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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轟隆隆……』 引擎在高空疲憊的哀嘶,螺旋槳沉悶地拖著笨重的身軀週而復始地轉動。昏暗 的光線讓淺薄的雲層變得透明,隨著突如其來的破碎和飄散,一艘巨大的飛船 衝破隱密的障壁,緩緩地在幽冥暮色中航行。 寂靜是世界最常出現的聲音,風的回響讓曠野更顯空寥。黑幕不知不覺已籠罩 了天地,沒有月亮,星星只將目光投射在一大片七零八落的深灰色墓碑,以及 棲息在墓碑間通體透紅的隻隻鳥兒。 人在何方,人在何方,你所見到的都是人,也都不是人,這裡沒有語言,也沒 有隔閡,你聽到的全是羽毛拍動產生的共鳴。 忽然,凝結的默契被一陣歌聲打破了,紅鳥們分散驚飛,化作一抹抹血漬迅速 灑落天際,消失在飛船敞開的小窗戶裡。 白色衣袂在冰冷的風裡飄蕩,一襲纖細的身影佇立在刀鋒般銳利的懸崖頂端, 悠悠吟唱。 紅色的雀鳥是亡者的靈魂 在白晝與黑夜的交界處翱翔 總有一天罪孽會從羽毛上褪落 沉默的飛艇將是牠的故鄉 分離的歸來吧 心死的逝去吧 為何要承諾,讓愛人無止盡的守候啊……   當時渾渾噩噩的我對你是一見鍾情的。 那是一陣風帶來的福音,沉穩的鐘聲和潔淨優雅的朗誦淨化了焦躁的靈魂, 我被牽引著前進,藉由教堂的窗格凝視你誦經時神聖高貴的模樣。 你金色的頭髮在太陽照射下閃爍著柔和動人的光輝,湛藍清澈的眸子是平靜 的海。我祇仰望過單調的天空……所以我最愛海。 我有了追尋的方向。 你是天使,是我無論怎麼伸長手,都永遠搆不著的天使,在每個連月亮都消 失的夜晚,我對黑暗呼喚你的名字,那是無可告人的罪惡,是污穢至極的慾 望,但我還是不停地,不停地祈禱……多希望有一天……你能對我微笑。 誰都無法觸碰天使,除非祂願意墮落…… 『神啊!請將一切痛苦都加諸在我身上,我是伊甸園裡的蛇,是拿著誘惑之 果污染夏娃的惡魔,我甘願墜入最幽冷的地獄,只希望您能讓他重返天堂。』 『神啊!如果要讓我一個人待在寂寞的天堂,我寧願跟隨他進入地獄,我不 是不想念您慈祥的面容,但鳥雀沒了天空,就無法翱翔,花朵沒了水分,就 必會枯萎……所以我不配……我是如此自私啊……』 於是我得到了你的笑容。 但我依舊是隻在泥地裡翻滾的獸,豈襯得了你純白的衣袍?因此我還是要走 ,即使先天不能良善,至少我能抓握後天的權勢,我需要更充裕的金錢,更 崇高的地位,更多更多膜拜的群眾,讓你在羨艷忌妒的目光中風光地過一生 …… 我,是為了心愛的你啊…… 為什麼,你要笑著目送我離去,卻在我看不見的角落哭泣? 你說你最愛看我微笑,但我仍舊止不住淚,唯一我能做到的只是在心裡,   深深地想你。 百合清雅的香芬飄進室內,我在有一陣沒一陣的陽光中眩暈。 春天的跫音好輕好柔,讓人幾乎忽略它的來臨。 距離那場大風雪已經有三個月了,我的心卻停留在寒冷的冬夜。 你平安通過無底湖了嗎? 你到達葛菲德的領土了嗎? 你受到宰相的重用了嗎? 你……會思念我嗎? 「親愛的,又發呆了,在胡思亂想什麼?」 若你現在在我身旁,一定會戲謔地捏著我的臉頰吧! 那種感覺,好痛,可是好溫暖,好接近…… 鐘擺跟日曆都好無情,你離開才三個月而已。 葛菲德是個死氣沉沉的國度,失去了陽光的呵護,連人心都變得孤僻而冷漠 ,在橫渡無底湖時被魚群撕裂的衣服,到至今仍找不到一戶民家肯替我修補 ,身上的傷口得不到良好的照顧,潰爛、化膿…… 連宰相府第都踏不進去的我,連替他提鞋都不配的我……你一定會感到恥辱 吧!   春去秋來,夏的炎熱和冬的冷酷於我已毫無所覺,你知道我現在的工作是什   麼嗎?不,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希望你又在夢中流淚。 我明白只要回去就能看到你的微笑,但我不甘心啊……幫自斷手指腳指的男 人盥洗,攤在床上宛若死屍的女人處理穢物,如此低賤的事我都做了,還有 什麼不能忍? ꠊ 望著腥臭的手,原來麻木才是最大的悲哀,或許,我也跟著瘋狂了。 