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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無垠不記得究竟在床上翻滾了多久。 瑀公子那體力簡直不是人,先是用一開始的體位洩了一次,後來又把他翻過去從後面來,緊 接著又是側身進入,也許雪無垠在中間昏昏醒醒了好幾次,每一次醒來,撲面的都是那令人 窒息的血腥氣息。 後來似乎他昏過去了,等到再醒來,身上的羅紗早就被瑀公子整理得整整齊齊,身體上下也 是清爽無比,也許瑀公子後來為他做了善後,他不記得。他現在是睡在瑀公子的床上,外頭 的陽光看起來應該是日正當中的時候,瑀公子不在房內,他試著運轉了一下體內妖力,發現 整個房間仍然被瑀公子下了結界,想要出這個房間,那是做不到的事情。 昨日瑀公子沒有給他度氣,不過今早起來卻覺得妖力的缺損又被填滿了,也許是瑀公子離去 之前給他度過氣,想來也沒有其他的可能。 城南那裡傳來的不祥氣息,經過了一天,也漸漸淡了開去,不過雪無垠知道,瑀公子昨日沒 能破了那個邪咒,反而重傷回來,那個邪咒肯定是了不得的東西。他雖然沒有親自見過,但 是憑藉著過去累積下來的資料與經驗,隱隱然有猜測在他腦海中成形,能發出那種沖天血光 與妖氣的東西,絕對不會是簡單的咒陣。 這麼厲害的東西,若說是在妖怪統領的地方也就算了,居然出現在人聲鼎沸的函水縣道上, 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函水縣道的誅妖師,不是早該修書上奏給逍遙侯了嗎?放著這麼陰狠的東西在這裡,遲早有 一天會鬧出大事來。 雪無垠正琢磨著,突然聽見隔壁夢夏的房裡傳來細細的說話聲,他心神一動,朝與夢夏房中 相連的那面牆壁走去,手上結印貼到牆上,木板隔成的牆瞬間以他的雙手為中心,像是漣漪 一樣,逐漸往外擴散轉呈透明,先是一個點,再到一個面,將隔壁房間的情況顯現得一清二 楚,彷彿就是隔著一層紗一樣。 瑀公子就在隔壁房間。 夢夏站在他身邊,隨身侍候著,而他們的對面幾個身穿官府服飾的侍衛,為首的是一個身穿 黃衫的中年男子。 雪無垠的瞳孔倏然一縮,口中嘶聲吐出兩個字:「楊端!」 那個人,正是函水縣道的誅妖師,楊端。 楊端也是參與過極樂宮一戰的,他身上有狐妖血的味道,恐怕也是誅妖而成仙的誅妖師。雪 無垠咬緊牙關,握緊雙拳,雙手不可自制地、憤怒的顫抖起來,彷彿有一桶冰水當頭淋下, 冷入骨髓,怒火中燒。 他再怒,他那冰寒三尺的臉皮仍然玉凝冰肌,風吹不動。 唯有他赤紅的眼神,洩漏了刻骨銘心的仇恨。 瑀公子的椅子面向楊端,蒼白而柔軟的面容舒展開來,好像一幅乾淨的畫布,什麼也沒有, 又像一本天書,什麼也讀不出來。 「勞駕尊駕,只是不知道什麼事情需要函水縣道上的誅妖師親自過來?」瑀公子微微笑著, 風吹不動:「這倒讓我有些惶恐了呢。」 「就是!昨天不是一副恨不得我們早些滾出來的樣子嗎?」夢夏嘴裡嘀咕,大眼睛瞪著楊 端,完全無懼於對方人多勢眾這一事實。 瑀公子也沒有喝止他,雪無垠覺得夢夏根本是瑀公子肚裡的蛔蟲,說不準那句話就是瑀公子 給唆使的。 果然那楊端被夢夏這麼嘀咕了一聲,臉上就不大好看,怎麼說他也算是夢夏的長輩,夢夏這 麼說出一句話掃他的臉面,果然就是狐假虎威,仗著他家公子官高一級。 「督察使大人,下官也不是為著別的事,只是奉府使大人的命令,來詢問一下大人這次的行 程,怎麼說縣府裡也好安排──」 「嗯,我知道了。」 瑀公子清清淡淡截斷了,還是那副柔軟水墨一般的神仙面容:「但我看著這縣道上不大對 頭,府使大人光是這些事情也許就分身乏術了吧?