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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識兩個很像的怪人。   正確來說,是某個特質非常相似,怪得相似。   其中一個傢伙會在課前預習課後複習,上課筆記用三種顏色的筆寫得像列印的漂亮, 期中期末考前每科做三家不同的參考書,社團是吃力不討好的學生會幹部,沒有上補習班 的理由是「自己念還來得快」,簡直是世界遺跡般的人種。   和個性一樣,他臉上的線條又直又僵硬,雖然端正好看卻很無趣。   某一天我突然好奇開口問他。   「喂,你幹嘛那麼用功?」   埋頭苦讀的他抬頭的瞬間眼裡有一絲不可置信,隨後不可一世的瞇起眼。「那你幹嘛 不用功?」   看得出來,他鄙視我這個笨蛋。   「因為很無聊。」我聳聳肩,單手抄起筆開始轉。   他低頭繼續解數學課本上看起來像外星語言的證明題,回了我一句:「跟你說話更無 聊。」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爆笑;他則因為我突然的爆笑又抬起頭──正確來說,附近的人 都因為我的爆笑而轉頭看著我們。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討人厭了。」   「干卿底事。」他眼裡溫度像冰山一樣冷冷瞪我,好像想避開病源體般將課本向後拉 。   而周遭的好奇目光也像影子拉長,默默移開。   我涼涼地對他笑:「優等生,太難的中文我聽不懂。」   他抬起下巴,大概是直角再大一點,一個可以用鼻孔看人的角度,端正的臉上第一次 露出笑容。   「那我說得簡單點:干你屁事,神經病。」   真想大笑,哇哈哈。   在那之前好友手忙腳亂的把我從位置上拉走,衝出教室到兩間教室外的洗手間,把我 按到牆上氣喘吁吁地說:「你瘋啦!沒事幹嘛挑釁張清奇……」   這傢伙是我說的另一個怪人。跟前面那個傢伙不同,他個性好、朋友多、唸書認真, 還是田徑隊的大將,我從國中就認識的好友吳子弘。不過這傢伙也是會用三色筆做筆記, 每天的作息固定正常到不可置信的地步,就這項特質而言,這兩人相似得驚悚。   但是我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完全。   泛紅的臉頰,蓬蓬亂翹的頭髮,制服領口露出的鎖骨,壓在我肩膀高溫的手指。   為什麼這麼可愛?   「幹嘛不說話?」疑惑地眨眼,逆光之下的雙眼特別亮。   「沒有,我好玩逗他而已。」   「你好玩逗他接下來被整的是我耶,你又不是我們班的……算了。」他嘆一口大氣, 摸摸自己短短的瀏海,沒有繼續追究的意圖。在他想繼續講下句話時,預備鈴響了。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啊,等等要回去上課喔!你下一節是數學吧?」   普通人會把好友的課表記得那麼清楚嗎?我忍不住打舌。   「不要抱怨,這是我的報復。」拳頭輕捶我的肩窩,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上課不可以玩手機,不可以玩PSP,不可以看漫畫,不可以睡覺。」   「噗,那我只能放空了耶。」   「好好上課啦!」   「我得了坐在教室裡就無法直視黑板的病……」   「少扯了!」   明明同樣是隨口無聊的笑話,肩頭細微的振動卻如藤蔓揪入心窩,再用擅長的玩笑和 輕鬆態度帶過,然後小心翼翼地不斷接近再拉開距離。   天空很高。   數學課如我所言放空了兩節課,中午拿著心愛的小金跑到操場的樹蔭底下,練了半小 時五個八度的音階,午休鐘響之後刻意飆高音飆到光頭教官跑出來想請我喝咖啡。   「教官,我不喝咖啡,會長不高。」我露出諂媚的笑容,用力眨眨應該看起來很無辜 的雙眼。   教官搭上我的肩膀,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午休好好回去睡個覺,就會長高了。 」   「但是我樂器剛熱,吹起來正順手。」   「那乖,有沒有看到那邊,」教官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指指操場旁那列社團教室。「那 邊有管樂社,去那邊練習,不然會吵到人。」   我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教官。」   開什麼玩笑,破壞本大爺飆高音的興致,還要我去跟那群朝樂器裡面噴口水的人混一 起?我繞到旁邊綜合大樓的音樂教室,坐在窗緣對著學校外面的馬路,給小金塞上消音器 吹大黃蜂。   鬱悶,太鬱悶了。   