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上
架空，不喜勿入＠＠





















玉闕錄‧生查子







巧倩笑兮，一對精雕玉琢的小女娃拉著衣擺嚷嚷，

『哥哥，幫我們擺娃娃吧。』



慕地從夢中驚醒。

中丸蒼白著臉，汗涔涔起身，摀著胸口大喘幾口氣才慢慢平復。

莫非是她們的靈魂...回來了？

小女孩甜軟撒嬌語氣猶如在耳，現在卻是冰涼涼的小身軀對臥長眠。

怎麼會這樣呢，中丸暗隱嗚咽。


*** ***

誰都知道街尾中丸家有個長子名雄一，以及他最疼愛的妹妹們。小女孩愛玩，哥哥便

跟著後頭收拾善後；小女孩想要什麼漂亮小玩意兒，哥哥便捧著錢包一點也不心痛地買，

人說長子如父，中丸家的長子實在地呈現了這點。



悲劇是在女兒節下午發生的。

等中丸家長子趕到水潭時候，小女孩們已經沒了生氣。

圍觀的人們不少，幫忙的也不少，但是雄一誰也不要的逕自背起、抱起妹妹們，像無

數個平常午後一樣為她們哼著童謠回家。

於是，家裡所有女兒節娃娃們都收了起來，被藏在屋裡最角落的櫃子裡，反正也不需

要了。




「雄一，去寺裡一趟吧。」

母親撫著他的背說，「去看一下她們吧。」

他默默點頭。




放著妹妹們的寺在深山，雄一總是在楓紅時節上去，歸來時帶著一身蕭瑟，本就不怎

麼強壯的身軀似乎更瘦了一些。

打從第一次進寺裡，中丸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說不上高興、也不是憤怒、

酸酸的...微妙的有點像吃醋。

說起來，寺前的獅子像很逼真呢。他偏著頭想，發現地上慢慢爬著一隻小烏龜，險些

被踩到；

「怎麼在這走呢。」

很危險呢。


輕輕拿起小烏龜放在自己掌心，便一併進了寺裡。


焚香祝禱，中丸喃喃默唸，下輩子再做兄妹吧。被放在軟墊上的小烏龜抬頭看看他，

縮進龜殼裡睡了。



寺裡僧人說天晚了，乾脆留宿一晚吧。

心想也好，結果換得一場驚夢。放什麼娃娃呢，人都沒了、你們都走了...哥哥不能

為你們放娃娃了阿...


之後，他睜著眼等待天明，一夜無眠。


離走之前，小烏龜又出現了，旁邊跟著一隻顏色奇異的貓，不滿地喵喵叫。

「你們是朋友吧？」

「要好好相處喔。」中丸笑笑離去。可惜沒聽到後頭哀怨的『什麼朋友！我們是情人！

你這個戀妹情結嚴重的大鼻子！』叫嚷，不過就算是聽到了，也聽不懂吧。





從寺裡回來後，半夜時分總睡不好會自動轉醒，於是只好盯著屋樑發呆，聽屋外窸索

風聲，猜猜又落了多少紅葉。

偶爾會疑神疑鬼地覺得角落有東西在看他，一會兒玩鬧，一會兒照鏡子，一會兒看著

收著娃娃的櫃子發呆。

不會是妹妹們跟著回來了吧？

中丸打個哆嗦，有點怕，有點高興。但是卻始終沒想過要去確認那是什麼東西，是妖

是鬼，還是只是白蟻啃嚙木頭的聲音。

盯著角落他想，就當自己的幻想偷偷成真，也很好阿。妹妹們待在深山也很無聊吧？


『無聊？』

誰在講話？中丸驚覺。

『阿，挺無聊。』

咦咦？？？？

『小龜騙人，等不到，我回去了。』

到底什麼東西在說話？！

中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翻開被子還是拉起被子，這聲音低沈，絕對不是妹妹們的。

那也就是說...是貨真價實的妖怪？！

這、這、這....

中丸很勉強地往角落掃了一眼正想著沒東西時，面前卻是一對小巧的腳踝，細白如雪。


呃呃呃～～～～～～～～！！


『大鼻子。』

那小孩蹲下來指著他的鼻子笑。


真的是妖怪！！

中丸猛然坐起身想拔腿就跑，卻發現那個妖怪...還真是小阿....小的跟自己的手掌

差不多大。於是自動忘記他潛在的危險性，目不轉睛地張大嘴看。


『天婦羅的嘴巴。』

自己說著就格格笑，非常高興的樣子。


小人兒的臉小，五官很精緻。笑眼像月牙一般，及肩的黑髮襯托出他的膚色，身上是

像女兒節娃娃一般的衣服，繡花衣擺十分漂亮。


「你、你是什麼？」

中丸訥訥地問，小人瞧他一眼，又指著他說，

『呆子。』

笑的更加高興後，不理他滴溜溜地跑進暗處，消失不見了。






隔天一早，中丸盯著角落的櫃子許久，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搞不好妖怪在裡面...』

