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saroyaglaia:最後主角會跟三百在一起嗎?(好奇) 05/31 18:08
之二 忘記語言的天使
這是一個下過雨的夏午。
因為前一個禮拜剛完成一份大企劃案,上司好心讓我們放假,然而我們都是接案子
的所以上班時間並不固定,不過接到通知說這禮拜可以隨意進出辦公室(璽匡笑說這根
本是變相允許大家放假)還是覺得很高興。
不過高興是高興嘛……沒有伴的我根本無處可去。昨天璽匡還歡樂的傳了一張他跟
他情人在夏威夷海灘曬日光浴的照片,看著兩人摟在一起快樂的模樣,根本是故意要羨
慕死我。
因此,我只好跑回小酒館裡待著。下午的酒館跟晚上的酒館很不一樣,燈光調得比
較亮,三百也不供應調酒,只有不含酒精的飲料或者是咖啡可以選擇。此時比較像適合
拿一本書在午後細讀的咖啡館。
我坐在圓桌,翻著我帶來的各式各樣雜誌──有時尚服裝、美食、旅遊泡湯,還有
室內設計…對啦,就算是放假了,孤家寡人的我能做的還是只有工作。想著可能會接的
case,我一邊翻著雜誌,一邊注意著左前方那名穿著白色上衣的瘦弱青年。
這週過了多久,我和那名青年就在這裡待了多久。已經四天了,像我這麼宅的人(
對,璽匡總是這麼嘲笑我)一直坐在店裡無處可去也就算了,但是青年看起來還是個學
生,卻跟我一樣從中午開店坐到午夜時分。
他也沒有跟三百聊天或者是酒館裡的熟客交談(對,之後我才知道第一天跟我聊天
聊得很嗨的男客人八果原來也是這家小酒館的傳奇之一──第一個打破傳說,找不到情
人的客人),只是一直冷冷地坐在圓桌旁,像是把自己孤立在喧鬧的氣氛之外,顯眼的
白突顯了突兀的存在感,讓人無法忘記但同時那個白也是冷冷的拒絕,讓人無法靠近他
的世界。
「頭太偏了。」三百低沉的說,拿著咖啡壺替我續杯。
「啊?」愣了一下,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看東西會偏頭的習慣,趕緊調整姿勢,也收
回了打量青年的目光。
「左眼視力不好?」三百拉了一張椅子在我旁邊坐下。
「喔,不是,是右眼……」啊,這不洩漏了我其實很明目張膽在觀察左前方的青年
而沒有專注看我的雜誌嗎?困窘的低了頭,我趕緊抓起咖啡杯猛灌了一大口,才剛嚥下
喉嚨,我就被咖啡所帶著的酒味給嗆了一下。
「你喝太快了。」三百今天也是穿著白襯衫配牛仔褲,他翹著腿拿起我攤滿整桌的
其中一本雜誌,那一本的主題剛好是孕婦特輯。
「你怎麼連咖啡都參雜酒啊。」有些狼狽地喝了一口白開水,我問他。
「老習慣。」他左右晃著頭,已經略顯長的黑褐色髮絲也跟左右搖擺,翻著雜誌,
他像是閒話家常般的輕鬆說出口。「那個人叫白杏,大概是大學生吧。他也是老顧客。」
「老顧客?」下意識皺著眉回想在酒館遇到的每一個人,但是我就是沒看過他啊…
…難道是我的老人記憶力又變差了嗎?正想問,三百已經回答我了。
「他算是間歇性的客人吧。只有夏天你會遇到他。」
好特別的老顧客。一瞬間我的腦袋裡想到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想法,或許這都該歸咎
是我的工作關係,該死的習慣性地就會想替一個動作一句話延伸編出一大段故事。但是
我真的忍不住好奇,這個謎一般的青年……
「別再歪頭了。」三百將他手裡的雜誌倒過來壓在我的頭上,他起身走向吧台。
後來從八果口中我才知道,白杏有一段曲折而離奇的故事。
