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nayahyde:妳貼出來了啊...加油！ 08/20 16:47
推 clearmoon:張阿懸的詞嵌在後頭耶 08/20 16:50
推 shanmie:總覺得很難過啊…… 08/20 16:52
推 zoe3209:寫得很好，哀傷，但卻充滿了希望。 08/20 17:52
推 tbsubaru:很棒的文章:) 08/24 13:27
如果自己有兄弟姊妹的話，現在他肯定會被罵到臭頭吧。
男子摀著腹部狼狽地跑著，漆黑無星的夜裡沒有一絲人造光亮，他急切
希望自己的背部能長出一雙翅膀，就算必須承受撕裂痛楚也沒關係。
逃，他的一輩子都在逃，曾經他以為這就是面對，沒想到這根本只是變
相地自我安慰罷了。
那麼這次還有哪裡可以去呢？
寒風凜冽地耳邊嘶吼，視線所及是一望無際的地平線。在黎明來臨之前
還有段不長不久的時間。
但是他不能再等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人必定是受到詛咒而生，而不是什麼神的寵愛。實際地說吧，人沒有氧
氣就不能活，沒有水也不能活，沒有食物會餓死，沒有陽光會得憂鬱症，沒
有土地便沒有立足點...
他脫下鞋子，踩上柔軟的泥土地。那雙名貴的皮鞋被他奮力一擲丟進海裡。
沒有血液的話，也無法活下去吧。
他放開自己摀住腹部的左手，疼痛逼得他不得不跪坐下來，他喘氣看著
鮮紅液體從自己的體內竄出，草地沾染上鮮豔顏色。
那就這樣吧。他突然很想笑，於是他便仰天笑起來。笑聲斷斷續續，沒
辦法很豪邁。那也是沒辦法，畢竟他流了這麼多血哪時候失去意識都不意外。
逃跑。逃到最後，就會變得沒有容身地方，沒有地方可以去。
這裡就是終點了？他有些恍惚地想。
連死這件事情也不受自己控制，真是可悲阿。絕對是被詛咒的。
人這種生物。
那麼至少我要決定自己死亡的時間。
喧囂吵醒了樹林後的鳥群，一聲巨響後牠們騷動地驚慌起飛。
珍珠般的黑眼俯視大地，沒有色彩的視線裡印著一團黑影。黑影又被
深一點的黑影包圍。鳥兒飛進屬於海的領空，潮濕的海風洗刷羽翼，唧唧，
啾啾，當太陽升起時，金黃色原諒了一切。
再見了。
***
那個少年依舊等待著。從十代末期一直等到垂垂老矣，他還是等著，
要是有人問他他在等什麼，他會回答你，秘密。
老人住在一個靠海的小屋，常常因為看海而耗掉整個下午，老人的女兒
來看他時總勸搬去跟她們起住吧。那樣也能照顧他。
但是老人總是拒絕，說著，你老爸還年輕的很。而且這裡離你媽的墓園
很近，我可以想念她時就去看看她。
女兒嘆口氣，後來也就不再提這件事情了。
老人有時候會拿出他珍藏藏的相簿，一張一張緩慢地看著，先走一步的
老伴、女兒年幼的樣子、大兒子上小學的癟嘴不滿，手裡還捏著一頂髒兮兮的球帽。
大兒子是收養的，所以跟他們不同姓，不是沒想過要不要讓大兒子跟著
從他們的姓，但是他覺得還是維持這樣，最好。
這個兒子有點倔強，彆扭，但是心腸比誰都軟，遇到難過的事情也不哭，
他有時候會懷疑他是不是沒有眼淚。總體上來說，在兒子20歲之前他們都處的
不太好，一直到後來他們才慢慢地親近。
兒子現在在做什麼阿？
他瞇起眼運轉自己老朽的腦細胞。聽女兒說，現在在一家保險公司做業務。
啊啊，對，上個月有來看過他。
宛如黑耀石般的雙眼，總是很認真地看著面前的事物。他為他帶來一些
點心，然後碎碎唸著不要一次吃完，注意一下自己的血糖指數。
然後兒子幫他拉起窗簾，讓陽光透進來。白色的襯衫因風吹拂而澎起，
讓他覺得有那麼一點似曾相識。兒子正值青壯年的臉龐容光煥發，笑起來
爽朗明快，他說，爸，住在這裡其實很不錯阿。
嗯。他回答。
不過就是偏遠了點。電話我幫你設定好了，按一就會打到我家，按二打到
妹妹家，按三打到...