什麼、大白天的，不會現形吧。嗯...開？不開？中丸苦惱許久，咬牙開個細縫瞄了

一眼就關起。這時母親在屋外叫他，有這個藉口可以稍微掩飾自己沒膽吧。於是匆匆

起身幫忙去了。



是夜，帶著忐忑不安地心情，中丸全身上下繃緊緊地，等著看那小人會不會又出現。


『花の色は』

是高興的歌聲。

『うつりにけりないたじらに～』

摻點淒涼韻味。

『わが身世に』

細細的、低低的，一繃一跳地、

『ふるながめせしまに～』

拉了長音，如此反覆再三。但只聞吟唱聲卻看不到人影。


調子越唱越快，中丸感覺到小人似乎坐在銅鏡前很高興地哼歌，一會兒梳髮，

一會兒整理衣服，後來又希悉索索的拖著衣擺在木質地板上走來走去。

瞇著眼，中丸偷偷觀察他的行動，實在不明白他的行為模式；從前聽哪個說書先

生講過，妖怪的行動是不能猜測的，說的話也不能信。


這個小人待在這裡，到底是做什麼呢？要害我們嗎？看起來不像啊...

『喂，仙貝。』

突然小小的臉跟著聲音晃到面前，『大鼻子。』


中丸突然覺得很委屈，連妖怪都嫌他鼻子大麼。顧不得害怕，中丸閉上眼決定當作

沒聽到，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不裡！


『喂喂。』

小人戳戳他，很不滿意的樣子。

不理不理。

好一陣子沒動靜，應該走了吧。睜開眼，卻看到小人坐在自己胸口上，理直氣壯地

伸出手，

『仙貝！』

「為什麼要給你？」

『你看到我，要給我！』

「我才看不到你！」

『哼，哼，哼！』

小人皺眉，生氣的在他胸口踩幾腳，但只是像按摩一樣一點也不痛。

看自己威脅不了他，小人咬咬唇跳下，一副委屈的樣子。


『騙子，小龜是騙子。』

然後又一溜煙地消失了。


..真的很莫名其妙。




要仙貝做什麼呢？妖怪會餓嗎？餓的話聽說不是都吃靈魂嗎...？

覷著天花板角落，中丸後來還是摸黑拿了仙貝出來，放在櫃子前。



隔天一早，仙貝已經沒了，原來...真的會吃阿。中丸若有所思地想。搞不好不是妖怪哩。

那會是什麼？總之不是活的東西吧。坐在後院恍惚地想，大白天的就開始做白日夢了。


那麼，今天晚上還會出現嗎？





『還要！招待！』

阿，來了。

看起來很滿足的樣子，嘴巴邊還有殘屑，小臉看著他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可以給你，不過告訴我你是什麼吧？」

『不說。招待！』

閃亮亮的眼睛依舊很期待。

「...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我再給你好不好？」

『不要。招待！』

..完全無法溝通。中丸最後妥協地起身拿仙貝，小人很高興的跟在他身後走，長長

的衣擺把自己絆倒了，小臉一皺嚶嚶地哭起來。

「阿...不痛的、不痛。」

中丸連忙蹲下安慰，小人還是皺著臉，『明明痛。』

「誒...」

「你吃糖嗎？我有金平糖喔。」

『我要！招待！』

馬上就不哭了，簡直跟哄妹妹一樣。

後來乾脆捧著這一尊小公主拿了糖跟仙貝回來，看他坐在床邊開心地吃。


真的很可愛呢。好像娃娃喔，要是妹妹們能看到...