三個年頭過去了,為何,你還不回來…… 夢裡的你又緩緩朝我走來,你笑著要我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情。 我說:有個男人知道了你通敵叛國的事,他獰笑著威脅我要將事情說出去,    無法反駁的我只能任由他將我拖入森林的深處…… 我說:他舌頭緩緩在我臉上蠕動,沾著濁液的手不停在我身上撫摸,他扳開 我的大腿想要朝只有你擁有過的區域進佔…… 我說: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可是心死的悲哀早已大過了恐懼的程度,我嘶 喊著不是刻意要傷害他的,當發現憤怒驅逐掉所有的理智時,手裡尖銳的 木棒已沾上他腹內的血……也許我再也無法在教堂中為你祈禱了。 我飛也似地衝出了森林。 我飛也似地衝回了村莊。 我飛也似地衝回了我倆的家。 血好難洗,我拼命搓著我的手,皮膚泛青紫了,卻蓋不掉那污濁的顏色。 好紅……好紅…… 好噁心,冰冷又粘濕的感覺一直沒辦法消失。 我想念你的溫暖乾燥的手掌,可是,我只能在沾滿淚水的,冰冷粘濕的枕頭 中睡去。 ......Why do you cry? 你想懺悔什麼?你想辯駁什麼?這不是報復,其實我只想讓你看見我最乾淨 ,最快樂的一面。 你以為為何我願意說?即使在夢中,我也要讓你明白我的心情。 ……快點回來…… 一喜一憂。 憂的是我做了個夢,夢的內容我忘了,醒來卻是淚流滿面。 喜的是我終於見到了宰相,在他俊美無儔的面孔上找到了希望之光。    「你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他說完,我長久以來的自卑便瞬間消失無 蹤。    男人對我露出忌妒的目光,女人則拋出曖昧挑逗的眼神,我心裡某個始終空    虛的部分立即被填滿了。 幸運遠不祇這些。    當宰相對我說話時,背後似乎有道視線也一直在觀望著我,我偷偷瞥了一眼 ,紫色的瞳眸像初降的夜空般,魔幻艷魅,令人著迷…… 如果你是天使,她就是妖精,蠱惑人心的妖精。 真想看看她薄紗下的容顏…… 「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海的顏色?」 反反覆覆,對著牆上你的素描輕輕詢問,你的影像在我腦中已慢慢模糊,卻 更是糾纏不去,那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樑,越看越像活生生的你,掂起腳 尖,我將嘴唇越湊越近,越湊越近…… 「老師,你在做什麼?」 一陣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我……我沒有……」希爾遮掩著,卻已是徒勞無功,臉上還長著幾粒雀斑的 小頑童嘻嘻哈哈的怪叫。 「喔喔……我看到了喔~~~~」 「老師在親奧古汀叔叔的畫像耶!可是老師是男的,奧古汀叔叔是男的,為 什麼呢,為什麼呢?」一眨眼,頑童飛奔出去。 希爾跪倒在地,曾對上帝有過許諾,他……不能說謊。    該怎麼辦? 好濃的敵意,好銳利的視線,我感覺全身像是被刀劃開一樣疼痛。 「……你有病嗎?」 「沒有,我很健康。」 「那你為何不結婚,都已經這麼大了還不結婚!」 「沒有我喜歡的女孩。」 似乎知道自己闖禍的小頑童趕緊躲到父親的背後,村中的人眼神猶豫了。 沒有人規定必須跟個不喜歡的伴侶共度一生。 突然,我聽到一聲歹毒的嗤笑。 「說的這麼好聽,你根本就喜歡男人,哪可能會有你喜歡的女孩?」那被 我傷害過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了我僅有的弱點,他為何知道,他怎麼知道的? 「你是同性戀吧?」 「……」 「你是同性戀吧!」 神啊!我不能說謊,就算可以,也不該否認對吧!沒有一種感情是錯誤的, 如果我欺瞞了誰,那對我和他的愛是一種褻瀆。 「是的,我是。」 男人揭開了衣服。「看,這是他想侵犯我而使我受的傷。」 「不…我沒有……」我著急的想反駁,可是已沒有人在聽我說話。沸沸嚷嚷    的叫罵聲,一個女人尖聲的吶喊著。                     