爸，你有沒有在聽？
有。他看著海，
我一直都有在聽你說話。
***
女人總是有些直覺的，她也不例外。
她出生前就有了一個哥哥，她知道哥哥一直因為與她們不同姓而鬧著
彆扭，但又不願說出口。
她小的時候也不懂為什麼爸爸堅持不讓他換個姓氏，不過她是有點大而
化之的女生，很快就忘了。
小時候她總覺得爸爸又高又帥，媽媽溫柔美麗，爸媽相處起來很和諧。
雖然爸爸常向媽媽撒嬌讓他變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夠帥，不過爸爸還是很可靠的。
他們從前的家在首都的一間小公寓，爸爸是大公司的職員，生活安安
穩穩的，不算頂好也不算很壞，就是平淡。
媽媽則在插花教室教人插花，小時候她常跟著去，媽媽插花的神情好
美呢，專注的像個女神。
哥哥也去過幾次，不過他總是嫌無聊，一會兒就跑出去跟其他小孩玩了。
哥哥不是個容易被欺負的人，也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有時候他甚至
覺得哥哥是討厭自己的。在家裡時他不會主動跟她說話，有一次她好奇的
拿起他的球帽（因為實在太髒了）卻被狠狠地扯下來，哥哥兇巴巴地警告
他不要隨便碰他的東西。不碰就不碰，除了大而化之，她還有點獨善其身。
哥哥忘記帶東西時，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不會跟他說。
國中的時候，哥哥常跟人打架，每天都髒兮兮的回家。
高中的時候，哥哥不打架了，但是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爸爸媽媽都
很擔心他，怕他加入什麼不良幫派。
有一個晚上爸爸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臉色慘白身體微微顫抖，母親
在一旁修剪著花莖。
喀嚓。
他怎麼了嗎？受傷了嗎？
喀嚓。
是幫派鬥毆？還是...
喀嚓。
他沒事吧？請告訴我他沒事吧？
在哪一間醫院？我馬上趕過去！---
喀嚓。
她與母親沒有跟著去。她覺得那是 她度過最漫長的夜晚。
母親修剪完花莖便默默地睡覺去了。
在醫院看到哥哥時他睡的正熟。白色的繃帶纏滿了整隻手，醫生說他
骨折，還有腹部被劃了幾刀，幸好不深...
爸爸坐在病房的一角累極地睡過去了，大喇喇地躺在椅子上，母親拿了
條毛毯蓋上，然後將帶來的花擺進花瓶裡。她與母親在病房裡待了半個小時，
母親隨意地看了看護士的紀錄，拿起爸爸放在一旁的外套，掏出一個小錢包。
小錢包長得很可愛，是史帝奇。有點舊，但是保存的很好。
母親沈默了。
然後母親將錢包放回外套口袋。壓一壓，拍拍衣服。她問媽媽裡面裝了
什麼，她媽媽說，裡面裝了一片銀杏葉。
哥哥出院後，對待身旁的人事物不再那麼憤世嫉俗了。對她也好很多，
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改變。
母親依舊溫柔美麗，爸爸依舊很可靠，雖然因為太疼她的關係而有點保
護過度。不過也許爸爸就是這樣的吧。
大而化之的她，其實除了史帝奇錢包以外什麼都沒發現過，但是她還是覺
得有那麼一點微妙。
母親去世以後，父親便堅持搬去海邊，他與哥哥拿父親沒辦法，只好順著
他的心願幫他準備。清理行李的時候他發現父親沒留下什麼年輕時候的東西，
有的只是他與母結婚後的相片罷了。父親留下了她與哥哥的塗鴉、第一顆掉下
來的牙齒、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紀念品，他與母親的信件，還有幾封沒有署名
的無名信。
要丟嗎？
父親搖搖頭，拿走那些無名信。
她沒看過父親使用那個史帝奇錢包，因為裡面裝著一片銀杏葉嗎？
但她知道父親總是隨身攜帶。
***
有些東西逝去了就是逝去了，不要妄想可以追回來。
有些東西一開始沒有，當然以後也沒有，比如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更沒有妹妹。那些都是騙人的。
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以遺孤的身份...讓人很不爽。
那麼，撫養我是因為想補償遺憾嗎？可是我不是那個你們認識的人，我只
是不幸地跟他有著差不多的基因組成。不要關心我，不要對我好，因為你們只
是我把當影子看罷了。
我不須要這種憐憫。我不哭，就算打架很痛也不哭，不是因為我沒有眼淚，
而是就算哭了也不會有任何意義，沒有意義的事情要是做了，更凸顯我這毫無
價值的生命。
