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kaaya:十六也好、小王子也好、Fany也好,只盼他們幸福快樂。 07/15 20:29
愛上Brian,我比從前快樂,但這世界,並沒有因此變得更
美麗。
那天我與十六在大太陽底下拍攝完植樹活動後,便在她的指
引下,直駛市區一幢頗具歷史的商業建築物,這商家在本市紮根
逾百年,無人不曉。
十六板得死緊的臉忽地放鬆下來,走到接待處前微笑道:
「敝姓安,你們夫人傳我來見。」
似變戲法般,我看得歎為觀止。
一個西裝畢挺的中年人匆匆趕來領我們上樓,專用升降機門
一打開,竟見勝基已等在那兒,他一見十六,雙目陡然發紅,嘴
巴張開卻不能成言。
「你說我倒霉不倒霉,」十六凝視著勝基,笑道:「買你股
票的錢我一個子兒都沒少付,可欠下這人情債的代價,卻大得讓
我吃不消。」
勝基身後坐著一中年婦人,五官秀麗,白晢皮膚,身上透出
一股養尊處優的意氣,聞言回過頭來,目光從我與十六身上一掃
而過,隨即又望向遠處。
「我們跟申家往來多年,無辜背上出賣惡名,捐失的除了面
子,還有日後不少商機。」旁邊一個更老的男人哼了一聲,「母
親偷人丈夫,女兒偷人父親,如今還欺勝基天真,真正齷齪。」
我沒想到有人能把這種老掉大牙的電影對白說得琅琅上口,
張大的嘴一時竟難以合攏。
「我們不如入正題吧!」十六還是笑,語氣卻相當強硬。
「勝基,你把客人帶下去。」婦人忽道。
十六咬了咬牙,說:「也好,Fany,你不如先回大宅。」
勉強留下也不見得能幫上甚麼忙,我答:「我在樓下等
你。」
「別讓Brian等你才真。」
我輕輕一笑,「他不會做的事,我也不做。」
十六只好也笑了。
勝基卻似尊石像般僵在一旁,我惟有一個人走進升降機,下
得樓來,正好與那二十一頭狐狸的監護人永鎮叔錯身而過,他一
臉怒意,把升降機的按鈕當仇人似地敲得呯呯作響。
我回到車子上給Brian打電話:「辭職信交出去了沒有?」
「沒有人挽留我,好傷我的心。」
「小王子,歡迎回家。」
「我們約會吧!」他笑了笑,說:「我想吃托斯卡尼海鹽煙
燻羊肉。」
「明天我放假,明天可以嗎?」
他沉默下來,等了半晌,輕問:「會很晚回來?」
我知道他誤會我又接到家裡的電話,一時也不好解釋,只得
說:「現在還不確定,你不餓的話,等我回來一起吃。」
「好。」
「把Shoo的墊布找出來,準好蠟燭,我們到後園野餐。」
Brian笑了笑,「秋天早已過去了,我可不想吃得滿嘴
沙。」
沒想到掛上電話沒多久,真的接到母親來電,她說:「你爸
進醫院了。」
「又?」
「他血糖高、血壓高、血脂也偏高,導致心臟血管阻塞,昨
天忽然昏倒,需做冠狀動脈繞道手術。」
我氣餒到極點,便說:「狼來了喊太多次,終於讓你們把狼
喊來了。」
媽也不生氣,反過來安慰我:「你不必太擔心,醫生說情況
相當樂觀。」
我伏在車窗上良久無法動彈。
不過半個小時,十六便腳步匆匆地走出大樓,似有洪水猛獸
在她身後追趕。
她一拉開車門就喊:「回家回家。」
勝基卻追了上來,攀住車門問:「股票的事,你為甚麼騙
我?」
天真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多殘酷。
我忍不住插嘴:「你又不握實權,一家跨國企業如果無利可
圖,掌權的會旁觀你說要賣甚麼便賣甚麼?」
勝基一怔,靜了半晌,囁囁地問:「媽媽提的條件……」
「我對母親沒多少印象,麗一說他們認識那天,她正打算帶
著肚中的我尋死,我想你已知道,她終於在我三歲時死於交通意
外。」十六忽地說起不相干的話。
他訕訕地點了點頭。
「麗一是我的父親,也是我人生中第一個知己,失去他,我
比母親去世時悲傷千百萬倍。雖然父母緣薄,但我還是覺得自己
很幸運,因為他留給我的實在太多太珍貴。」十六含笑看著勝
基,「所以,是的,你們抓到我的痛處了,即使要拿刀割我肉,
我也只能乖乖說願意。」
我沒想到事情嚴重到涉及威脅的地步,震驚之餘,便要推門
下車,勝基看到我的臉色,踉蹌地退開幾步。
