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身後人-07

[sullary (jinlee)]

照慣例，必須有個情敵（？）



＝＝＝＝＝＝＝＝



要說屠戈人生裡最大的轉變，大抵就是遇上了夏竹生。

屠戈隨遇而安慣了，只求安穩度日，當個獵戶他很在行，不幹獵戶……似乎也沒什麼要緊
。在夏竹生身邊伺候著，這樣的日子並不壞，少年一不擺主人架子二沒有刁鑽脾氣，他並
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少年似乎也不將他視作尋常下人，他們之間說是主僕，更像是相互
為伴。

這轉變說是從入了夏府開始，也不太準確；換個居所從蒼山村搬到城裡、掙錢混口飯吃的
工作也與往日大不相同，但生活過得依然平順愜意，事後回想起來，自入夏府第三年除夕
起，那些細微的變化一點一滴累積著，直至同年七月，屠戈才真正意識到夏竹生這小子在
他的生命掀起何等大風大浪。

「唔，居然花了七個月啊……」提起當年，夏竹生對他的悟性很不滿意。

屠戈哼聲：「比起有人花了十四年，我算是好很多呢。」

「什麼十四年，」夏竹生的氣焰當即減了七分，低聲咕噥：「認真算應該是七年……」

屠戈還是哼，「和七個月比起來，七年或者十四年，有區別嗎？」

「唔。」到底屠戈有理，夏竹生知情識趣摀著胸口沒再爭辯。




春節時分，城裡城外都是正熱鬧的時候，除夕夜晚上子時一過，各家炮竹就放得震天響，
吵得人沒法子睡，大清早開始就得拜年走春走親戚，幸好夏府既然是戴有山做主，這些應
酬往來的事情便由戴有山出面。

屠戈入夏府的第三年春節，夏蘭心因有了身孕不好四處走動，沒有如往常陪夫君拜年，只
在家裡待著；夏竹生對那些貪得無饜的親戚厭煩得很，年幼時還顧念著禮數會喊人會招呼
，如今哪裡還肯去拜訪，屠戈也不喜歡人多，倆人索性不出門。幸好戴有山將茶行管得有
條有理，那些日日想插手茶行生意的叔伯表親們如今知道討不了好，也不再上門尋晦氣。

夏府就是夏蘭心的娘家，大年初二夏蘭心也不像一般出嫁的婦人忙著歸寧，在府中靜靜養
胎，她自從懷了孩子就沉靜許多，胃口也變得差些，毛嬸與杜鵑日日變著法子想讓她多吃
點。

由於夏府大小姐有孕，伺候方面須住意的瑣事也多了：避免提重物、針黹刀剪都不許碰、
下廚動菜刀更不可能……杜鵑一人照料夏大小姐難免吃力，喜鵲為了多幫幫她，很不得空
，近日幫夏竹生送膳都險些誤了飯點，來去又匆匆忙忙，有時忘了佈上碗筷、有時落了調
羹，連今天燒出半生熟的鱸魚也沒留意。

餐食送上門，屠戈一向是先開吃的那個，今天一戳魚肚就停了筷子，又拿調羹將桌上幾道
菜色稍稍翻攪，跟著就端了那盤微生帶腥的鱸魚和沒煮透的芋頭鹹粥往小廚房的方向去，
鼓搗了約一刻鐘才回來，還多了一道炒得嫩黃帶碎綠的蔥花雞蛋。

夏竹生舉起筷子又停住，「我不知你會下廚。」

「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屠戈盛滿了粥，夾了魚，重新吃將起來。他比夏竹生多活了十
幾年可不是白活的，煮食對他來說並不難，只是他以前一人獨居，吃得不講究也不花哨。

夏竹生還是沒開動，緩緩垂下眼：「你本不必做這些的。」

「我不做，難道等著餓肚不成？」他的工作相較喜鵲可說是輕鬆得很，那丫頭片子每回發
現自己伺候不仔細總是急得慌，一張小臉又窘又愧，都要哭了似的。他瞄瞄若有所思的夏
竹生，「你不吃，是怕我吵著要你加工錢？」

他本是開玩笑，誰知夏竹生居然按了按心口，順著他的話促狹道：「……我是真怕。你也
知道，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嘛。」

「放心，沒要你加錢，」他暗忖夏竹生年紀漸長，或許也是與他慢慢熟了，如今竟會開起
玩笑。他端起碗喝粥，邊道：「就當是你撿到寶吧。」

「撿到寶也只能偶一為之，哪能天天撞大運？」還天天掉餡餅呢！

「也算不得大運，我出的菜沒有毛嬸和喜鵲做的好吃，你得將就就是了。」

「有什麼好將就，你的手藝可是比我高出好一截。」夏竹生雙手一攤，「我這像是會做菜
的樣子嗎？」

「不必太佩服，人窮命賤，會的雜事自然多。」

哦？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屠戈那句子雖說直白了點，但分明是出自論語，他知道屠戈
識字，沒想過他連那些經典也有涉獵，這可十分值得玩味了，夏竹生聽出了端倪，問：「
你讀過書，家裡人沒逼你考科舉？」