你也是,怎麼著放著城南那東西,萬一給 什麼市井小民碰上了可怎麼好?」 他話說得不輕不重,後頭夢夏齜牙咧嘴道。 「就是!要不是昨日少爺帶著我,這可不死得不明不白了麼?有你這樣當誅妖師的,還縣道 上的誅妖師呢!」 楊端給他罵得滿面怒火,卻礙著瑀公子的臉面不能發作,後頭有幾個他帶來的人也是面露不 悅,覺得夢夏這話也太瞧不起人,但是瑀公子畢竟是欽命的北方四道督察使,不看他的臉, 也得看著宮裡陛下的眼色。 「唉,夢夏。」 這回瑀公子總算意思意思地對夢夏揚揚下巴,算是讓他說話客氣點,光華逸散的雙眼轉回 來,看向楊端:「我若死得不明不白,你對上頭也好交代了。」 這話說得這麼重,楊端全身一震,立刻跪了下來! 「督察使大人這是什麼話,下官──」 「縣府若要我活著,不該放著我讓闖去城南,你們一天三波人的盯著我,難道還不知道我去 了哪裡嗎?」瑀公子嫌楊端話多似的擺擺手,表情上卻沒有顯露出殺機,反而懶悠悠的往墊 在背後的軟枕靠上去,笑道:「本來爺對你們沒什麼興趣,這下我倒覺得有意思了,你是誅 過妖的人,不會不知道城南那東西,怎麼著宮裡沒收到消息?」 楊端還要說什麼,瑀公子那雙眼睛一轉,就轉到了雪無垠這個方向來,那瞬間雪無垠有個錯 覺,好像瑀公子也是透過牆壁看見了站在隔壁房間裡的他,並且很清楚的知道他在偷窺隔壁 房裡的動靜。 不管是真的看見了還是雪無垠的錯覺,瑀公子終究揚起微笑,又把視線轉了回去。 「你回去罷,盯著我的人也帶回去,別讓我再看見一次。陛下敕命的詔書你是看清楚了的, 我愛在縣道上待多久,就會在這兒待多久,你該擔心的是能不能及時藏住你那些不可告人的 秘密。」 夢夏站在瑀公子身後,滿臉不屑朝著楊端做鬼臉吐舌頭,楊端卻沒有對他生氣的功夫,楊端 那張臉早就因為心虛而煞白煞白,只差沒有滴冷汗了。 「……我看就這樣吧,爺昨日也累了,今天可沒功夫陪你閒蘑菇。你看著哪裡涼快哪裡去, 少陪了。」 瑀公子要說自我中心,可能與當年還是極樂宮主的雪無垠當真不相上下,這句話丟在楊端臉 上,也不管有沒有砸壞了人家的面子,自個兒站起來,夢夏趕著上來給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與皺摺,他大步一邁,越過楊端和楊端帶來的縣府壯丁,一手搖著玉骨折扇就這麼出了房 門。 連雪無垠都被他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唬得一愣一愣,他知道這人來頭不小,但沒想到人間界 裡居然還能有這樣任性的人。 素手一收,透視牆壁的妖法立刻被他收了回來,轉過身去恰好瑀公子推了門進來,見他居然 站在牆邊也沒驚訝,肯定剛才就知道了。 「啊,你醒了?早上楊端突然來說要見我,怕他吵醒你,而且他與極樂宮有點淵源,我才在 夢夏房裡見他。」 從他身上傳來的,濕潤的青草氣味,和昨夜雪無垠所感覺到的血腥氣息完全不同,一時間讓 雪無垠有些費解,因而也沒有立刻回應瑀公子所說的話。 瑀公子不知道他的無語是正在思考,以為他剛才見了楊端的臉,勾起極樂宮被毀的回憶,因 此補充了一句。 「要知道你醒得這麼早,我就將人趕回去得了,也不是什麼一定得見的人。」 楊端確實不被瑀公子放在心上,區區一個殺妖成仙的凡人,要料理了並非什麼難事,只是昨 夜在城南的遭遇太過離奇,讓瑀公子確信,這個遠離天子腳下的地方,確實有什麼事情正在 悄悄發生著。 