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那男孩,還是在同一家餐廳裡。
店子裡的裝潢變得更華麗,客人也比以前多,每個人都剎有介事地經過
精心打扮,彷彿吃這一頓飯是多麼值得期待的事。
我在輪候區的吧台前坐了兩個多小時,才終於等到一張桌子。
吧台後的女孩多次對我說:「今天算你走運,客人比較少,下次記得先
訂位。」
她大概很少看到穿著破爛牛仔褲上門的客人,對我十分好奇。
端上桌來的食物精緻而豐富,我竟然吃得出羊扒的鮮嫩和美味,蟹肉湯
也清甜得十分自然。
喚住一個女侍應,我說:「請給我一瓶紅酒。」
「請問你想要哪一個品牌和年份的?」
我向來不考究這些,想了想,說出一個母親以前常喝的品牌。
女孩雙眼微微一睜,但馬上又恢復客人專用的笑臉,「請你稍等。」
身旁的食客來來往往,我一個人自斟自飲,竟漸漸有了久違的醉意。
這兒的員工似乎受過嚴格訓練,我坐到餐廳晚膳高峰期完全過去,部份
員工也相繼下班後,還是沒有人出聲干涉我。
後來才發現餐廳角落有個獨身女客人比我更誇張,文件卷宗鋪滿桌子,
一邊翻閱,一邊大口大口吃著冰淇淋,悠閒得似完全把那小小角落當成自己
的家。
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她已敏感地抬頭往我這邊看來。
這地方就像我到過的所有地方一樣,只是一個中途站而已,我無意假裝
友善,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用冷水洗了把臉,腳步依然虛浮,是該回酒店睡覺的時候了。
但路過廚房時,我聽到了那個男孩的聲音。
那個我很想再見一面的男孩。
從門上的玻璃窗看進去,廚房內大部份的燈已經關掉,兩個男人站在僅
餘的光暈下,其中一個穿著廚師服,但頭上倒帶著鴨舌帽,另一個面黃肌瘦
而且衣衫襤褸的則明顯年紀大很多。
前者一臉木然地將幾張大鈔塞到後者手上。
老人兩手顫抖著點了點錢,「可不可以再多給一點?」
「我不是印鈔票的。」
「我知道自己給你添麻煩了,」侷促地搔了搔頭,老人露出一個感激的
笑容,「謝謝你。」
「請你從後門離開。」
老人推開門走過我身邊時,身上飄來一股酸餿味,那是長年抽煙酗酒的
腐敗體味,即使洗澡甚至灑香水也是沖擦不掉、掩飾不了的。
不過跨出一道門的短短距離,他唇邊的笑已分明由感激化作充實的滿足,
表情猥瑣而殘忍。
我急忙退開身子讓路。
老人冷哼一聲,吸了吸鼻子,緊緊捏著鈔票朝洗手間旁的後門走去。
「客人,有甚麼需要嗎?」
回身對上的,是一雙冷淡到極點的眼睛。
「你在敝店迷路了?」
「可以這麼說。」
男人抬手往大門方向指去,「謝謝光臨。」
我竟忍不住笑了,但剛張開嘴巴,身後已有人搶先說:「十四阿哥,還
有豆腐口味的冰淇淋嗎?」
那個把餐廳當自修室的女孩一步一步踱前,笑嘻嘻的站到我身旁。
沒有表情的臉仍舊沒有表情,但面上線條卻慢慢地軟化下來,男人說:
「你又死賴到這麼晚?員工的加班費是不是由你來付?」
「沒有人加班,我都讓他們回去了。」
見兄長瞄了我一眼,女孩馬上又說:「我會操作收銀機。」
「這個不是重點,你不回家纏著我幹嘛?」
「說得真難聽,我明早六時有一個早餐會議,今晚不能回大宅,不過想
多親近一下家人罷了。」
男人掀了掀嘴角,很難用笑容來形容這表情,卻已相當動人。
「說得真動聽,但你還是得為自己的晚餐付賬。」
女孩笑容不改,目光卻轉到我身上,「這位客人,聽我們兄妹說相聲的
價錢不便宜,請往這邊走,我幫你結脹。」
用詞尚算得體,但態度十分強硬,不容我有拒絕的餘地。
推開餐廳大門離開時,我瞥到男人捧著一杯冰淇淋走了出來,說:「只
剩綠茶口味的了,吃完你就給我滾。」
我忽然就不想回酒店睡覺了,在對街一個暗角坐下,掏出煙盒開始抽起
菸來。
秋風正爽,倒算舒服。
足足一個鐘頭後,男人才與女孩一起離開餐廳,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到大
街盡頭,然後分道揚鑣。
我跟著他一直走一直走,走進一家熱鬧的disco去。
男人把烈酒當水似的往肚子裡灌,在舞池中不斷地擺動身體,熱了就把
衣服脫下隨手拋開,分明就是有心放縱,但因表情冷洌,始終沒有人敢上前
搭訕。
我啜著甜如糖水的調酒,偷偷地笑了。
負責調酒的女孩問我:「你不跳舞嗎?」她只穿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背
心,因俯身倚在吧台上,該看的我都看到了。
我收起唇邊笑意,問:「你加了幾個胸墊?」
女孩倒也克制,聳一聳肩便轉身走開。
「好可惜。」
男人不知何時竟已走到我身邊。
我故意湊到他耳邊說:「我看得很清楚,她加了三個胸墊,一點都不可
惜。」
輕輕地呼了口氣,男人沒有退開身子,瞇起迷濛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看著
我,「你為甚麼一直跟著我?你想上我嗎?」
「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可以令我放縱地呻吟,然後哭著求你停下來嗎?」
熱呼呼的鼻息伴著他的呢喃拂上我的耳廓,我忽然有點想哭,卻聽到自
己答:「我會盡我所能。」
「不想的話別勉強,」他將手放在我的臉上,「你眼眶都紅了。」
我將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要去你的地方還是我的地方?」
「都太麻煩了,跟我來。」
他把我帶到酒吧的後巷去,然後便攀住我的脖子親吻我,讓我撫摸他的
身體,將他壓在牆上肆意宣洩慾望。
因為沒有溫柔的理由,我比任何時候都要粗暴。
耳邊只聽得他壓抑的呻吟變得越來越大聲,並在我握緊他下體不讓他射
出來時化作失控的悲鳴。
等我張口咬住眼前汗濕的肩膀,低吼著第三次將自己的味道濺入他身體
時,他已經淚流滿面,聲音嘶啞。
再然後,他隨手抹了一把漫在大腿內側的精液血跡,稍稍整裡一下衣衫,
便蹣跚著腳步走回大街截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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