「你想問我怎麼當了獵戶？」屠戈盯住他，笑出一口白牙，「私塾要錢，赴考也要錢，我
跟我爹說考科舉是門賠本生意，讓他趁早打消了念頭。」

「若能一舉中第不是挺好，怎麼就賠本了？」夏竹生知道屠戈以前在蒼山村裡是獨居，往
年清明、重陽等節日，他也問過屠戈是否需要祭祖或探親，屠戈只簡短回說家裡已沒有其
他人，難得今日聽他說起家裡的事。

「能否金榜題名尚且難說，就算當官也未必能餐餐喝酒吃肉，要守的規矩又雜，哪有百姓
自在，我爹是個捕快，掙的錢不多，我想方設法說服他，說讓我當獵戶比當官強，包準讓
他天天有肉吃。」

聽起來……真實際！「你爹他允了？」

「自然允了。可惜我爹走得早，當時我狩獵還是生手，他真正天天吃肉的日子沒過上多久
，他走了以後我便搬到山裡住。」屠戈想起往事滿臉殺氣，「我遇上的那個教書先生一味
讓學生死背活記，默書默不出來要挨板子，更慘是中午不讓吃飯，我被逼得把那幾本破書
都記熟了，可從此看見書就頭疼，科考更不可能，寧可在山裡沒沒無聞一輩子打獵，倒是
你，成日書本不離手，當真這麼好看？」

夏竹生罕見地沒回答，悶不吭聲埋頭吃飯的速度比尋常快了許多。

用過午膳，夏竹生本想去探望姊姊，輪椅還沒壓上院子裡的青石板路，就遇上前來添熱茶
、收拾碗碟的喜鵲：「大小姐今早嘔心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多虧苗二小姐來探望陪著
聊天，好不容易開了胃口，早膳和午膳還是並在一塊兒吃的，這會兒正在歇息呢！」

屠戈從沒見夏竹生一張臉這麼精采過，先是擔心姊姊身體，神色略顯凝重，可一聽見『苗
二小姐』四字馬上就彎了嘴角，又有些詫異：「苗二來府上，我怎麼不知道？」

「嘻，自然是我攔著喜鵲松風他們不讓報信，想嚇嚇你呀！」一抹穿著嫩綠衣衫的嬌小身
影從廊下樑柱探出頭來，還朝夏竹生扮了個毫不恐怖的鬼臉，屠戈還沒回神，這丫頭已繞
到夏竹生後方推起了輪椅，邊推邊嘀咕：「你是不是鎮日顧著吃？怎麼沉了這麼多？」

他這是……被一個小姑娘搶了伺候的工作？

苗家的萬業鏢局在城裡是頂有名的，鏢師身手矯健不說，苗家大莊主苗振關、二莊主苗振
遠，兩人年輕時就靠著玄凌槍與霸眼虎頭刀走南闖北掙出了名聲，如今旗下鏢師就有四五
十人之多，還沒算上局裡養的挑夫車夫、奴僕婢子。萬業鏢局自開張以來，每一回護的鏢
都是穩穩當當，從未出過半點差池。

不只苗振關、苗振遠護鏢讓人放心，苗家幾個小輩拳腳功夫都是拔尖兒的好手，大莊主長
子苗碧、二莊主長子苗揚、次子苗悅，都已能單獨領隊護鏢，江湖上也小有名氣。

屠戈以前往返蒼山與白瀧城販售野物，在市裡也聽過萬業鏢局，自然最耳熟的還是大莊主
與二莊主的名頭，至於幾個苗家公子姓名，還是入夏府後聽得多了才長了記性。

然而在夏府，屠戈聽得最多的卻不是這幾位武師的大名，而是苗二小姐——苗青；苗青是
苗大莊主的么女、苗大公子苗碧的妹妹，苗家莊子就這麼個姑娘家，年紀又是幾個後輩裡
最小的，苗府上下連同局裡的鏢師，個個對她疼寵得不得了，捧在手裡像顆珍珠似的，她
自幼吵著習武、要隨鏢隊出行，大莊主也摜著她。