「方──瑞──陽──」   有人在我身後敲了敲教室的門,我向後躺倒到平台鋼琴的蓋上。「游千千大小姐,幹 嘛?」   「真不敢相信,那麼寶貝自己樂器的你竟然這樣對待鋼琴。」我唯二的好友之一,長 得可愛又能幹的女強人,拿著一疊資料夾砸到我臉上。   「很痛!」我摸摸自己的鼻樑,但沒打算從鋼琴上下來。「竟然打美少年的臉,沒有 良心……」   「美少年這種話不要自己講,就算是事實。」   「千千今天好坦白,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早八百年前就放棄了,同志。」千千煞有其事地抱胸搖頭,害我忍不住大笑,差點 從鋼琴蓋上跌下來,她又拿資料夾攻擊我的鼻樑。「咳,說正經的。」   「唔?」   「音樂老師說你中午練習可以,但麻煩你練抒情一點的曲子。」   「大黃蜂是今天最能抒發情緒的曲子。」我抽抽鼻子,看著窗外一片飄得很慢的雲。 「無聊的學校,無聊的老師,無聊的同學,無聊的課本,最喜歡的人被不認識的女人搶走 ,最喜歡的樂器沒地方練習……」   千千放在我的額頭上的手指好涼。   「真的難過的話,幹嘛不哭一場就算了呢。」   我抓住她漂亮的手指,極度深情。   「千千,我好愛你喔。」   千千纖指一彈,痛得我抱頭哀號眼眶泛淚。「白──痴。」   我知道,自己才是最奇怪的那個人。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逐漸體會到失戀的實感。對我而言沒有告白就沒有決斷的一瞬間 ,都是在零碎的片段裡累積起的,身為好友的重量更痛。   手機上的吊飾換成毫不適合他的串珠,錢包裡夾著兩人的拍貼,偶爾拿出一盒漂亮的 手工餅乾分給我。   簡訊大概也是一封接一封,寫些不著邊際「晚餐吃什麼?」、「看電影看到哭了Q_Q 」的內容,那些原本是我每天在做的無聊事情。   掃地時間,我大老遠跑到他的教室坐在他的位置上。本人不在的時候,一再發現一些 細微的變化。儘管如此,他不是個重色輕友的人,和以前一樣把我放在重要的位置,我根 本無法輕易離開。   我大概是自虐狂。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抱起雙腳縮在椅子上轉過身,看著張清奇面無表情埋首在神祕的 化學式裡,忍不住對這個人佩服起來。   不用尺畫的橫線依然筆直,握筆的手指修長骨感,是我喜歡的手,但顯得很蒼白。和 小弘那曬得健康的褐色皮膚相去甚遠。   ──不要再想了!   病重得無法控制思路。   「……看什麼?」張清奇冷硬的聲音從那張扁嘴裡發出來,把我從混亂的思緒裡抽離 。   他沒有抬頭,我又好玩開口:「不是說和我說話無聊?」   「我不是動物。」   大概是謝絕觀賞的意思。   「有什麼關係,我又沒有妨礙你,是你自己分心的喔。」我撇撇嘴,歪頭靠在膝蓋上 抱著小腿,繼續看他低低的臉。   「礙眼。」從他嘴裡的音節愈來愈短,看來他是真的很不爽。但是我啊,除了想要疼 愛的人會好好疼愛,對於其他人可不會手軟。   「你就好好看你的書,當我是空氣就好了。」旁邊有一群人拿著掃把正打鬧得地板都 震動起來,我用鼻子比比方向。「他們那麼吵你都沒差,我看你哪有差。」   「……」他欲言又止地深呼吸,但是沒再開口。   我饒富興味地觀察起這個人。   有點捲但看來很軟的棕紅色自然捲,靠近左耳髮鬢的附近一顆明顯的痣,長長的睫毛 ──但我想自己的應該比他長,眼角有些上吊。   脖子的線條很細,似乎不太出汗、薄薄的皮膚好像透出血管。   肩幅不寬,但也不算矮小。   制服燙得極端平整,釦子釦到最頂端。   右手食指指背上也有一顆痣。   忽然,書本重重地啪聲闔上,他用力地站起身,捲起一陣風,頭也不回的離開教室。   ──啊啊,真的生氣了。比起直接被指著鼻頭辱罵,這種壓抑的怒火實在不知如何面 對。   我摸摸鼻子,打掃時間結束前跑到學校隔壁的飲料店買了兩杯珍珠奶茶,再回到他們 班上,兩杯一起塞到剛好回來的小弘手中。   「這飲料是?」   「一杯給你,一杯給你後面的傢伙。」   小弘一臉茫然。「謝謝,不過這個……」   「好像又惹他生氣,跑掉了。」我搔搔後腦杓聳肩。   「就各方面而言你真的很了不起,能正面那樣跟他針鋒相對。」他顫抖著肩膀,像琴 鎚敲在鐵琴上跌落的笑,又像玻璃零碎地碎成屑。「你願意示弱也真少見呢。」   「就說是你請他的就好了。」   「為什麼?不是你要跟他賠罪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我只是不想你因為我的關係被找麻煩。飲料也是因為想趁機摸你的手指,才順便把別 人當做藉口。   「真難得……」   別把我看得那麼好,別笑得那麼可愛。   「好了,我走啦。」   因為我只看著你,其他都是假的。   