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僅有的日子裡，絕不讓你看見我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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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膝蓋以下已經完全不能動了，而手指也漸漸有麻痺的傾向，醫生請救
救我吧，我還很年輕，還沒有交過男朋友，不想這麼早就離開這世界啊，我好想
多擁有一些快樂的時光……」
「……」年輕人嗎……
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那個少年了……
一手扥腮，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筆，浩一失神的眸子的確是盯著眼前嬌小
秀美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女病人，可心思早已飛到另一個人身上。
那連自己都覺得亂七八糟的留言顯然沒受到少年的關照，這麼多天來依舊收
不到任何的回答，浩一十分後悔那天晚上沒有注意他的不對勁，只顧著跟許久沒
見，最親密的小姪女聊天，忘了留心少年異常蒼白的面孔。
頭腦很混亂。
自認是個不太喜歡觀察別人的人，但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已牢記了少年所
有的表情和動作，歪著頭微笑聽自己講話的少年，成熟分析大人心理的少年，窩
在自己懷裡啜泣的少年，和最後深深凝視自己的少年……
想起那悲傷的眼神，浩一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與其說是記憶，還不如說像回憶，一點一滴模糊的印象緩緩回籠，溫度，氣
味，聲音，尤其是憂傷的神色……真的曾經見過他嗎？如果只是匆匆一面的過路
客應該也不會讓自己感到如此熟悉，但前幾個晚上，每當想深入探索，就會換來
難忍的頭痛，痛到自己必須頹然放棄。
眼神無意識飄到右手腕上的傷痕，知道自己腦海裡關於過去的日記的確缺少
了相當大的篇幅，而在自己遺忘的世界裡，浩一直覺少年顯然佔有了一定的份量
，那份量讓他夜晚會夢見少年的臉龐，讓他體會到喘不過氣的沉重感，讓他夢醒
後卻覺得異樣的空虛……
而且怪的是，為何夢見的少年，都是從未在自己面前出現過的，冰冷沉默的
面孔……
「……田邊醫生……」
「……田邊醫生？」
「田邊醫生！」
浩一手中旋轉的筆掉了下來。
「啊，對，對不起。」
「我剛剛在思考該怎麼處理你的case比較好，有點入神了……」根本不是這
回事的浩一毫不心虛的撒謊，只顧著不願讓人看見自己倉窘發熱的面孔，慌張地
低下頭佯作認真審視病人的病歷。
「是這樣啊……」面對英俊的醫生少女顯然也不好意思多作詢問，傳言這位
醫生雖然是治療此病的名醫卻非常難以相處，常會發怒或是說出勸人乾脆去死這
樣惡毒的話語，可今日一見，只覺得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脾氣還蠻好的啊……
……傳言果然不能盡信……(作者：汗汗汗)
「醫生，為何你的診療室都沒有護士啊？」膽子逐漸大了起來，少女好奇地
問起這個從她一進門就覺得詭異的地方。
「也許因為我的上班時間跟其他醫生不同，非常不穩定吧。而且，沒有護士
對我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何況根本沒有護士願意到我這裡……」
「怎麼可能？」少女瞪大了眼睛。「醫生這麼帥，人又這麼好，要是我是護
士搶都來不及了，怎會不願意呢？」
我人好？聽到這話的浩一顯然也非常驚訝，幾乎是一臉痴呆的盯著面前的書
頁。
「妳真的覺得我人好嗎？」
「當然嘍醫生這麼溫柔人怎麼會不好……」
浩一的下巴快被少女的話嚇掉。
從來不曾在個性方面被病人誇獎過，總是被諷刺醫術好但一點醫德都沒有。
因為覺得冷漠才不會受傷……因為覺得不付出感情才不會痛苦……有種自己
也說不出來的拒絕心態掩蓋了其他的情緒，像是徹底毀滅過再也復原不起來，這
樣的想法不知從何時開始成型，卻突然打破了。
打破的是束縛嗎？感覺某個齒輪開始轉動了。少年俏皮狡黠的微笑忽地漲滿
了心的所有空隙，浩一發覺自己非常渴望現在就見到他。
「謝謝。」頭還是沒有辦法抬起，浩一以很生澀的語氣說著。少女似乎忘了
自己的病情和方才的悲傷，雙頰浮起淡淡的潮紅。
「那，醫生有女朋友嗎？」少女扭著手指羞澀的輕聲低問。
「沒有……不過，有喜歡的人……」原只是想要敷衍少女，腦中卻浮現了一
張稚氣純真的臉龐……可愛細緻像是每年都會摘取的小白花。
「我現在非常想見到他……」浩一瞇細眼，不自覺露出了迷惘的微笑，那麼
幼小的男孩是誰？自己已不記得，可是思念突然排山倒海過來，而且逐漸跟另一
張面孔重疊在一起……
是跟誰的重疊在一起呢……
「嗚～」
「醫生？」
「沒，我沒事。老毛病。」難過地皺著眉，疼痛像是警戒要自己不可探尋那
