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婦
「幸好沒讓你住進你嬸嬸家，否則真不知道她會怎麼對你…」回少
陀寺的路上，單清只要一想起朱丹嬸嬸的話就還是一肚子壓不下的
氣。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個人突然找上門來，說希望能投靠一
陣子，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的吧…」朱丹有些心虛的說著。
「可是你們是親戚呀！」單清轉頭，見到朱丹又是微低著頭。
對了，朱丹才是當事人，最難過的應該是他……
單清伸手在朱丹背後拍了兩下。
「沒關係，你嬸嬸不肯收容你，你就留在我身邊吧。」
「公子…」朱丹抬眼望著單清。「你真好。」
「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單清搔搔頭。
「不，朱丹是真心這樣說的…我們不過萍水相逢，您就這樣幫助我
…您這樣還不能稱做好的話，那天下就沒好人了。」
朱丹說著，伸出小手去牽單清。
單清只覺得一隻滑嫩的手緊握著自己的手，轉眼一瞧，朱丹正帶著
笑與他並肩走著。
看著朱丹的側臉，單清忽然發現原來朱丹的五官竟是這樣的精緻。
原本就知道朱丹是個漂亮的男孩，但此刻他發現朱丹不僅僅是美，
同時還帶著清媚的氣質。
微揚的眼角在笑的時候更為朱丹增添了近於女子的嬌艷。此刻輕笑
的朱丹雖然穿的不是錦衣華服，依然引來了路人的眼光。
看到他人這樣注視朱丹，單清下意識的將朱丹拉往後頭一些，讓自
己擋去那些投注在朱丹身上的視線。
回頭見到朱丹又對他輕笑了一下，單清趕緊轉回來不敢再回視，因
為他發現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只是因為朱丹的笑。
這是怎麼回事？
懷著這一絲疑問，兩人走回了少陀寺。
「單清，你們可回來了。」林天錫瞧見了二人，連忙迎了上來。
「找到朱丹的親戚了嗎？」出門時是兩個人，回來還是兩個人，從
這點來看，林天錫已經隱約猜出了可能。
「找到了。不過我也決定不讓朱丹待在那了。」單清想起那婦人的
尖酸言辭，又是一陣氣。
看到朱丹低下頭去，林天錫帶著安慰的語氣說：「也好。反正這些
日子處久了，朱丹突然離開的話，還真有些不習慣。」
朱丹聞言只是笑了一笑。
「先不說這檔子事。你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你們！」林天錫想
起了最初找二人的目的。
「找我們？」單清疑惑。
在這京城裡無親無戚的，有誰會來找他？朱丹更不用說了，他那嬸
嬸的態度單清可是領教過了，他不認為那婦人會突然良心發現來找
朱丹。
就算真是那樣，她也沒道理知道朱丹和他就住在少陀寺。
「我也覺得奇怪。可是對方的確指名找你，連名字都知道！請帖上
寫的清清楚楚。」
林天錫說著掏出了一封信，上頭邀請的對象寫的正是單清。
「送信來的似乎是個大戶人家的家僕，說他家主人請你無論如何要
走一趟。」
「大戶人家……」單清接過信，沉吟不語。
朱丹死盯著那封信，突然說道：「公子，我想應該是之前遇到那道
長的人家！」
「有可能。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倆住這裡？」
林天錫一聽也好奇了。「你們出去還遇到什麼事嗎？」
單清苦笑了一下：「出門找朱丹嬸嬸家的路上，因為疲累，在一處
人家的小門旁歇了一下，哪裡知道從那門裡撞出一個瘋道士，嘴裡
喊著『妖氣』，跟著一把就掐上我的脖子，差點把我掐死。」
「有這種事？」真是無妄之災。林天錫想。「我知道了。一定是那
戶人家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專程請你去他家，要向你賠罪。」
「…或許吧。」
「公子，我想…還是別去好了。那戶人家真的有些詭異。」朱丹出
言勸阻。
「嗯……我想…應該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不
