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雪崩 前傳五
似水年華‧
午後，已是大姑娘的妹娘又提了籃子往「盡蒼穹」跑，一進入結界的範
圍，就熟練的自藏在樹梢上的布包裡，取出厚棉袍罩上。突然從初夏時節跳
到寒冬，即使已罩上了棉衣，仍不由得摟緊了外袍碎步跑向主屋。
一路上除了柔柔的積雪，有些耐寒的高山寒木仍舊蒼勁著，在這幾乎全
無人跡的原始森林裡，生長的高聳粗壯、氣勢磅礡的理所當然。早開的櫻是
黃穹特地移植至此的，為這片林綴上了胭脂。
「若是別人進的來這兒，一眼看見這片林，恐怕就驚為仙界了呢！」
妹娘不無驕傲的這樣想著，「可惜大哥哥不准我告訴任何人。」當年給
她護身符時，就已經約法三章：
不能將這裡的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不能讓她以外的任何人拿到護身符。
不能太常往這裡跑（以一月三次為限）。
這三不政策到目前為止她都乖乖的遵守著。可是…如果我偷偷多來幾次
大哥哥應該也不會知道吧？他根本是高興醒就醒，高興睡就睡，日子過的顛
三倒四的哪會知道一個月過了沒？
走近主屋，附近的樹叢變的稀疏而較低矮，枝上間或著彷若秋黃般的葉
，竟似一片花海。快步走過樹下，在屋裡找到黃穹，妹娘語氣略帶興奮的道
：「大哥哥，你猜我今天帶了什麼？」
黃穹不太搭理的哼了一聲，逕自坐在一旁推演剛算到一半的九宮。
妹娘一楞，怎麼，心情不好阿？小心翼翼的挨到黃穹身邊，磨著他的衣
袖撒嬌，「大哥哥～？」
靜了半晌，黃穹才悶悶的道：「你有刀子？」
「沒有，這整個盡蒼穹裡，唯一比較銳利的器具，大概就是上次搭外邊
那間書房時，用來劈木料的斧頭了吧。」雖然摸不著頭腦，妹娘仍是照實回
答。
微點了點頭，似乎表示可以了，黃穹又道：「你會不會剪頭髮？」
「呃…差不多吧……」
然後是一室的沉默。等了半天仍不見下文的妹娘，疑惑的抬起頭看向黃
穹，卻見他一臉講完了的表情，呆了一呆腦中出現了可怕的聯想：
「大哥哥，你…你不會是要叫我……用斧頭……幫你『剪頭髮』吧？」
「嗯。」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肯定了這個可怕的想像。
「不好啦！這這…我下次帶剪刀來幫你剪！」拼命的搖頭，妹娘連忙道。
顯然完全不知道有何不可的黃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當作是同意了。鬆
了口氣的妹娘連忙轉移話題：「我帶了一件長袍來給你唷。你看看～」
取過籃中的衣服，他皺了皺眉，這丫頭老嫌他一身白，每次幫他做衣裳
總會換個不一樣的顏色，只是這次也太離譜了吧！竟然是大紅色的！將妹娘
眼中充滿「試穿看看」的期待眼神瞪了回去，站起身打算到外頭走走。妹娘
連忙拉住他道：「好嘛好嘛，試試嘛，而且這次繡工很細唷，你看看，光這
朵芙蓉就花了我好多時間呢。」
就著妹娘的話語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衣服，若有所思的撫了撫布面，之後
抬起頭來，取笑似的睨了妹娘一眼，就動手換上了。
驀然滿面通紅的妹娘，顯然也知道黃穹的意思，只好莫不作聲的裝傻。
每次她帶來的衣裳，其實都是她練習女紅的試作品，這次這件正是最近
娘要她開始學繡嫁裳的成果。
（大哥哥平常雖然淡漠少語，但其實好溫柔。）將黃穹默默傳達的支持
、肯定與祝福深深的放在心底，開始對黃穹的裝扮品頭論足起來。
我大概幫他剪過五次頭髮吧！他的頭髮真的長的好慢。
那次幫他剪頭髮時，我問過他以前是怎麼解決的？他說就找個薄點的石
片磨利了來割。天阿，他的頭髮還能保持那樣的細柔滑順真是得天獨厚哪！
他從不把頭髮留長，總是在肩下一個手掌寬的長度就剪，每次頭髮長到
差不多這個長度，他就會莫名的煩躁，然後我就知道該幫他剪了。
我從不知道他為什麼煩躁不安，我也沒問，反正他身上的迷團也不只這
一個。像是他永遠不再長大的二十歲外表，不知已活了幾百歲的壽命，還有
房間中那盞不需煤油就能點的燈，最奇怪的是，從沒出過盡蒼穹的他，房中
不斷增加的書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不想問，因為我不願面對提到這些「非人」的事時，他臉上的傷痛﹔
因為我知道，這是我永遠也無法介入的領域。
－－ 紅色的繡衣，代表的，是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