十六拉住我說:「他不過是個小孩,他也身不由己。」
我只好將情緒發洩在油門上,車子似一支箭般射向公路,引
來陣陣響號抗議。
「怪不得Brian說你生起氣來會嚇壞人,我一直以為是他誇
張。」
「笑得真難看。」
十六一愣,終於收起笑容,疲倦的抹一把臉,倒在座椅內發
起呆來,直至進家門前,才低聲道:「這事誰都沒必要知道。」
我點了點頭。
如果我不是剛巧在她最軟弱的一刻在場,相信也永遠不會曉
得這個黃昏她是怎麼過的。
我忽地想起Brian說過的一句話。
「不要只用你喜歡的方式對我好,不要讓善意變成傷害。」
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做的時候理所當然,過後想起來,即
使不後悔,還是難免鼻酸。
Brian本來與Shoo坐在沙發上聊天,見我進門,便笑著迎上
來,說:「我還在想,變成餓死鬼後一定要纏你一輩子。」
我緊緊地擁抱他。
他順勢將臉埋在我頸窩內,「怎麼了?」聲音聽來無比鬱
悶。
「餓瘋了。」
「晚餐一直放在焗爐裡烘著,馬上就可以吃了。」
但Brian的手卻沒有放開我,放是我也沒有放開他。
良久,當我們終於捧著餐盤走出廚房時,他真的帶著我往後
園走去。門一拉開,我便被刮面的夜風迫得瞇起雙眼,看真切
了,才發現花園中央竟架起了一個小小的露營帳幕。
我再感傷,還是忍不住笑了,「不會塌下來吧?」
小王子驕傲地瞥我一眼,說:「是Eric哥幫我搭起來的。」
「Brian,」我拉起他的手,糾纏的指節緊得發白,「謝謝
你。」
「如果開心,請你微笑,這樣就夠了。」他掀了掀嘴角,笑
得非常自然。
這小王子一天一天在成長,我總忍不住在心中禱告,祈求那
個迫著他學會假笑的人,不會是看得心痛如絞的我。
隔天十六在早餐桌上拋下一個重量級炸彈。
她說:「我下個月結婚。」嗓子嘶啞的令人難受。
熙俊第一個笑出來,「你眼睛明明睜開了,怎麼還在說夢
話。」
「只是簽字註冊,我還是住在家裡。」
佑赫比較實在,直接問:「政治婚姻?」
十六搖了搖頭。
「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忽然說要結甚麼婚?」知道不是玩
笑,熙俊的聲線卒然抬得極高,「對方到底是甚麼人?」
向來喧鬧的飯廳一時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
「哥,不要問好嗎?」十六靜了半晌,忽然淚盈于睫,哽咽
著說:「你們不必出席婚禮,我只不想讓你們成為最後才知情的
人。」
暴怒邊緣的熙俊當場愣住,終於陰沉著臉哼了一聲,拂袖而
去。
她一直低著頭,坐到眾人陸續離開餐桌才出門。
這戲劇化的一幕,演技是肯定有的,那無奈的悲傷卻十分真
實。
Brian本來還嚷著說要約會,這時也沒了心情,拉著我去收
拾書房。
他一冊一冊書地抽出來,又逐本逐本放回去,依他這種整理
法,大概到地老天荒都不能把藏書順筆劃排好。
「我一直覺得,世上若真有天煞孤星這回事,那人一定是十
六。」
「生活本來就充滿黑色幽默。」
「你就不能說是奇蹟嗎?」Brian沒好氣地說。
「你相信奇蹟?」
他一怔,抬頭直視我的眼睛,「我可以說真話嗎?」語氣卻
是軟弱的。
「當然。」
但他嘴巴張開半天,最終只說:「算了。」
至少,我告訴自己,至少這小王子嘗試過要留住我。
我抬手拉住他的衣袖,問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Brian笑嘻嘻的反問:「你相信麼?」
「我一直覺得這事兒發生的機率,跟世界和平或者天下大同
是一樣的。」
「這樣悲觀。」
深深地吸一口氣,我說:「但我很高興能遇上你。」
Brian露出一個似被哽到的表情,然後,很輕很輕地笑起
來,低下頭吻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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