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窮極無聊的坐在訂婚宴上,看著盛裝的大哥、二哥。
美其名是訂婚,其實那女人根本已經無從選擇,而大哥也只是為了孩子才娶妻,坐在這裡,純粹是因為無事可做。
早一個月前,大哥就再三叮囑,二哥更是緊迫盯人,深怕我又毫不在乎的蹺掉聚會,尤其這次並不是平常的家族聚會。
我是覺得無所謂,反正族人都知道我的舉動。如果我在會上,反而會遭到大夥的白眼,連二哥也不例外,他總是會憤怒的瞪著我。
只有大哥,他從不因此而對我怒言相向。
既然來了,看看準新娘的樣子也好。
世裡是分家的人,以前學武術的時候,好像有見過幾面,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叔叔們認為她配得上大哥?那應該長得不錯吧!
準新娘來了,大哥牽過她的手,讓她坐在一旁。
果然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坐在大哥身旁,顯得很搭配。
繁雜的訂婚儀式一項項的舉行,喝酒、頌詞……結束以後,觀禮的族人連聲道賀。
「真前!」二哥推了推我,生氣我竟一直坐在位上。連忙示意我也要上前祝賀。
「大哥,恭喜。」
「謝謝,真前。世裡,妳以前應該也見過面的,他是么弟真前。」他拉起她的手介紹我。
那表情……不對!雖然他總是笑著,但他看著她的笑……有一抹溫柔!長輩們沒發現,二哥沒發現,那女人也沒發現,但我知道……他喜歡她!
我曾經以為他已經將心力全奉獻給布椎家,對他而言,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人出現,因為就算是對弟弟,他也不會特別溫柔。
可是,現在……!
我無言的看著那女人抬頭看他,那眼裡有崇敬、尊重。
「請您以後多多指教。」她向我作揖,當她起身看清我時,她微微的楞了一下。
「怎麼了?」我笑著問她。
「沒、沒什麼。」她低垂著頭回答。
向大哥打了聲招呼,我就離開會場了。
身上的裝束沒有脫下,我沿路走到山後,看著在谷內翻騰的念,我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喜歡上那女人了。
可是那女人卻不愛他,她眼裡只有對兄長的敬重,而不是對他的愛意。
我才是令她心動的男人!!!
這是什麼情形呀!?
我以為他會永遠像個聖人一樣,高高在上,讓人仰望,但是,他終於還是露出了人性,原來,原來,你終究還是個人呀!
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心裡對他的憤怒、憎恨,一口氣爆發出來,谷內的念像是感覺到了我的情感,洶湧的翻滾,爭先恐後的試圖打破結界,激出青白的閃光。
他是陽光,給予每個人光與熱,令他們喜悅。但是,他絕不會多分出一絲光芒,給予特別的人。
我曾經渴望他的青睞,希望能獨佔他的光與熱,只有在那一晚,我得到了。
但是,那根本不夠!我待在陰暗的角落,那一點陽光根本不夠!我要的是更強的光與熱!其他人都不行,我只要那一份光與熱,但他的博愛只有令我更加挫折!我無法讓他的眼只看著我、心裡只關心我!
待在老宅裡,顧守著結界,我怎能不對這一成不變的生活感到憎恨!身心慢慢的陷入黑暗裡,我需要的是一個完整的陽光,只有那樣強的光與熱,才能將我從這深淵中拉出,平均分配的東西,怎麼夠呢?
他的無私、他的博愛,只有令我痛苦!
好不容易,我說服了自己,不會有人得到他的,不會有對他而言獨一無二的人的。
但她出現了。
我總是看著他,所以我知道,他心裡……愛著她。
那個女人做了什麼嗎?竟能讓一個'聖人'為她動心?
遊離的惡靈感受到我的憤恨、嫉妒,附在我的身上,快速的成長為念。像個漩渦一般,在我腳底不住旋轉。
他該一直愛著所有人的……
這聲音我在腦海裡迴蕩著。
***************
隔年,他們就結婚了。
大哥對世裡很好,溫柔的、體貼的。
但我知道,那女人要的不是這些。
我很明白,她心底的迷惘。
訂婚宴後不久,我就離開了。
大哥仍是擔心的派人找尋我的下落。當我再次回到老家,已經是他的女兒誕生之後的事了。
牙牙學語的小女孩,在母親懷裡掙扎著,然後跑到隔壁房間,玩起自己的玩具。
我看著世裡轉過眼去與我談話,我就知道,我已經擄獲了這個女人。
幾天後,她就像飛蛾撲火一般,投進了我的懷抱,不顧後果的。
「混帳!你居然連大嫂也勾引!?」二哥氣得混身不住顫抖,滿臉通紅的破口大罵!
和室裡還有其他長輩。
當世裡待在我房裡的時候,被下人撞見了。兩人衣衫不整,想也知道是幹了啥好事。下人不敢告訴大哥,倒先告訴了二哥。他憤怒的向大哥轉述,然後召來了叔叔們,關起門來會審。
我冷眼看著眾人吵吵嚷嚷,眼裡只有一個人--布椎海潮。
他跪坐在首座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他用沉重的表情看著我們。
「你是我的丈夫,我敬重你,但我無法愛你!」世裡喊著。
我看到他的右手握起拳來,因為左手覆在上頭,所以其他人都沒注意到。
緊緊的握著,深深的掐進肉裡去……。
「我不愛你,我愛真前!」
啊……多年前,我只看到了你的背影,現在,我終於看到了那晚,你的表情……
你藏得如此之好,除了我,沒人查覺到你的痛苦。
那是布椎當家的表情,但是在那下面的呢?那泛光的淚呢?只有我曾經看過。
我看著你,你愈痛苦,我愈高興。
你愛的女人,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了。
我奪走了她,你會永遠記著我這個人吧!
「倘若妳真的無法待在這裡,就跟著真前走吧!」你斷然的說著。
我聽了,心裡溢出的,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你居然……!
你真以為自己是聖人嗎?濫好人到這種地步!?
因為愛她,所以讓她自由?
你的光芒是如此強烈,那我呢?
你只是更突顯出了我的卑劣,我的黑暗。
你知道我心裡所想的嗎?
倘若知道,而你視若無賭,那你就是與我同罪;
倘若不知,而你自以為是的成全,那更令我憎恨!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這一刻的恨意。
任憑她跟在我身後,在臨走前,我回頭再看了你一眼。
我已經被逐出了布椎家,從今以後,我不再是布椎真前。
你站在玄關處,目送著我們,手裡抱著女兒寧子。
山潮響起,你立在潮聲中,被布椎家的大宅包圍著,縱使周圍看來都是灰暗的,你也是那唯一明亮的地方。
抓不住你,所以想把你拉下,與我同在。但你仍是凜然的處在天上,未曾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但,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拉下那片天,讓你明白,你並不完美,你的好心從未救過任何人,你的信念是可笑的,你為布椎家所做的一切毫無益處。
潮,送著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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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秋 是做夢的好季節
我在夢裡遨遊
請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