想什麼呢。


沒有察覺中丸複雜的表情，小人吃完站起來拍拍手，『謝謝！』


除了要東西的時候太直接，其實家教還挺好的。中丸不禁這麼想。


「你要待在這裡多久呢？」

『不知道。』小人很誠實地說，『你是好人，小龜說你是，原來真的是。』

..聽不懂這句的文法。小龜又是什麼？他的妖怪朋友嗎？妖怪之間也會交朋友阿。

『會有大火，小心，走，但沒事。』

「阿？」

小人很高興地笑了笑，對他點點頭就消失了。





雖然不明瞭意思，但是當中丸看見鄰家小孩掃落葉烤蕃薯時確實起了不祥的預感。

本來琢磨要不要叫那幫小孩去田裡烤，怎知一忙就忘了。等到火光沖天時，中丸

才鄰街匆忙趕回，鄰人已經在幫忙滅火。肇事者就是那一小片著火的落葉輕飄飄

吹到後院，小孩子明白闖了大禍後驚慌地啼哭。


真是不可思議。那個妖怪？嗯、不管他是什麼，像是能預知一樣告訴他未來發生的事。

要好好謝謝他。中丸想。



金平糖、仙貝、再加個上好和果子，夜裡中丸有些期待地等著他出現。

果然看到他高興的樣子，一口氣吃完了仙貝，咬了甜姿姿地果子，不忘記要杯麥茶潤嘴。

快樂的吃完，小人自得其樂又唱起歌，低低的嗓音溫和，天衣無縫地融進寧靜裡，

中丸輕輕和著打拍子，想如果就這樣奉養一尊小公主也不錯。


「其實是妖精吧？」

『？』

「西洋傳來的童話故事之類的...」

小人偏頭看他，突然叫了一聲『UEDA』。

「你的名字嗎？」

『UEDA！』小人點點頭很自豪。

「UEDA。」中丸笑著複誦，UEDA看起來很高興。拉拉他的手指著角落，

『那裡，不好，打開唷。』

「打開櫃子？」

那個放娃娃的櫃子？

『哭。』

「誰？」很直覺地問。

『不知道。』

UEDA很乾脆的回答。

『沒有月亮星星，我在，然後才打開。』

「沒有月亮跟星星的晚上，而且要你在...才能打開嗎？」

小人很高興地點頭表示他說對了。

『記得，嗯。』

講完最後一句話，今天是哼著歌消失。





「雄一，最近晚上...你都跟誰說話阿？」

「阿？什麼？」

一早母親突然擔憂地看著中丸，「我常聽見說話聲。」

「沒有吧，晚上睡的好好的，怎麼會說話呢。」中丸心虛地胡亂帶過，母親還是有

些擔心。

「說起來，該把櫃子清一清了...」母親撫著下巴若有所思，「那個櫃子...留著總

覺得她們好像還沒走一樣...」

「那個、我會丟的。」

「雄一？」

「...妹妹們最喜歡那些娃娃了，是我一直硬要留下，也該讓娃娃們去陪妹妹了。」

「嗯...雄一，遇到什麼好姑娘嗎？」母親微笑地看他。

「誒？」

「娘不好說什麼，自從她們...不過她們沒把你也帶走，真是太好了...」

說著說著，婦人不禁流下淚來，中丸放下手上的帳目走過去抱住母親。


「...我想，妹妹她們現在，一定也好好的。」





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晚，真的很暗。松影搖晃，夜風清涼，中丸點了油燈走到櫃子前。

UEDA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換了新衣服，藍底金點，像是天上的銀河一般。


「可以開了嗎？」中丸輕輕問。

『會痛喔。』UEDA偏著頭看他，『開？』

「我知道。」

中丸淡笑，「因為裡面，是我在哭。」

UEDA要他低下頭，親親他的臉，『不會了。』



密密藏著的櫃子終於開了。

裡面緩緩升起一股青煙，碰著會灼熱刺痛。中丸感覺到娃娃們正在流淚，都是那個下

午來不及流光的悔恨。每一雙眼睛都在問為什麼不陪她們到河邊、為什麼那天就是因

為擺娃娃耽擱了...可是娃娃有什麼錯呢？自己卻全部怪罪到它們身上鎖起來，然後

假裝不是自己的錯繼續過活。


UEDA拿起扇子揮揮，長袖掀動，突然歌聲嘹亮響起，於是雲都散開了，青煙慢慢昇華

直奔天際。


最後中丸看著娃娃們說，「對不起。」





***


『啊，累。』

「回來了？」青衣少年捧著UEDA笑。紅衣青年跟著湊過來。

「吃好的穿好的，還說累。」都不知道和也多擔心、注意力都沒放在我身上了！

『哼。』UEDA完全不理會青年，對少年伸手，『仙貝！』

「好。」

說完便遞一個在他手上。

『......』

「怎麼了？」

『不一樣。』

有些懊惱地，UEDA難過。

「以前不是都吃這個嗎？」

『不一樣。大鼻子的，好吃。』

「那你就回去阿。」被冷落的青年哀怨地說。

「想去嗎？」青衣少年笑。

『恩，回去。回去！』






聽說街尾的中丸家自從痛失愛女後，沒再遭過任何災難，就連幾年後瘟疫肆虐也無

人傷亡。人人都說這是小女孩們在另個世界暗暗守護自己的家，與長子宅心仁厚所致。

但長子終生未娶，後來分家繼承產業，他便獨自入深山隱居。


不久後，中丸家佣人間流傳起一個說法：中丸家長子在離去時一併把一個娃娃帶走，

那個娃娃十分美麗可愛，有人叫他黃金童子、也有人叫他座敷娃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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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plutonian       來自: 140.114.198.178      (05/25 15:32)
推 DEMENTOR1212:龍也變成座敷童子了 >////< 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