雪無垠還是那一副冰心寒骨的樣子,身子一轉就走到了他最習慣棲身的角落,毛茸茸的尾巴 捲住自己的身體,當成坐墊靠枕就坐了下來,冷道:「楊端身上有我雪狐一族的血,這筆帳 我也遲早要討回來,區區凡人膽敢犯我極樂宮,傷我親族,我必要他百倍奉還。」 冷情冷心的眼眸一揚,盯住了瑀公子的臉。 「你將我困在這裡,我遲早能找到方法轉生,你阻得了我一時,阻不了我一世。」 「一世太長,你我本如寒蟬,朝生暮死而已。」 瑀公子的笑忽然變得有些蒼涼,像是北方山脈沉默的雪線,但是這蒼涼轉瞬即逝,瑀公子緊 接著就道:「你依靠我的妖力維持元神,若是我哪天死了,你也沒有能力去殺那些妖魔鬼 怪,恐怕也是離死不遠罷。」 「倘若我能夠轉生,便不需要你的妖力續命。」雪無垠冷然道:「你一介凡人,何必多管閒 事?」 「管上了便管上了唄。」 瑀公子和雪無垠本來只隔了兩三步的距離,他說完走上前兩步,伸手把雪無垠被風吹亂的瀏 海拂好,笑容如三月飛雪。 「誰叫我是度個假都不能清閒的人。」 雪無垠本來排斥他人靠近,但瑀公子除了替他攏好瀏海,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這樣貼近 的距離,瑀公子身上那種清新露草的味道直直衝進他的鼻子裡,就像眼前這個人一樣,乾 淨,清新。雪無垠直著身子讓瑀公子給他攏好前髮,冰雪似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好像昨夜 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不知為何,眼前的這個瑀公子,和昨夜那個瑀公子,除了那張清秀俊 美連天神都羨慕的臉龐以外,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 如同共享著同一個軀殼的兩個人。 想到這裡,雪無垠心頭就泛上一陣噁心的感覺,抽身退後了一步:「你的妖血得自於哪一 族?」 他的退後並不在瑀公子料想之內,瑀公子手裡一空,愣了一下,但很快放下了手,並沒有露 出什麼不快的樣子。 「我區區一個半妖,妖血不管得自於哪一族,都沒宮主您老精純,就別說出來獻醜了罷。」 「你如只是山野雜妖,如何能日日以妖力為我續命?」雪無垠不是好打發的角色,自然是不 相信瑀公子推搪之詞:「你若是跟你口中說的一樣不濟事,昨夜就不該從城南回來。」 「城南?你知道城南那是個什麼東西?」 瑀公子聽了眼睛一亮,追問道:「我不如你修行千年,還真認不出城南那東西是什麼來頭, 你若知道──」 還沒說完,雪無垠冷冷打斷:「知道又如何?」 瑀公子含笑道:「那自然是我求你幫忙了。」 「本宮主可不是神佛菩薩,沒有你那些救世濟民的精神,何況你一個督察使,管到誅妖師的 領域裡,不嫌管太寬了?」 剛才聽隔壁房裡的對談,才知道原來瑀公子是陛下敕命的督察使,督察使本屬文臣,並非誅 妖師體系裡的職缺,因此雪無垠才這麼說。 「你一個半妖,若要活命就該知道什麼事情能碰,什麼東西你躲越遠活得越長。」 這麼講不是存心撓得人心癢麼──瑀公子訕訕,但更確定了城南那東西確實來頭不一般,否 則雪無垠這種妖力強大的大妖也不會如此避諱,因此他吸一口氣,重整旗鼓:「我若想活 命,也不會接了這督察使的職位了──凡人一世太短,就算藏頭縮尾,也不過生如朝露罷 了,不如在還沒死的時候,多做幾件事情,才叫做不枉此生。」 雪無垠唇角微微勾起,彷彿發笑,笑他的愚昧無知。 「人生苦短,你何不及時行樂?昨夜管了閒事就剩了半條命回來,倘如還往這裡頭參和下 去,你還要不要這條命了?」 「生也好,死也好,不過命裡有定數。」 「瑀公子看得可輕鬆,看來本宮主若不早早轉生,早晚有一天被你拉著陪葬去。」