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玄衣,行舉飄逸清淡,冠玉般的臉上有一雙溫潤的眼及一抹淡淡
的笑。
他在看。
他在看一株菊。
一株開著八色花的菊。每一朵花都有著不同的風姿與色彩,大小不一。這
樣的菊極為難見。
可惜的是,現在是黑夜,菊瓣收攏了起來,見不到菊花盛開的丰姿,星月
下看來一片朦朧。
男子不在乎,他輕輕的伸出修長潔長的手,托著花萼,看著那沈寂的菊。
「深夜來訪,請多海涵。」
說也奇怪,在他的觸碰下,菊竟像是醒了一般,徐徐的張了花瓣,一絲絲
,一片片的,無風自曳,竟像是歡喜的迎客。
「遇到了愛菊人,這菊也開心呢!」栽著這株菊的花園裡有座涼亭,聲音
此時便從亭頂發出。一名青年長髮飄飄,流瀑般的額前髮間雜著一束刺目
的白,如踩天梯的從亭頂緩步踱下。
「夜深人靜,想不到也會遇上像兄台您這般的非凡之人。」青年微微一躬
,嘴角含笑,衣袖在夜風裡盪迴。
「閣下亦非凡人。」男子清眸一瞥,神色不變,仍是那般的淡緻。
「這菊被命名為『八仙祝壽』,是愛菊如命的恭王爺特意養出的,我聽說
恭王府裡有這樣的逸品,便眼巴巴的趕來一睹花蹤了。」青年踩著月影走
近,眼帶欣賞的看著經過男子撫觸後深夜盛開的『八仙祝壽』。
「『十樣菊,一本開花形模各異,或多葉、或單葉、或大、或小。如金鈴
,往往有六、七色,以成數通名之曰十樣。』恭王爺養的這株十樣菊卻硬
是比《菊譜》上的十樣菊多出了一色,真是了不得。」青年一開口便引經
據典,可以看出他的識見不凡,廣博群書。
「品菊當先品『色』,菊以黃為正色。這株『八仙祝壽』上有黃、白、紫
、紅、粉紫、粉紅、橘、綠八色。花色純豔,花香濃郁,若是將這菊擺到
仙界,相信也不會遜色多少呢!」青年頎然挺立,談笑品菊,一雙丹鳳眼
斜往眉鬢,卻不露妖嬈之色,只覺隱有清艷之意。
男子沒有答話,指腹輕滑過細滑的菊瓣。夜裡,菊香更盛了,香氣郁卻不
膩,讓人神明清醒,天上是一彎勾月,銀光落在菊上,瑩然生輝。
男子閉起了眼,像是與菊談心,又像是融在這月菊一色的情境裡,直像是
入了畫。
青年看得有些痴了。
「兄台可是如我一般,慕菊名而來?」青年嘆問。
「名是何物?」
「那您如何得知這裡有株罕見的『十樣菊』?」
「隨心而來。」男子徐徐張眼,說的話卻是讓人玄之又玄。
「啊……哈哈哈……是我落了俗,是我落了俗了!」青年卻是突然領悟了
什麼,哈哈大笑起來。
「是!世間本無名,唯心而已!哎呀!修了那麼久,雖去人間利益心,未
能全拋虛幻名!」青年笑得暢然,只覺得適才自己旁徵博引,可笑得緊。
「不執著,也就是了。」
「唉…也對。名之一物,在取捨之間實在難以衡量,若無名,又何以稱物
?敝姓胡。」
「胡公子。」
「閣下大名?」
「……未曾有名。若要稱呼,便稱我墨玄吧。」
墨玄衣袖在菊上拂了一拂,只見花兒連連點頭,葉片搖動,像是不捨,最
後靜了下來,花兒開始收攏。
「今夜得見,心實歡喜,但願以後仍有相見之時。」青年往後一躍,往那
月色之處冉冉升起,再一翻身,化成一頭白狐往不知名處遁去。
「…狐…狐仙!」一個小廝聞得庭園裡傳來人聲,趕來一探,卻發現在王
爺最珍視的『八仙祝壽』一花旁有著兩個人,正要喚人過來,卻見到其中
的青衣青年化成了白狐飛去。
驚魂未定,趕忙再看另一黑衣人,只見那黑衣人往角落退了幾步,再揉一
揉眼,卻是什麼人也不見了。
「這……這……是遇到了仙還是鬼呀!」小廝抖著腿軟倒在地上,口中喃
喃自問著。
菊又睡去,影在月下婀娜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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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秋 是做夢的好季節
我在夢裡遨遊
請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