屠戈聽府裡人提起過，說苗青與夏竹生是同年生的，只比竹生小了半月，當年夏竹生娘親
樓氏與苗振關的夫人蕭氏妊期相近，去廟裡進香時結了緣，兩人夫君一者販茶一者護鏢，
同住一城，商道上也多有照面，一回生二回熟，兩家便走得近了，蕭氏誕下苗青後就常常
帶著閨女到夏府走動，苗青好動不怕生，夏竹生文靜，兩人卻相處得甚是融洽。

聽說兩家本有意讓竹生公子與苗二小姐結親，只是夏竹生後來腿疾遲遲未癒，夏茗風又撒
手人寰，這事就再也沒人提起過。苗二隨著鏢隊南來北往的，長時間不在城裡，但只要一
回到白瀧城，就會差人送東西到夏府來，有時是衣料，有時是外地時新的零嘴吃食或玩具
，什麼九連環、鬥獸棋、小玩偶……可誰也說不清這苗二小姐是心悅竹生公子呢？或者只
是童心未泯。

苗二小姐的名號，屠戈入了夏府沒少聽過，這卻是第一回見到苗青的廬山真面目。

大概是成日隨爹爹與兄長跟著鏢隊大江南北奔波，苗家二小姐不似夏蘭心白淨秀雅、穩重
端莊，性子歡脫得很，身板也瘦小．不像個十七歲的姑娘家，反而像是個比竹生還要小上
兩三歲的男孩，她膚色略深如麥，長相也不若夏蘭心標緻出落，鼻微塌，唇略厚，可那雙
烏溜溜的眼睛甚有神采，熠熠生光，兩丸黑水晶似的。

夏竹生微微一笑：「想來妳武功又長進啦，翻出苗府院牆也沒人發現？」

「才沒翻牆呢，這回我可是堂堂正正走的大門！」苗二略抬了下巴，洋洋得意，她的聲調
爽脆，字字句句從她嘴裡說來像長了腳會蹦會跳：「我說蘭姐有了身孕不好走動，大過年
的，我去陪陪她、跟她作伴唄，爹爹一聽就准了，非但沒攔著，還誇我貼心懂事，讓我好
好學著蘭姐大家閨秀的風範呢。」

夏竹生連連搖頭，卻也不禁好笑：「說謊也不怕掉舌頭。」

「我哪裡說謊了？見識過蘭姐的閨秀風範，當然也要見識一下竹生公子的知書達禮嘛！你
成日看這麼多書也不怕悶壞啊……」她隨夏竹生一路進書齋，瞧了滿櫃子的書直咂舌，那
雙眼骨碌碌的，最終停在了夏竹生雙腿上，竟還大膽伸出手輕輕在那雙腿上摸了摸，語氣
很是關懷：「長安說了幫你治腿的，可好些了沒有？我可一直盼著要跟夏大俠過招哪！」

屠戈雙眉當即一擰，覺得這丫頭忒沒規矩，十七歲的姑娘，已是好嫁人的年紀，苗青言談
舉止全無半點男女之防，但夏竹生竟似豪不介意，雙腿全然沒縮沒閉，全然由著苗二小姐
。

夏竹生溫溫道：「我的雙腿不靈便，怕是當不了什麼大俠了。」這話也聽不出悵然或不甘
願，反像是在寬慰苗二。

「誰說的？」苗二一呶嘴，不以為然，「就是雙腿不靈便，也能當大俠呀！你不是還有雙
手嗎？」那雙眼星子似的，閃閃發亮，扳著指頭在夏竹生跟前細數：「身有殘缺卻名聞江
湖的大俠多著呢，斷臂刀客聞人獨秀刀獨秀，還有棋羅山的一瘸道長……」

她這話匣子一開就沒停過，說的多半是護鏢途中的趣事或新奇見聞，夏竹生聽得十分專心
，偶爾也會打岔提問幾句，有時苗二說到興起處，兩個孩子還會咯咯笑作一團。

屠戈留意到，苗二來訪的期間，夏竹生的手一下都沒有碰過他那些寶貝書。



＝＝＝＝＝＝＝＝


龜速進展中～
雖然先前忙著寫大叔寫年下，但這篇我也是有努力更的！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03.70.142.12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05742486.A.72F.html
推 arkar: 推!!!!!!!苗青好可愛!喜歡!屠戈你要喝大醋了XD
謝謝~大家都說苗青可愛~~
喝醋難免的XDD

推 byon1009: 小少爺開竅得慢啊～
小少爺其實也不算慢，只是有其他事情要煩惱~

推 lovenocat: 夏小少爺還是憧憬外面的世界吧
對，從小立志當大俠，所以跟苗家姑娘談得來~

推 sueannon: 屠哥哥（不要雙關#）您這樣吃小姑娘醋好嗎XD
哈哈哈多喝點之後就開竅了~
※ 編輯: sullary (27.242.101.243), 09/19/2017 12:0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