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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時間,時人就會到後山進行除穢。 從別屋的後門出去就可以看到那條蜿蜒的山徑。這座山是神社的一部分,對世人 來說是無法侵犯的聖山,對時人來說是最令自己安心的歸所。從山腳就可以看到 遠處鮮紅的鳥居。時人從小就明白,那是他的「終點」。 山腰有座被稱為明鏡的湖。對術者來說它正如其名,它照出術者的心,洗淨他們 的靈。時人必須定期到這邊來「洗淨」自己,這是時人的義務,一日復一日。 在湖水的浸潤下,時人今天不太平靜。他做夢了,夢到很久遠以前的事情。其實 也不是太遠,是被稱為童年的一段,是纖人還沒來之前的事情。 時人從山裡撿回了一隻幼貂。甫出生即失去母親的幼貂虛弱的無法直起自己的脖 子,時人偷偷地養了一段時間,仍然被崎流發現了。於是貂被崎流帶走,鮮濃的 腥血直衝時人的鼻腔,時人沒辦法靠近,只剩下小貂的屍體。 如果我沒有把牠帶回來就好了。無論是什麼,留在我身邊只會替他自己招來厄運 。 時人是在那時學會這件事的。 但是時人做了最後一件自私的事情。他抓住了貂的靈魂,簽下契約做成自己的式 神。到頭來,自己還是屬於那個世界的。能與自己為伍的,還是那個世界的「居 民」。 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面的纖人不由自主?住了呼吸,然後轉頭隱身在樹後。 纖人是出於好奇才跟隨著時人經過的痕跡走過來的,總是足不出戶的時人到底跑 到哪裡去了?纖人非常在意。 但當他看到時人穿著濕透的單衣佇立在湖心,他緊張的將視線轉開。 心跳毫無秩序的在耳膜噗通作響。圓潤的肩膀弧線、瘦削的側腰、纖人發現他竟 然想看的更清楚。一股血氣讓他紅了臉,他用力的摀住嘴巴不讓自己急促的呼吸 洩漏出去。 怎麼辦。 他想 怎麼辦?他從來沒有想過有這種「可能」,怎麼辦? 「你在這幹嘛。」 當時人的聲音出現在身後的時候,纖人嚇得差點沒尖叫。回頭看見時人還是一副 濕淋淋的樣子,只多披了一件羽織。於是纖人把自己的視線固定在自己的腳尖。 「呃、沒有,只是、那個…」 「趴下。」 「?」 「纖人,趴下。」時人冰冷的手拉住纖人的肩膀,用力往下按,另一手在兩人四 周畫了陣。 一個像鹿又不是鹿的形體從頭上掠過,身上長滿了青綠色的菱片,身長幾乎有五 米。但是還差一點點,陣還差一點點。纖人抬頭看向覆蓋住整個天空的「東西」 ,幫時人補足最後一筆。 妖物似乎正在尋找兩人的身影,徘徊許久才漸漸消失。 「那是什麼?」 「我在這裡的時候不要來。」 時人是一個很模糊的存在,介於「這裡」與「那裡」之間。當然,他是人沒錯, 有人該有的壽命,卻沒有人的凡性。同族間互相吞噬本就是那個世界增加力量的 法則。對牠們來說,時人是極為甘美、也是極為恐怖的東西。讓他們無法了解, 卻又迫切的想得到。 時人的世界其實從來不曾安靜。當住所的結界變弱時,時人就會聽到來自各處的 「聲音」,渴望的聲音、充滿慾望的聲音。 我想要「你」。 那些聲音這麼說,以充滿威脅感的語氣重複唱誦著。 「你每次都會遇到這種事嗎?太危險了!」 「知道了就不要再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 時人事不關己的態度讓纖人不由自主的動怒。 「既然知道自己是目標,就不要一個人在這閒晃啊?以後讓我陪你來。」 「兩個人並不會比較好。」時人以冰冷的眼神回應。「今天如果不是你在,我會 更游刃有餘。」 時人對性命並不執著,他總是用很隨便的態度去看待每一次危機。或者說,時常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向死路。 再差一個音節就可以完成的咒文,卻硬是慢了半拍才說出口,明明感受到對方的 氣息,卻依舊暴露出自己的身形。 對時人來說尋死是固然一種麻煩,但是讓自己不死也是一種麻煩。如果要說時人 是靠運氣一路走過來的也不為過。他從來沒有盡全力去防衛,也沒有盡全力去保 護什麼。 只是冷冷的看著,然後摸摸自己仍然跳動的脈搏,漠然的想─啊、我還活著。