原本出身在富庶家庭,白杏是財團世家的第二代,從小接受爸媽的菁英教育,上的
是貴族學校,還很會拉小提琴,聽說那把小提琴更是價值五千萬以上,昂貴得不得了。
這樣的天之驕子,原本到了大學父母就準備將他送出國喝點洋墨水,等著之後幾年可以
回來接管他們家的事業,但是不知怎麼了,白杏後來沒有出國,只進了國內的第一學府
。而令人詫異的是,白杏從那時候就說不出話了。
聽說他的父母著急得連歐洲的名醫都請來看過了,但醫生們也束手無策,他就像是
被上帝奪走了聲音一樣,其他一切都很正常,根本診斷不出有什麼身體病因還是心理問
題。當時聽說鬧得很大,但是時間久了,他的父母似乎也無奈地接受了這樣的情況。
今年升上大四的白杏聽說今年年初還在全國音樂大賽小提琴組裡奪得冠軍。而八果
說,偶爾白杏心情好的時候也會來酒館裡拉幾首歌,當作是答謝三百請他免費喝飲料的
謝禮。不過,大部分白杏都只是坐在一旁,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不搭理別人。八果
補充地說。
而且如果酒館裡有不熟的新客人想要搭訕他,就可以嘗到他柔道黑帶以及跆拳道四
段的威力──通常下場不太好看。而且他背後又有那麼龐大的企業勢力,聰明人都知道
不該遭惹他。
這樣的一個人,只有夏天會出現在酒館裡,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
真的很特別哪……
過了幾天後我抱著組長新接的企劃案走進酒館裡,打算趁著下午的悠閒時光先好好
打草稿,一開門我就看見白杏坐在他的老位子上,漠然空白的臉孔不知道在想什麼,我
瞧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向吧台將一大疊資料放下。
原本我都一個人霸佔圓桌,但是桌子太矮了,我都得彎腰寫字很不方便,後來我就
移往吧台坐。八果看見我寫字的樣子都笑我說好像是個大近視得貼近桌面到擁抱整張桌
子一樣,不過這真的是多年來的習慣,也改不了。
「喝什麼?」三百從吧台的左方晃了過來,他捲起袖子問道。
「唔……」這真是個好問題。
來這裡這麼久了我越來越不喜歡點咖啡,因為三百都會在裡面加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據旁人解釋那是因為他雖然會煮但是他不喜歡咖啡,所以只要有人點了他還是會煮,
但是裡頭是否會有些奇怪的東西就因他心情而異了。
前陣子我還喝到參有香蕉的咖啡,雖然味道還不錯,但是當時的我只是想要喝杯純
正的Cappuccino啊!
我偏著頭想了一下,指指他身後的牆壁上一長串名字的其中一個。
「Blue Hawaii?」那是什麼啊?藍色夏威夷?是甜點嗎?
「大白天就要喝酒?」三百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回頭,後又轉頭看我,嘴角還帶著明
顯的笑意。
「我、我不知道那是酒……」我尷尬的回答。完了,看來牆上的名稱都是酒名,我
還是不要亂問好了。
正想改口的時候,我聽到三百接著說。
「坐好,我幫你調杯你想喝的Cappuccino。」
雖然想糾正三百說是煮而不是調,咖啡不像調酒一樣啊!皺著眉,我內心戰戰兢兢
的想著三百待會又會端出什麼奇怪的咖啡的時候,我眼角注意到一抹白白的人影站了起
來。
「咦?」
我轉過頭去確認,果然是白杏站了起來,我還以為他今天一樣會坐到半夜耶。
是要離開了嗎?