聽說我跟那個跟我有相同基因的人很像，是那個男人說的，那個男人跟他
的妻子領養了我。
那個男人一定是笨蛋。手長腳長，看起來就很笨。他的妻子倒不是笨蛋，
但我也不喜歡她。妹妹這個東西也很惹人厭，這家人為什麼可以這麼讓人厭惡？
逃。
我要從這裡逃走，去一個沒人認識我、沒有東西可以束縛我的地方；
要是沒有這種地方的話，那就想辦法幹把槍來，我自己了結自己。
可是死亡就真的能解決一切嗎？
躺在病床上時，那個男人很認真地問我。
我不會說你不負責任，但是你有把握死亡會更好嗎？
逃，逃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就算死亡也不是安息之地。
你父親就是因為這樣而死的。但是就算他因此而死，也比你來的有擔當多了。
他保護了所有他關心的人，你的母親還有你也是因此才活下來。還有我，我也
是因此才決定面對他死亡的事實。
那個男人說著欠扁的話，但是我現在沒有力氣叫他住口，因為我全身痛
的不得了。
我跟你父親是高中同學..他很照顧我，後來發生了一點事情...我們不得
不開始逃亡生活。這些事情我沒對任何人說過，因為過去的事情再想也沒用。
而後我們分開的那段時間我們各自嘗試過著正常生活，可以說是互相背叛吧...
但是，我現在覺得他留下了你，不是拋棄你，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過的好
好的，不要逃避。而他也知道，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逃。
你不是誰的影子，你就是你，我們一直是這樣看待你的，說你像他，也只
是覺得你長的像罷了。
這個世上是不會有第二個你爸的。當然也不會有第二個你。
快點好起來吧。然後我帶你去看你爸爸最喜歡的那片海。
你覺得怎樣？
...誰要去看阿。那個死老頭喜歡的地方。
死老頭喜歡的地方跟現在這個爸爸喜歡的地方有點相似。
時隔多年，我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家人實在蠢的可以，但還是有不錯的
地方。這個爸爸的妻子，或者該說...媽媽？她對我很好，至少沒讓我餓過。
那個討厭的妹妹也有可愛的地方，看著她出嫁的那天我竟然哭了。
家人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擁有的，一開始就沒有的東西當然以後也
不會有，但或許可以創造出來。
我結婚，有老婆，有孩子，有一個小小的家，還有一份活的下去的薪水。
公司裡雖然很煩人，但是也有不錯的同事。我妻子很厲害，愛碎碎念又精明
能幹，在她的那個事業領域裡是個佼佼者，反而好像是我比較不爭氣了。
啊啊，那樣也沒關係吧。
看著小女兒搖搖晃晃玩著積木，等她長大我要告訴她，就算遇到痛苦的
想死的事情，也不要以為死亡就能解決一切。
誰知道那個世界是不是另一個地獄？
***
音樂盒的彈簧已經轉到盡頭，發不出聲音。
清列的唳聲凌空而過，遠處的海面上懸浮著一塊灰雲，慢條斯理地下起
雨來。而這裡依舊晴朗，陽光正亮麗。郵輪航行於地平線，牽引著白晝至夜晚，
夜晚至白晝。
如同拉開廉幕，生命這齣戲沒有中場休息，所以請勿任意離席。
而那些都人事已非。
但是夢中的你我卻可以永遠年輕，永遠只看著彼此，看著你，看著你，
親吻，擁抱，一直到世界的盡頭。如果嫌這樣還不夠，那麼我們就一起溺死吧。
雖然已經人事已非。
但我還是最喜歡你。
一片銀杏葉，將它蓋在眼瞼上吧。
當太陽升起時，金黃色會原諒一切。
請歡迎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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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來自己療傷用的...說實在的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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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天下，吾心自潔，無慾無求，如林中之象 -- 尼波多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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