雪無垠哼 了一聲,沒有看瑀公子,逕自攏起站在窗邊而被風吹開得一頭青絲。 美人如畫,當若如是。 瑀公子一時被那渾然天成的美貌迷得癡了,竟然沒能回話,直到雪無垠見他久久不語,終於 回過頭來,那雙美目勾得瑀公子心頭一震,方才回神。 若不是美色誤人,那只能說他東方瑀尚且看不破肉身皮相了。 「你看什麼?」 柳眉微飛,勾出一雙宜嗔宜喜的美眸,總是寒冰千尺的眸光難得沒把人戳出幾百個窟窿來, 更顯的媚態橫生。 「在想什麼樣的人捨得殺了你這麼個大美人兒而已。」 瑀公子笑著說道,明擺著就是油嘴滑舌,但配上他那張天神一樣的臉龐,卻使本來不正經的 言語也讓人生不起氣來。 沒想聽了這句話,雪無垠眼神一瞇,將他上上下下盯了許久。 之後淡淡移開眼神,冷然道。 「肉身皮相,不過魔障而已。看得破的人,自然捨得殺。」 「行了行了,你別擺這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我看了倒難受呢。只是你都已死過一回,何 苦對過去執著不放?」 「我可以死,但極樂宮不能倒。」雪無垠幽幽看著瑀公子,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認真:「極樂 宮下百名宮人,失了極樂宮庇蔭,只能為人魚肉,我若死也不能安心。」 當初極樂宮破時,宮裡的妖魔被誅妖師殺了一半,剩下一半由副宮主寧楚楚帶領,逃出了從 小生長的家園。這些流離四散的宮人,都在等著他雪無垠;那個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也在 等著他雪無垠。 所以他不能死。 說什麼,都必須轉生還魂,回到他們身邊,將當初那些狼心狗肺的惡人,一個個開膛破肚,撕心裂肺。 他臉上雖沒有表情,瑀公子卻好像能夠明白他心裡的想法。 玉骨白扇左右搖晃,瑀公子瀟灑的笑容裡彷彿有純淨的光,聲音柔軟而悅耳。 「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你告訴我城南那東西是什麼,我幫著你轉生。」 雪無垠彷彿不曾料到這樣好的交易,蹙眉望向他,覺得他一定有什麼鬼主意。 果然瑀公子停了一停,道:「不過我看不過你亂殺人,那些誅妖師你就饒過了吧,我只能讓 你殺一個人──就是那個把匕首插進你心口的人。」 「哼,我若轉生,你便不能再約束我。」雪無垠哼了一聲,不以為然:「你又怎能限制我殺人?」 「啊,所以交易是答應了囉?」 瑀公子也沒跟他辯論,單方面這麼決定了,笑著瀟灑轉過身要朝門那邊走去,快到門邊的時候,那白衫身影突然停了停步伐,柔和的嗓音低低滑入雪無垠耳中:「宮主,昨夜的事……實在對你不住。」 什麼? 雪無垠眉頭一皺,沒等他追問,瑀公子早就拉開門,揚起聲音:「還等什麼?一起去城南吧。夢夏!走了!」 他的背影挺拔而昂揚,如同不世的神。 FB:https://www.facebook.com/sylvia1224?ref=bookmarks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40.119.158.16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22405981.A.B5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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