「今天你真幸運,白杏要彈琴。」三百在我身後說道。
我看著他走向酒館中央的黑色鋼琴,他安靜的打開琴蓋而後坐下。
「我以為他只拉……」我回頭想對三百說話,結果他卻伸出手將我的頭扳回去。
「噓,白杏的音樂要安靜的聽。」
聚光燈照射下的白杏皮膚很白,五官輪廓很精緻也很突出,就某種角度而言,我覺
得他比君更像天使(我到現在還是不懂為什麼君的嘻哈裝扮有人會稱他為天使),但是
他總是穿著一身白衣,沒有臉部表情又不笑,這只讓他感覺起來很蒼白而已。
而現在,坐在鋼琴前面的白杏,他閉起眼、微微30度仰頭的角度,我第一次看見他
在笑。
不是像八果明顯到咧嘴的笑,也不是三百那種偶爾才看得見帶著邪氣的微笑。他的
微笑很淡,嘴角幾乎沒有上揚的弧度,但是該怎麼說呢……或許是整個氣氛吧,讓我感
覺他在微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左手輕輕按下了第一個音。
只有第一個音,一個低低的長音持續了好久。接著他才緩緩抬起右手,彈出緩慢而
沉重的三連音。
我忍不住輕輕倒吸了口氣。他的音樂……
是深沉的大海,卻也是狂暴的暴風雨。
雖然白杏彈的這首曲子是貝多芬十分常見的月光,但是他彈得卻跟我所聽到的不一
樣。我曾經看過有批評說這首歌是含蓄的內斂的,然而白杏卻將它彈得……十分外放,
他將情感毫不保留的全發洩出來,狂暴且任性地要傾聽的人接受他的所有情緒。他的不
安,他的脆弱,他的傷心,他的徬徨,他的無助。
還有,他死寂般的絕望。
這樣的音樂……太好了,也太不好了。
「很好聽吧。」三百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吧台,他坐在我旁邊,眼睛看著正彈著曲
子的白杏。「難怪你是從事藝術方面的,這麼敏感啊……」
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衛生紙,迅速地擦乾臉上的淚漬,輕輕哼了一聲不想理他。
「我就聽不出來。」三百突如其然的開口,「我只分的出好聽,或者是不好聽。但
是更深的層次我就感受不出來了。以前白杏還笑我這種人是最好相處的呢。」
「以前?」聽出言語間的差異,我不解的抬頭。以前?白杏不是沒辦法說話嗎?
「那小子是上大學才失聲的,他從高中就很喜歡往這裡跑。有一段時間還來這裡當
駐台鋼琴師賺鐘點費。」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失聲嗎……雖然很想這麼詢問,但是聽到白杏彈著甜蜜的金婚
式卻有濃濃的愁悵時,我又問不出口。
而且,我再三告誡自己,好奇他人的隱私真的很糟糕。
「因為愛啊。」三百輕輕的開口。「不過那都是高中的事了呢。」
「啊?」我愣愣的不明所以。
三百回頭看我,像是在打量什麼稀有動物一樣。「你們這種感情太豐富的人哪……」
「喂,請不要什麼事都扯到我身上好嗎?」重點是故事!故事!
「其實也沒什麼,白杏愛上一個男人,家裡的人不允許,最後對方好像被他家人弄
到國外去了,再也找不到。就這樣。」三百攤手,以五十個字簡單而迅速地描述了對方
當年刻骨銘心的人生。
「再也找不到了嗎?」
「聽說是吧,之後白杏就失聲了也不肯再跟我們說話,我怎麼會知道。」
「如果用網路尋人的話,拜託網友們,不就可以找到了嗎?」看著三百無動於衷的
表情,我沒再說話,只是暗自決定自己要行動。
璽匡總是笑我同情心氾濫,總是做一些得不到回報的自討苦吃的苦頭,但我寧願說
這是正義感過強。雖然兩者之間的差別似乎不是很大。不過,我就是無法忍受明明可以
癒合的傷口、卻被人放著不管,任由它化膿,潰爛。因為這樣,我也會覺得好痛。
當天晚上我就打了一篇文章放上網路,還有年輕人會逛的BBS版。這意外的獲得了很
大的迴響,但是我才不管這個話題有多熱,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能幫白杏找到人
而已。
雖然這樣的舉動可能是徒勞無功、浪費力氣、多管閒事,但是總比在心裡想著、而
不曾有過任何行動或者表示來得要好吧。
過了很久很久吧。
應該是夏天的雨都停了,而秋天悄悄降臨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一樣坐在吧台上喝著咖啡,而白杏站在鋼琴旁邊拉著聽說根本是八百年才
能有幸聽到的天籟琴音(我就說八果你根本是廣告台詞看太多了)。
當時我正沉醉在泰伊絲冥想曲中,忽然木門清脆的鈴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睜開
眼看著推開門的客人,他穿著白襯衫配牛仔褲,頭髮理得很短。他的身高很高,應該有
一百九吧,他彎著腰踏進酒館。
我正想轉頭跟三百說來了一位新客人的時候,琴音突然斷了。
一切都來得十分突然。
當我錯愕的再轉回去時,我只看見白杏把據說價值五千萬以上的名貴小提琴連同價
值據說也是三十萬以上的他的寶貴弓丟在地上,快步奔向了那個客人。
當白杏緊緊擁住他的時候,我聽到了白杏生澀且略帶哭腔的聲音──
『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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