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稍微重視一下自己的事情行不行?」纖人用力的將時人往 地上按。 「我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我這幾年在外面可不是都在玩。」 「…走開。」 纖人這時才發現自己正騎在時人的身上,抓住時人肩膀的手用力到泛白。 會壞掉。纖人竟然閃過這個想法,然後像觸電似的急忙抽手。時人忽視纖人要拉 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衣服、頭髮統統沾滿了泥土。 「離我遠一點,臭死了,血腥味。」 時人從小就沒吃過葷,對血的味道異常敏感。 纖人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膝蓋不知何時擦傷了一塊好大的傷口。 「時人!我還是會跟著你的。」纖人對著時人的背影大喊。「因為這是我答應過 你的,我已經變強了,我會保護你。」 我會保護你。 時人的胸口揪起一陣痛。就是這句話,就是這句話讓他感到害怕。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逼我出去。因為沒有人來,就沒有人離開。 * * * 纖人並不是一個這麼容易退縮的人。但為何要對時人的事情這麼固執,纖人也說 不上什麼理由,但今天的遭遇讓他像是被狠狠敲了一記。 他對時人有感覺。是性慾。 意識到這件事之後,纖人連膝蓋傷口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纖人自認並不是一位 多純情的人。在外頭的那些時間,他體驗過大大小小的事件,交過好幾個女朋友 ,當然也上過床。纖人並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只是他從沒發現過自己對男人有 衝動。纖人不是不能接受這件事,只是覺得有些怪。 怪在對象。 把那個時人壓倒,脫去他的衣服,讓他喘息、讓他哭泣,甚至… 纖人發現自己無法鮮明的去想像那個畫面,那與時人的形象差距太遠,但光是詞 句浮上他的腦海,纖人的下身就無法遏止的充血。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纖人深深的嘆口氣,一把撩起紅褐色的瀏海。 「膝蓋弄成這樣,你真是的。」 拿著醫藥箱走進來的是鏡城。這些年來鏡城一直跟在纖人身邊,是纖人的隨從, 也是朋友。 對鏡城來說,纖人的野性是他的憧憬,因為他做不到,所以只能盡他最大的力量 去保護纖人這份無拘無束。對於纖人的決定,他一向是不太干涉,靜靜的跟在旁 邊協助。但第一次,鏡城興起了阻止纖人的念頭。 鏡城被告誡了關於時人的事。 「這是為了你侍奉的那位小少爺好。」 那個人這麼說。 「不可以把時人當成人。鏡城,時人生來就是人牲,他是祭品,總有一天要走的 。」 瞬間以往的模糊不確定,鏡城似乎都明白了。為何崎流要對時人採取那樣的態度 ,鏡城也明白了。 因為這樣會痛苦。 對一個一出生就被規定好終點的人懷抱著記憶,只會帶來痛苦。不如一開始就不 要去在意他。就像沒有人會為註定要被宰殺的家畜取名字一樣。時人的存在必須 要是可有可無,不帶任何意義的。鏡城明白了這個隱藏在本家的默契。但是否要 告訴纖人?趁纖人還沒有太深入之前… 「纖人,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你,你聽了不要太驚訝就是。這是我今天才發現的 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總之…我對時人有好感。」 「…你喜歡他?」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想讓他看看外面的生活。總是一個人生活在那種空間裡 面太不健康了。我想帶他走出這裡,讓他真正的體會什麼叫做「活著」。…鏡城 ?」 「沒事、沒什麼…」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214.6.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