去就是。」單清看出朱丹是真的很緊張，深怕他真的應了邀請，到
那宅邸去。
朱丹聽完後才緩緩的放下了心。
但他們卻沒有料到，隔天那戶人家竟又派了人前來拜訪，而這個人
著實令朱丹及單清二人都大吃一驚。
「昨日教二位公子受驚了，實在是過意不去，奴家在此代我家官人
向二位致歉。」盈盈下拜，說話的正是昨日所見的嬌美少婦。
「夫…夫人請起！」單清手足無措的說著。想將拜倒的少婦扶起，
但一想到男女授受不親，伸出的手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一旁的朱丹滿臉嚴肅的看著這位少夫人，見她似乎要接近單清時，
不著痕跡的往單清身邊一站，讓那少夫人無法近單清的身。
「公子身旁的這位僕侍長得真是可愛，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那少
夫人見到朱丹，笑著詢問。
「我叫朱丹，勞少夫人注意了。」恭敬的低頭，朱丹依舊是注意著
那女人的一舉一動。
「朱丹？真是好名字……，賤妾閨名叫絲娘，這位小哥請記住了。
」
單清聞言立時皺起了眉頭。這位少夫人似乎不是太正經的人，居然
向外人道出自己的閨名，要知道女子的名字是不能隨意告知他人的
。
「夫人，我想那日的事只是意外，其實不需要您特地走這一遭的。
」現在換單清擔心起朱丹了。他以為這位少夫人似乎是看上了朱丹
。
「不，不這樣又怎能顯出我們道歉的誠意？再說那日公子落了東西
，除了致歉，一方面也是為了歸還公子失物。」絲娘回頭盈盈一笑
，跟著示意後頭的侍女把東西拿上來。
「這塊玉墜是公子的東西吧？上頭刻著公子的姓名，我們猜測公子
一身書卷氣，必是參加今年秋試的舉子，大膽憑著這姓名找了幾家
收容考生的地方，沒找幾家便找到這少陀寺，果然如願尋到了公子
您。」
「啊！」單清看到少婦手上的綠玉墜，小小的葫蘆形狀，果然是他
的東西。
那是單清母親在他出門前特地為他繫在衣上，祈求他此行有福且有
祿的。
朱丹伸手從少婦手中拿過了，再遞給單清。
「只是這樣一個小東西，實在是太麻煩了。」單清隨手將玉墜收進
衣裡。
「哪裡，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絲娘在話語間，頻頻向單清眉送秋波。
這位少夫人似乎……唉…朱丹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姑且不論那宅子
是不是真有問題，這位少夫人就是一個大麻煩哪！
單清開始覺得棘手，現下只想早點打發這位少夫人離開。
「夫人，既然妳已經來過了，東西也送還了，我想……我也不便讓
妳在此久留，畢竟這裡是僧院，妳一個婦道人家在此，很容易引來
閒言閒語，不如就讓妳的侍僕送您回去吧。」
「公子是擔心賤妾的聲譽嗎？」那名為絲娘的少婦掩著嘴笑了。「
這房裡除了你我，還有公子的書僮及我的侍女，這麼多人在這，再
加上外頭還有人，我想…無需擔心這事的。」
少婦說著瞄了一下門，單清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從門縫處可以見到
有些地方的陽光被遮了起來無法透進，顯然是有人蹲在門外造成的
。
朱丹迅速的拉開門，當下便露出了正打算躲藏起來的傢伙。
「林兄？還有……」都是他認識的書院同窗呀！
偷偷摸摸的在門外做什麼？
「單清，別誤會了，我…我們只是剛好經過……」林天錫被後頭的
人推出來做解釋。
經過？那又何必蹲在門外？大大方方的走過去不就好了？拙劣的藉
口，這謊未免太不高明了。
單清苦笑一下，也不拆穿。
既然被人發現了，林天錫等人也不必再藏頭縮尾，把剛剛自己的行
徑全忘了一乾二淨似的，收起了剛進門時的那股子尷尬，風度翩翩
的面向他們心中好奇的人。
「敢問，夫人可是京城孫府的長媳？」被推出問話的又是林天錫。
「賤妾正是。」
「果然…」幾個男人聽到之後紛紛私語起來。
嗯？現下是個什麼景況？敢情這位少婦還是個名人？
單清看到這幾位同窗似乎很清楚這名少婦，心下懷疑。
同一天進京，也同樣都是第一次到京城，為什麼他們似乎已經摸熟
了京城裡的大小事，而他什麼都不知道？