片禁地，浩一氣憤卻也無可奈何，中斷的記憶似乎不可能有恢復的一天。
「我就想醫生不可能沒有情人的……」見浩一彷彿沒有大礙，少女有些惋惜
吐了吐舌。「不過，您的說法真含蓄啊……但聽見這樣含蓄的說法，比一般的愛
啊喜歡還讓人心動呢！」
「是嗎……」浩一終於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嘟──
「抱歉，我有簡訊。」
按下按鍵，浩一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醫生，我不能動了。 葵』
一滴淚水從眼前滑落，浩一伸出了手，卻只抓到空氣，少年的淚水終究是當
下的幻影。
浩一衝了出去。
「你把我嚇到了。」
「哈，對不起嘛～可是，我那時說的也是實話。」
「看到我就好了，我不信。」浩一冷哼了一聲，心裡並沒有生氣，只是感到
萬分丟臉。想也沒想地在走廊上奔跑，撞倒了病人和護士也沒有扶起他們的打算
，直到離開醫院坐上taxi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少年的住址，還好手機仍握
在手上，連忙打了電話過去。
為何要這麼慌張呢？為何一接到簡訊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要想到或許
再也見不到少年，所有的理智就都消失了。
「真的啊，這是愛的力量喔～我已經在床上躺了三天都起不來呢。」喝完浩
一買回來的粥，略有體力的葵終於忍不住下床緩緩行動，還以為這輩子離不開自
己的床了。
「什麼鬼愛的力量。」像個孩子般倒臥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的浩一聽到少年的
話臉頓時紅了。自己也笨，這種病哪會發作的這麼快，不過，當看到少年昏睡的
倦容，觸碰到他滾燙的額際，又慶幸自己當時的愚蠢。如果少年的恢復力叫做愛
的力量，那自己的行動力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噗～」
「醫生？」
「咳咳咳咳，被，被嗆到了。」其實真正被嗆到的是腦子，浩一簡直不敢相
信自己對這樣一個可憐少年也能產生遐想。
真想把自己一棒打暈……
「躺著喝水本來就很容易嗆到。」不明所以，葵坐到浩一身邊，幫他輕輕拍
著背，垂下頭望著窩在自己腿邊的浩一的臉，眼裡又透出溫柔的眷戀。
他才近三十呢，頭髮就絲絲白了啊，唉。
「醫生你老嘍～」
「是不怎麼年輕啊，唉，真是歲月不饒人。」沒什麼好否認或生氣的，少年
撫摸頭髮的觸感真好，浩一有點昏昏欲睡，可葵顯然不想放過他。
「沒想到醫生真的會因為我的簡訊而過來。」
「我、我已經接下你的case了，當、當然要負責你的健康。」
「是這樣嗎？」葵輕笑著，不否認也不承認浩一的話，眼睛像隻小狐狸般咕
溜溜地轉。
「咳，那，不重要啦。為、為何會一個人住在這裡？」
好問題。
「老爸老媽遠在美國啊……唯一的姊姊死了。」葵的口吻聽起來很淡，卻隱
隱透出不安的味道。
浩一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真的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將失落隱藏起，葵又繼續微笑。「不會，我已經成年了，一個人過也沒什麼
不好，反而自由。」
「是嗎？可你看起來還像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呢！」
「醫生認為男孩跟男人要如何區分呢？」
「嗯，年齡跟長相吧……」浩一伸出手，對葵扮了個鬼臉「像我長的這麼糙
老，誰會認為我是個男孩啊。」
「嘻嘻，不過我不覺得是這樣分耶。」拿著湯匙往方才浩一喝過的玻璃杯內
攪來攪去，葵笑的思想不純。
「我覺得是依眼神而分，男人的眼神虛假模糊。男孩的眼神真實清澈。所以
有些人一生都是男孩，也有人早早就變成了男人。」
「哇……這麼頭頭是道啊……那你一定是個『男人』嘍～～」浩一揚起色瞇
瞇的笑容。
「是誰讓你『轉大人』的啊？」
可憐的浩一，顯然忘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葵此時笑的竟然比他還色
情。
「當然只有醫生您有這個特權嘍～」
「啊！？」
「啊什麼呢。」不減其笑容，葵看著浩一愣住而微張的嘴，拋了一個極為媚
惑的眼神後，將自己的唇迅速地印了上去。
「嗚好不幸喔我被強吻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嗚可是我沒有初吻的記憶啊……」
「那第一次給我你也不吃虧啊……」
「說的也……」不，不對吧。差點被唬過去的浩一板起了面孔，對著眼前的
葵極為嚴肅的說道。
「怎麼可以隨便對陌生人獻吻呢？」想到或許從前也有人享用過那張柔軟的
紅唇，浩一的面孔頓時變得凶惡。
「我只對醫生您獻過吻而已喔……」淺色的眼眸盈盈漾著誠摯的波光，羞澀
可人的聲音讓浩一的臉色又和緩下來。
「是這樣嗎？」