不想回家。   放學以後總沒有人來打擾我練習了,我坐在孔子銅像的平台前面,書包和樂器盒丟在 地上。夕陽底下奔跑的熱血青少年們,今天是青春洋溢的降E大調小號協奏曲喔。   音符和音符相連,一氣連著一氣,卻怎麼也輕快不了。   「卑鄙自私任性自戀狂同性戀──!啊──!」   沒多久操場便空無一人,我對著天空大喊,覺得自己好青春好青春啊。然後回憶銅管 帶出的弦樂起頭,漂亮的鋪陳、微收、第一個獨奏的樂句……   不行!沒有辦法,我覺得自己太骯髒,連小金都鄙視我。   「好鬱悶的海頓。」   「啊──!?」我猛地抬起頭來,瞪著破壞我情緒的入侵者。   對方嚇了一跳。「你幹嘛?」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張清奇,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人跑來打斷我的練習,看到這個人就不 禁想起污穢的自己,忍不住洩了氣。「我才想問你幹嘛咧……」   他伸出漂亮的手指,「你的飲料錢。」   我用力瞪他。「不要為了四十塊打斷人家的練習啦!」   見我發火,他不知怎麼也怒了起來。「我才不想欠你東西!快點拿走!」   「我不要,東西都給你了,就是你的。」那四個十元就是骯髒的象徵,我利用眼前的 人作為藉口,利用一杯飲料的證據。「反正你也喝掉了吧?」   「是喝掉了,所以才要把錢還你啊。」被我一說,他的態度突然窘迫起來,握著錢的 手還是擺在空中。   「打擾人家的練習還這麼囉唆,快點把錢收起來啦。」   我抱著樂器對他搖手,頗有趕人的意味。   沒有再回嘴,他抿抿嘴唇,握拳的手擺到制服褲子旁。   我按按小金上的按鍵,跳到書包旁拿出滑管油順了順,他還是沒離開。「你幹嘛還不 走?還是你想聽我練習?」   「你就好好吹你的小號,當我是空氣就好了。」   這句話亂耳熟的。   張清奇一臉我欠他錢的難看,抱著書包在花圃旁邊坐下來,我忍不住好笑。「我跟你 不一樣,我很習慣給人看的。」   「你幹嘛對空氣講話?」   「因為空氣講話了呀。」   實在鬥不過我,他乾脆閉上嘴直盯盯地看著我。我既沒避開他的視線也不直視他,很 自然地舉起樂器,再一次吹起音樂之父譜出的輕快樂章。   像五月的風,時暖時涼,還帶點梅雨季前的溼氣。   問:既然你喜歡協奏曲,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學校的樂團裡?   答:因為他們是吹口水的笨蛋,不是吹樂器的。   問:既然如此,你幹嘛不去有音樂班的學校。   答:這是秘密。   不知道為什麼,那之後我就和張清奇一起去速食店吃晚餐,並且話題呈現他問我答的 狀況,因為話題繞著音樂打轉,我也沒什麼好抗議的。   「看不出來你喜歡古典樂。」我咬了一口漢堡。   「以前學過一點小提琴……」   「噗,真是適合你的氣質耶。」看他吃漢堡的方式也像個大家閨秀一樣謹慎,恰好符 合一般人想像的小提琴手的形象。「既然喜歡那幹嘛不玩了?唸書比較好玩?」   「因為我沒有才華。」   靠,這什麼沉重的回答。   「以前我的小提琴老師很嚴格,就算我練習得再認真還是沒辦法達到他的期望……所 以就放棄了。」   聽這種陰沉得要死的話題,不僅不知道怎麼接話,連漢堡都變難吃,我忍不住彆扭起 來:「喂!你幹嘛講那麼陰暗的話,一點不適合你!」   他倏地臉紅起來,似乎惱羞成怒。「是你問我才說的!白痴。」   看他臉紅我反而大笑。   「跟你聊天以後發現,其實你沒那麼討人厭嘛。」   「我倒是發現你真的很討人厭。」   我對他比出勝利手勢,加上露齒笑容,於是他又臉紅了。   那時候我隱約想:這個人,喜歡我吧。   真是個怪人。 -- 單戀單戀的人!的青春。 我以為黑歷史已經成為歷史會沒人記得了說……(畫圈) 回去看兩年前的東西的感想:幹那麼正直的東西是誰寫的。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9.35.126
tunya704:頭推~ 哈哈 我還記得耶:P 05/21 19:31
rd2l4:頸推 05/21 19:34
Fully:很青春的一篇XD (被打) 05/21 19:35
ywt127:鎖骨推 所以小陽的故事會出現囉~! 05/21 19:38
princecesare:我喜歡這種感覺~~~Y 05/22 11:03
pollyptt:我想到肉做的號角←糟糕人一個XD 05/22 15:10
youzen:喔喔喔~~是小陽Q囗Q 05/22 16:30
saraclaire:這篇的時間是更之前吧?小陽啊Q__Q 05/22 2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