單清頭一次感到自己可能已經讀書讀成了一個書呆子。
「夫人與令夫的姻緣是京城中流傳的一段佳話，我們雖然只是初入
京城不久，但也有所耳聞，沒有想到今日竟能見到夫人，實感榮幸
。」林天錫打量著眼前這位少婦，她京城中出名的美人之一，雖然
已為人妻，但當初為之驚艷的人可不在少數。
當然，這些都是林天錫從外頭打聽來的。
孫絲娘聽完後微微一頓，跟著笑了一下：「陳年往事，不足掛耳。
」
嗯？這麼回答……似乎……。
林天錫從中聽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後頭就沒敢再接話了，倒是
一個不懂察顏觀色的同窗竟問了出來：「聽說令夫病了，不知要不
要緊？」
這下孫絲娘真的變了臉色。
「…我家相公近日身體微恙，不過稍加療養就沒什麼大礙，多謝關
心。」
在場諸生感到自己的頭皮似乎都一跳一跳的，真是說錯話了……。
說話的那名書生立時被其他人暗暗地瞪了一眼。
孫絲娘轉了個身，面向單清。
「單公子，我想我也不便在此繼續打擾了，就此告辭。只是，希望
公子能撥個空到府中一趟，讓孫府能正式的向您致歉。」
「不用不用，夫人今天為我送回失物已經夠了。」去孫府？單清瞄
了一眼朱丹，只見朱丹沉著臉不發一語，看朱丹不高興，單清連忙
拒絕了。
他可沒忘了朱丹的囑咐。
孫絲娘臉上浮現失望的神色，往前走了一步，但一個不穩，竟直直
摔進了單清懷裡。
「啊！」房裡幾聲驚叫，而單清更是嚇得全身冷汗直冒。
他手忙腳亂的接住人了，但一想到對方是個女子，男女有別，雙手
立時像是碰了火炭似的急忙鬆開，往後連蹬了幾步，他一退，孫絲
娘又險些再次跌倒，令他進退不得，只好像個木頭人似的呆站在原
處，僵硬的等著孫絲娘自己站好。
見到單清那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孫絲娘帶來的婢女在一旁偷偷
笑了起來，而林天錫一群人則是在心底暗暗羨慕，巴不得此時代了
單清的位子，也可摟個美人在懷。
朱丹在後頭來不及阻止，連變了幾次臉色，只是這些人都沒瞧見。
「真是對不住…」孫絲娘手輕按在單清的衣襟上，終於站穩了。
「…沒關係…」單清看了一下按在自己胸口上的那隻纖纖玉手，跟
著為難的移開視線，想著那手什麼時候才會離去。
孫絲娘終於收回了她的手，盈盈的對單清一笑：「過幾日我再邀先
生到府上再敘吧。今日就此告辭。」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位嬌美的貴客，一群人便圍住了單清。
「好傢伙，你是怎麼結識這個大美人的？」
「真有你的，投懷送抱呢！」
「那是意外！」單清無奈的說。瞧他這群同窗在說些什麼？那孫絲
娘可是已成親的少婦！
「不過這孫絲娘不愧是京城裡出名的美女，果真是花容月貌，嬌美
無儔。」林天錫望著孫絲娘離去的方向說道。
是嗎？可是我覺得朱丹的相貌也不在她之下……。想到這裡，單清
回頭看了一眼，原本守在一旁的朱丹不知何時已經出房去了。
「林兄，你們都知道適才那少婦的來歷嗎？」單清問道。
「你就是老窩在房裡讀書，少出去走動才會不知道。只要出去吃個
飯，跟其他人聊聊，這京城裡的事自然就會傳進你耳朵裡了。」林
天錫拉著單清坐下，其他人也老大不客氣的坐了，七嘴八舌的跟著
插嘴。
「單清，你不知道，這孫絲娘可是京城裡出名的美人呀！」說話的
是同窗中最喜歡欣賞美人的李九道。
李九道性喜美酒美人，雖然長相平凡，但因為他擅畫美人圖，有不
少小姐央求他為自己畫圖，到了京城後，他第一天就在酒館裡露了
一手，之後果然就有不少人捧著請帖請他過府一畫，京城裡的青樓
艷妓也不例外，因此他倒成了這行人中最早在京城中出名的人物。
「聽說這孫絲娘原姓羅，本來是個家道中落的小姐，住在京城郊外
，沒什麼人見過她。孫府是京城裡有名的富家，而那孫大少爺是孫
家的唯一繼承人，相貌與個性都不差，自然成了京城少女心目中的
郎君對象。這孫大少去年在郊外踏春時忽然不見了，當時孫老爺派
家僕找了許久，最後還是孫大少爺自己回來的，只是回來的孫大少
爺身旁還多帶了一個美貌女子，就是剛剛離開的孫絲娘了。」李九
道開始濤濤不絕的說著自己從各處聽來的可靠消息。
