道:「請帶
我回家。」
她輕拍我背,說:「十六在你床上睡熟了,等她醒來,我們
吃過晚飯後,再作打算好嗎?」
「你好,我是Ryan,Brian的室友。」Ryan也回來了,「抱
歉,我女朋友正在午睡,累你在門外久候。」
我猶自抱住Shoo不放,只聽她對Ryan說:「我才應該道歉,
十六晦氣踢門,把你的朋友吵醒了,不過她還累,說要回家休
息,已經走了。我邀請她今晚與我們共膳,希望你也賞光。」
「一定到。」
「Brian,」Shoo抬手在我潮溼的臉上抹了一把,說:「別
淨抱我,進房間去也抱抱十六吧!」
「Shoo,我會一輩子敬愛你。」
「機票錢是十六出的。」
「我也愛她,一家廿一口我個個都愛。」我啞聲說:
「Shoo,我以為被雙親遺棄已是世上至慘至悲哀的事,原來我
錯了。」
Shoo掩住嘴笑,「你這倫理大悲劇,該找熙俊合演才對。」
我被她逗得笑出聲來,氣氛全失,只好放開手乖乖進房去。
Ryan在我身後說:「你們來得正好,Brian鑽牛角尖鑽得正
起勁。」
我回頭要怪他多嘴,他已熱心地引Shoo到茶水間取熱水泡茶。
垂眼一望,竟見十六只穿一件胸衣躺在我床上呼呼大睡。
真是的,野人一樣。
我急急拉過一條薄被蓋住她的身體。
不過一床被子只在她身上完好地蓋了五分鐘,就被蹬到地上
去了。
連Ryan那傢伙都嚇得愣住,被我一連瞪了好幾眼才知道移開
視線。
等十六一張開眼睛,我便罵道:「你千里迢迢趕來丟我的臉
是不是?」
十六看都沒看我,舒服地伸個懶腰後,才開口說:「暖氣開
得像夏天一樣,真是奢侈。」
「多事。」
「晚飯吃甚麼?我要大杯酒大塊肉。」
因為如此,我們便到了Fany第一次帶我去吃飯的那家店大啖
牛扒。
我甚至學著Fany的樣子,說:「牛扒先用葡萄籽油浸透,烹
調時才加入牛油、胡椒、紹興酒和香草調味,所以特別鮮美。」
至於這「所以」何來,我其實並不了解。
Shoo還好,尚作傾耳聆聽狀,十六只管大口大口的吃。
Fany趕到餐廳來時,她已放下刀叉,捧住紅酒杯子專心地喝。
「Brian,」Fany一臉疲憊,順手便將一個泛著油光的紙袋
交給相熟的侍應生,「我買了唐人街的燒鵝給你。」
十六嗤一聲笑出來,我只低下頭握了握拳。
再抬頭時,已是一臉愉快的笑,「這兩位是我姐姐,Shoo和
十六。」
難得地,十六竟沒多話,只睜著一雙圓眼在Fany身上瞄來溜
去。等熱過的燒鵝上桌,她便又專心大吃起來。
Fany輕碰我肩,說:「紅髮女孩面如鐵色。」
這也難怪,Ryan殷勤實在獻得過了份,自告奮勇為伊人將牛
扒切成丁方小塊不說,剛表示不愛吃鵝皮,剝得沒剩一絲皮脂的
鵝肉已送到碟子上。
偏偏對象卻是我家Shoo姐姐。
身旁的十六湊到我耳邊說:「我猜她會潑水。」
「酒漬難洗,她會潑酒。」我答。
十六望向Fany,「你認為呢?」
「水。」
Shoo聽得整張臉燒紅,低下頭不斷地吃。
結果女孩將杯中紅酒通通喝下肚,然後才向侍應生要了一杯
清水扣在Ryan頭上。
臨走前,還禮貌地向Shoo道謝。
我與十六笑成一團。
Ryan倒是豁達,往洗手間略作整理,照樣沒事人一般談笑風
生,飯後還請命護送Shoo與十六返酒店休息。
「一定要送到房間門口,麻煩你了。」我一再叮囑Ryan後,
始側身牽住Fany的手。
我倆並肩散步回家,走了兩條街,Fany才總算開了口,卻
說:「燒鵝好吃嗎?」
我無言,只能點頭。
「翻熱過始終失真,脆皮都軟掉了。」
低下頭看著我與他怪異地一致的步伐,左腳,右腳,左腳…
…我緊緊地咬住了唇。
「明天陪你的姐姐們到何處玩?」
「你決定就好。」
「Brian,」Fany忽停下腳步,「你有話要跟我說?」
我忽然明白,他真的不打算跟我坦白,他從來就沒打算讓我
知道真相。
這也許是我的錯,是我,從來不與他談未來。
看住他困惑的臉,我靜了半晌,只好問:「女孩為何不潑
酒?」
Fany輕輕一笑,「Ryan那一身打扮又不見得貴重,好的紅酒
卻不便宜。」
「所以說,Ryan在她心中不值一杯紅酒?」
「我不會這樣詮釋。」Fany抬手輕撫我臉,不知為何,語氣
竟帶著憐惜。
「為著你的聰敏,」我按住他的手背,低聲道:「我越發喜
歡你了。」
Fany眼神一黯,隨即將臉埋入我髮中,笑問:「你是回國度
假時受了刺激,還是發燒還沒全好?近日恁愛胡說八道。」
那笑,相當陌生,我聽不懂。
「你不相信?」
「你太貪玩。」
我輕輕推開Fany,「你看我的毛冷頸巾圍了幾圈?」
「三圈。」
「我被它悶得腦充血了。」我大笑著跑開,一路奔回我倆同
住的房子。
Fany沒有追上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一直走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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