「Are you sick?」   像是共鳴般,村中的人帶著恐懼的眼神一個一個地退開了。   我是惡魔嗎?是猛獸嗎?為何,為何大家都要離我而去呢? ꄠ  為何,到了此時,你還是不在我身旁?   I'm sick.   我真的生病了。 ꄠ 是因為昨夜沒關窗睡覺嗎?我只是想早點聽到你的聲音。 似乎發燒了,一天都昏昏沉沉,頭好重,意識不清楚,視線也霧濛濛的。 沒有藥房願意賣給我藥,我寫信託了肯恩叔叔,從城裡過來至少需要好幾天。 「希爾!希爾!!門鎖住了。」 肯恩叔叔用力地拍著窗戶,我使勁力氣將自己的身體從床上拖起來。 「你怎麼變成這付鬼德性?」 我真的是魔鬼,竟害白髮蒼蒼的老人抱著我痛哭失聲。 「希爾,離開吧,別待在這個鬼地方了,跟我回城裡吧。」 搖搖頭,我努力地扯了一個微笑。 「放心吧,我沒事的。」 這個微笑大概很難看吧,肯恩叔叔的淚流的更凶了。 我的病終於好了。 可是又馬上得了另一種病。 「奧古汀,庭院你最喜歡的水仙開了花喔。」 「奧古汀,窗簾和床單都換成你最喜歡的藍色了……你說過,你最喜歡和我 眼睛一樣的海藍。」 「奧古汀,今天我作了你最喜歡的馬鈴薯濃湯。」 「奧古汀,回來好不好……」 撕落的白色日曆堆成了雪。 煮好的湯原封不動的倒掉。 日復一日地,我必須藉由呼喚你的名字才能真正感覺到…… 你曾經存在過。 「該輪到你出場了......奧古汀。」 「是嗎......」瞇著眼,我推開仍在胸前摩挲的女子,緩緩從床上坐起來。    「即使您要我死,我也不會後悔的。」帶著嘲弄的口氣,我仍舊忍不住滿 意的微笑。 品嚐過權力和財富的甜美後,誰能就此罷休? 不願再回到卑賤的自己,也不再回想過去的生活,昨日死今日生,只有眼    前的快樂才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知為何心微微刺痛了。    「把伊斯蘭的閘門打開,讓海水淹沒它。」宰相的命令很簡略,我的嘴角    卻不由自主地僵硬了。    睽違已久的,擁有燦爛晴空的國度,我的故鄉。 記憶一下子清晰了起來,在遙遠的北方有座遙遠的村落,村落裡有個... 有個什麼?    「......怕了?」宰相逸出一絲輕哼,倏地抓住我的衣襟,連他的鼻子都幾    乎快貼到我臉上。「別忘了你現在的享受是誰給予你的......是那個富裕    歡樂的世界嗎?.....人人都平等,一樣有錢也一樣貧窮,可是人性就是喜    歡比較,從職業的貴賤比到妻子的美醜,衣食無虞又如何,失去了尊嚴,    寶石比糞土還不如。」     用力將我推開後,他拍拍掌心,浮現一個冷笑「想想吧...小子,你可能    是忘了,要不要我將你的僕人全收走試試看?」 我甩甩頭,有什麼好猶疑的,明明光明前程垂手可得,耳邊卻傳來低低的    哽咽。        該忘的忘了,不該忘的也忘了,忘了什麼是該忘的,也忘了什麼是不該忘 的...... 門板在宰相的甩動下發出淒厲的哀鳴,我無意識地朝聲音的方向望去,卻    再度跟那雙紫眸對焦。 見無人,她迅速扯下了薄紗,嫣然一笑後,從容地戴回去,離開。    ......該忘的不該忘的我全忘了。 最近村莊好奇怪。 夏季的風變得潮濕。 空氣飄散苦澀的鹹味。 農田的作物枯萎。 苗圃的花朵凋謝。 井中的水漸漸不能飲用…… 「海水滲入土壤裡了……」 「在這樣下去就不能耕作,一切都將死亡。」     有個婦人出現在我面前。好高興,終於有人出現在我面前。 失去了你,連朋友也消失了。我動起好久沒使用過的聲音,想對她和善的打 個招呼。 沒想到她先說話了。 「你這個災星。」 「一定是因為你天理不容的行為才造成村裡的飢荒和動亂,滾,滾的遠遠地 ,不要再回來。」 一顆石頭砸中我的額頭,血緩緩流到了眼睛,我慶幸自己如今什麼都看不清。 「我不能離開。」笑著搖搖頭「我要等奧古汀,他會見不著我的。」 「瞧瞧他說出什麼污穢的話語!」婦人又是一聲尖叫,隨即而來的叫罵聲像    洶湧的浪潮,我的意識被捲得好遠好遠......    「先燒了他的房子,看他還有沒有地方住!」浪潮終於退了,模糊地,我的 瞳孔顯示出紅色的光芒.....