「是啊，感覺不錯喔。」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偷吻成功的葵露出艷麗的神彩
，雙手又搭住浩一的肩膀「所以，再一次好不好呢……」
「啊！？」
「感覺不好嗎？」
「不，不是這原因……」還來不及說完，葵的唇又貼了過來，想推拒卻發現
自己毫無抵抗力的浩一只有閉上眼睛，『享受』著這詭異的艷福。
浩一的眼睛是閉著的，所以，沒看到葵的眼角滲出一滴激動的淚水。
「電視壞了。聽音樂好不好？」
「呃，都可以。」
獃獃地看著葵朝電腦的方向移動，越來越搞不清自己來的目的的浩一只有聳
聳肩，隨事情莫名其妙卻不算討厭的發展。
「別顧著聽歌喔，看一下window media player上的視訊效果吧。」
「哇……」
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電腦螢幕，素來沒閒情雅致觀賞這些東西的浩一第一次
發覺那竟然可以這麼美麗。
紅橙艷亮的火焰在寂冷蔚藍的水上燃燒著，隨著聲音大小的轉變，噴灑在漆
黑銀幕上的火焰化成了無數金黃色的碎片，白色的煙霧包圍住流動的水藍，當曲
聲終了，水與火融為一體，縮小，成為冰冷的灰燼。
「很漂亮吧。」
「是啊，沒想到如此不相合的東西竟然也可以創造出這麼特殊的效果。」
「它們的確是非常不合啊，你看它們相融的結果，灰飛煙滅化為死寂。」
「我覺得你的表情和言語都過分老化了，一點都不光明……」老化不是健康
的現象，心理老化也是一樣，浩一擔憂地盯著葵。
葵笑了。
很久很久以前，這個男人也對他說過相同的話語。那時，他才12歲。
真的是一點改變都沒有。就像他那遇到陌生人時便會害羞而嚴肅的個性。
「……聽說……醫生原先是外科的……」葵隨意地帶開了這個他不想提的話
題。
「嗯，『據說』是這樣沒錯……」
「據說？」
「其實，我一點記憶都沒有。」浩一的笑黯淡起來「而且，也永遠沒有可能
了……」
「我曾出了非常嚴重的車禍，當在醫院神跡似地甦醒後，我喪失了某部分的
記憶，也留下了無可藥救的傷……」浩一將右手的袖子捲了起來「看，很慘吧，
不過也已經不痛了……」
「為什麼好端端的會出車禍呢？」葵伸出手指輕輕柔柔撫著浩一的疤痕，不
捨的詢問。
「嗯，都八年前的事了我也不記得耶……」
「八年前？」
葵的手指突然僵住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唔，事後我有查一下病歷，我是八年前的八月十四日進醫院的，而之前大
約一年發生的事，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葵？」
原來全部的責任都得歸咎在自己身上啊……
難道這真的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嗎？寂寞地一個人走過八年，卻根本怪不了別
人……
傷了他，也傷了她，最後怎能不傷害自己……
「葵？」明明眼神都黯淡的失去了焦距，笑容依舊掛在葵的嘴角，如此矛盾
複雜的神色，卻讓浩一又忽地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沒事沒事。」望著盯著自己猛瞧的浩一，葵恢復了冷靜。
「你懂中文嗎？這首外國歌很好聽喔，唱給你聽好不好呢？」
不待浩一發言，葵當然知道他曉不曉得，慌亂的心只想找到逃避的出口，合
著女星沙啞的聲音，他低低地唱了起來。
不想整理舊的CD 怕聽見太多我們的過去
既然離開的只有你 我應該模糊掉一些聲音
說真的不想再緊緊抱著你 怕對你的味道懷念不已
既然離開的人是你 我不該留在原地等待天放晴
我可以 一個人看一場電影 一個人重溫相愛過的光影
如果哪天看著街上的情侶 不妒忌
我就能說服自己忘了你 我可以 一個人走完這雨季
一個人呼吸少了你的空氣
如果哪天我想到你的溫度 不動心 在眼裡的淚水 就會慢慢平靜
悲傷的聲音在室內環繞，唱著唱著葵已忘懷了所有的事物，將心情全記載這
孤單的歌詞裡。
「不要唱了好不好。」顫抖著，浩一摟住了葵。「你唱的都哭了……」
彷若沒有聽見浩一的聲音，葵依舊輕輕地歌唱，直到沉睡在浩一懷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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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歌是"吳恩琪"的"一個人的電影"。
註2：很後悔人名隨便取:ppp
註3：真的有這個視訊效果喔，真的非常美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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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從來都是如此結束──不是砰然消失，而是耳語一般悄悄淡去。
by銀英同人 紀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