「嗯…這孫大少爺迷了路，然後遇上孫絲娘，之後一見鍾情，便把
她娶了回來。」林天錫摸了摸下巴說道。
「聰明，林兄真是聰明，就是這麼回事。孫少爺說他那晚迷路後，
就是借宿在孫絲娘家中，見她雖然家道中落，但教養非凡應對有禮
，當下起了愛慕之心，說要娶她為妻，孫絲娘自然是允諾了，才會
跟著他一起回孫家。孫老爺本來不答應，但後來孫大少爺威脅若不
讓他娶孫絲娘他便要離家出走，之後又經過了一番抗爭，孫老爺才
點了頭，讓孫絲娘嫁進去。」林九道又跟著道：「聽說他們婚後極
為幸福美滿，只是近幾日孫家傳出孫大少爺臥病在床的消息，請了
許多醫生都不見成效，聽說連道士都請進了家門，還是摸不著頭緒
。」
旁邊有人插嘴說道：「說不準是跟妻子太過恩愛了，所以……」
「說不定啊！哈哈。」頓時單清房中一陣大笑。
單清也笑了，不過是苦笑。
他懂得同窗們的話中意，只是不習慣拿這種夫妻間的房內事說笑。
「不過，說句正經的。單清，照你昨天說的，你是在孫宅附近遇到
那個瘋道士吧！看來孫少爺的病似乎真的很嚴重，讓孫老爺連作法
驅邪都用上了。」林天錫先停下了笑說道。
「外頭傳說孫家長子與長媳感情如膠似漆，只怕也不是實話。丈夫
臥病在床，她一個婦道人家卻出來拋頭露面，臉上看不見悲悽神色
…哎呀呀…真不知是……嘿嘿。」李九道乾笑了幾聲。
「各位，請用點茶水吧。」朱丹此時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上端了一
盤小點心，另一手則提著茶壺。
「朱丹，你真是貼心。我剛還在想怎麼不見你的人影，原來你是去
為我們準備這些東西了。」李九道見到朱丹，兩眼放光的迎上去，
幫朱丹把盤子放到桌上。
李九道喜愛欣賞美人，而這美之一字，可不是只用在女人身上，男
人也是。
打第一天見到朱丹之時，他就對朱丹那秀雅的容貌為之傾倒，對朱
丹也就格外親切。
「來來來，坐下坐下，這茶水很重吧，我幫你提啊！」
眾人見李九道一副殷勤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在進京的路上，他們
就已常開玩笑地說道：朱丹是單清的書僮，而李九道是朱丹的下僕
。
「朱丹，考不考慮讓李大哥為你畫一副圖？」李九道看著朱丹，眨
了眨眼問。
「是啊，李兄的畫在京城裡可也有名氣了，最普通的一副畫也要叫
價二兩金子喔！」林天錫在一旁推波助瀾。
朱丹瞥了李九道一眼：「朱丹沒錢。」
「免費替你畫。」開什麼玩笑，他跟朱丹可是有交情的，怎麼可能
收朱丹的錢？
「值二兩金的畫就這樣免費送我？」
「當然。」
「那…朱丹可不可以不要畫，換成金子就好？」
「啊？」不要他的美人畫，要他給二兩金？李九道頓時傷心的說不
出話來。
他的畫在朱丹眼中真是沒價值……。
這下就連單清也跟著其他人一陣轟堂笑了。
朱丹真是……太可愛了。
單清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眼前眾人的模樣被笑出的淚水氳成一片，連朱丹那雅秀的容貌也有
些模糊了，單清抹了抹眼，卻還是有些扭曲，跟著眾人的身形都傾
斜了………
怎麼回事？
「公子！？」
單清見到朱丹滿臉驚惶的奔向他，其餘人也神色緊張的圍了過來。
怎麼回事？
單清已在下一刻昏倒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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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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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快樂時，深察你的內心吧。
你必會發現，只有那曾令你悲傷的，正給你快樂。
當你悲傷時，深察你的內心吧。
你必會明白，事實上你正為曾給你快樂的事物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