轟轟.....烈烈...... 「我不會走的……」大小不一的石塊圍繞在我身旁,我倒在地上,緊閉起眼    ,以為這樣就流不出淚。 在那些人看不到的隱密處所,我在更靠邊界的地方找到了棟破房子。 可是我好怕回來的你也會找不到。 我將窗簾撕成一張張藍布條,掛在門外。 真希望你在遠處就能看到你最愛的顏色。 風將布條吹得好高,有一張輕輕的飄走了。 真希望它能代替我飛到你所在的地方。 今天天空異常晴朗。 將床單攤晾在被陽光曬的反白的竹竿上,我輕鬆地哼著小調。 心情莫名其妙地特別好,好到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髮絲無聲地飛舞著,樹葉沙沙地飄動了…… 醺人入睡的微風中,傳來熟悉的味道。 讓我既懷念又心痛的味道…… 腳步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我忍不住恐懼地背過身。 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希爾!希爾~~~~~~」 讓我既懷念又心痛的聲音…… 是幻聽嗎?是幻聽吧! 我害怕地開始全身顫抖。 我害怕期待。 「看,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花生鬆餅!」提著一袋食物,你神采飛揚地出現在 我面前。 「真、真的是你嗎?」 「當然嘍,我回來了……」 我楞在原地,腦袋混亂一片,爽朗的笑聲,灑脫的舉止,奧古汀,真的是奧 古汀!! 這怎麼可能!! 雖不敢相信,我的眼角仍擒了淚。 「傻瓜,這麼久沒看到我,難道連個擁抱都吝於給我?」 無視於我膽怯的表情,你放下手上的東西,走到我面前,將我舉著飛快地轉 起圈圈來。 「終於看見你了,我心愛的希爾……」 漲紅著臉,我輕輕地推著你的手臂。 「放下來啦!好丟臉喔!」 說是這樣說,卻怎麼樣也抗拒不了睽違已久的溫度。 半晌,你停止了旋轉,緊緊將我擁在懷裡。 「你瘦了,變得好瘦好瘦。」你撫摸著我的臉頰,褐色的瞳孔裡滿佈憂心, 但我笑了。 你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我的身影…… 「希爾,在異國的日子,我每天每天都想著你的微笑,雖然宰相要留我下來 ,但我實在無法忍受看不見你的任何一天了。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回 到你的身旁,絕對不再離開。」 「我也是……好想……好想你,你真的不能再離開了喔……」 流下抑制不住的淚水,我伸出手用盡生命的力量抱住你。 唉…… 只抱住一室的冰冷。 虛幻的月光,淡默地從窗縫中透了進來。 一場夢。 原來是一場夢。 推開窗,明明是春天,今夜的風為何如此狂亂,雖然已不在夢中,但我真的 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你,你正踏在伊斯藍的土地上吧! 你回來了嗎?為何,不來看看我? 隆隆的引擎聲響徹夜空,敵國的戰機最近每天都在這附近轟炸,村裡的人都 撤退到北方了。 但我不會走的。 因為你說過,你會回來。 我不能走。 你知道嗎? 雖說生命可貴,但死對我來說也許是種解脫。 可惜我沒辦法解脫,即使死了我也不會瞑目。 我必須等你。 等的,有點累了…… 「碰!!!」 發生了什麼事? 時間瞬間開始濃縮,感官完全沒辦法掌握。 熾熱的彷彿空氣正在燃燒,硝煙味突然變得極重,我的視線只剩下紅。 好紅,好紅,火焰一般的紅,鮮血一般的紅。 淚水洗去從額頭滑入眼睛的黏液,我無力地躺在地上。 為何屋頂消失了,為何只看見滿天的紅鳥在飛舞? 我想起了好多好多的回憶。 流淚時你會親吻我的臉頰。 無聊時你會陪我一起數星星。 許諾過的永遠啊……一生啊…… 什 麼 都 沒 有 了…… 可是,我還是會等你的。 ---待續--- -- 踏著花的屍體前進   在濃霧瀰漫的清晨聽見你吉他淒冷的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