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把上官豔那尊請走了,瑀公子方才好好端詳重傷的雪無垠,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口裡喃喃念叨:「唉,豔妹妹那小娃兒當真是越長大越兇了,這樣哪裡嫁得出去?你這傷,雖然不至於要了你的命,妖魂有損,我還是得替你續命才成。」
袍袖過處,溫暖的水流一樣的法力緩緩包覆住雪無垠的身體,這時候夢夏從後面一跳一跳得蹦過來,滿臉不敢置信。
「公子!公子!你不是救下了雪無垠嗎?怎麼我只聽得見聲音卻看不到人?」
雪無垠眼神一緊,掀開唇露出尖銳的牙齒道:「本宮主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夢夏雖然看不見他,光聽聲音也怕了,「嘩」一聲蹦個老遠。
瑀公子無奈,糾正道:「你乖,叫宮主。」
「什麼宮主,那極樂宮不是已經被……那個啥的……」夢夏嘰哩咕嚕,含在嘴巴裡的話像含了個包子,怎麼也不敢讓雪無垠聽清楚了。
都是個毀家滅國的種了還在這裡端什麼威風。
雪無垠感覺到身上汩汩流血的傷口都在瑀公子的法力下緩緩癒合,妖魂不像實際存在的肉體,妖魂充其量只是元神的具現化形象,受了傷,只要有法力來補足元神所受的傷,很快就能夠癒合,連傷藥什麼的都不需要。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說,你從我這兒圖什麼?」
雪無垠不相信有這麼好的人,白白浪費法力幫他療傷,還將他從上官豔的手中救下來,這人雖然是個半妖,但還是有一半人的血緣,若要說,這人像人還像得多些。
瑀公子給他療好傷,覺得自己身上的法力也去了一成,心中念著「虧死我了這次」,彎腰扶起雪無垠:「我做事向來沒什麼理由,你也不必……」
話到一半,沒想到雪無垠身子一動,脫出他的掌控,整個人影一閃,飛快的就要從這個地方逃遁。殊不知才跨出九步,第十步就再也跨不出去!
雪無垠扭曲著臉回頭,瑀公子那好整以暇的瀟灑笑容就落入眼簾。
「我答應了豔妹妹不能放你走,就得把你鎖在我身邊了。」
瑀公子彷彿早就料到他一起身就要逃走,一點驚訝錯愕的表情也沒有,相對的,在那張溫文
瀟灑的臉上,也看不見生氣或是其他情緒。
「看來得委屈你一段時日了,極樂宮主。」
「哼!」雪無垠別過臉去,不想看他。
北巡郊遊之行居然捕獲了一隻名動四方的狐狸,瑀公子也是挺有成就感的。他跟他家夢夏的
毛病一樣,就愛欣賞美的事物,雪無垠這麼一個膚若凝脂、眼如秋水的大美人,怎麼可以任
由上官豔手起刀落送去見閻王去呢?
自然要把他天天擺在身邊,無聊的時候看他,開心的時候看他,累的時候看他,精神的時候
也看他,直看得要把雪無垠臉皮戳出兩個窟窿來才罷休。
雪無垠簡直要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給弄瘋了。
「你要再看,我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冷聲吐著威脅,雪無垠臉上的線條一跳一跳,這廝從
晨起就盯著他不放,給他盯了一整天自己身上早留了千百個窟窿,當真是佛也發火!
「我看你好看啊。」瑀公子還有理了,居然眼也不眨就自然而然的回答。
悠悠然低下頭去,翻出一卷竹卷,總算把視線從雪無垠臉上移開:「你挖不成我的眼睛。」
說得那是一個行雲流水,雪無垠見他這樣,怎麼看怎麼火起。
這人向來心思縝密,什麼事情都可以早別人一步知道,他若真說這樣,雪無垠肯定是挖不了
他的眼睛,甚至碰不了他一根毫髮的。雪無垠只跟著他兩日,就發覺這人真是披著羊皮的
狼,掂掂吃三碗公的狠角色。
「有你這麼看的嗎?再看下去就算我不挖你眼睛,你看也看瞎了。」
雪無垠不能離開瑀公子十步之遠,所以這幾天都是在瑀公子房內起居,別人看不見雪無垠,
因此不成困擾,晚上睡覺瑀公子就隨手揮揮弄出了個毛皮軟席,雪無垠就睡那上頭。睡不著
也得睡,否則又不能離開,光看著瑀公子睡臉那也是怪無聊的。
「我額上有妖眼,人眼會瞎,妖眼可不會瞎。」
瑀公子悠悠然閱讀著竹卷上的內容,也不知道是真瞎了還怎地,對雪無垠的怒火幾乎視而不
見。
「趕明兒一早咱們往西去,豔妹妹不怎麼喜歡你,我帶你上路省得她心神不寧。」
「哼,若我轉生,她必死無疑!」雪無垠臉色陰騭。
雪天流與他同是九尾雪狐,算上血緣關係還是個堂弟,是親到不能再親的親族。若不是那日
誅妖師暴起發難,沒有人事先有提防,以雪天流的實力,萬萬不會將自己的命斷送在極樂宮
裡。
這是他欠他們的。
因為他信錯了人,愛錯了人,所欠下的淋漓血債。
「唉,你這樣我哪裡敢讓你轉生。」瑀公子雙眼瞧著手上的竹卷,妖眼卻盯著坐在那毛皮坐
席裡頭的雪無垠:「我這一段日子辦點事,帶你四處玩一玩,說不准你氣就消了。」
雪無垠白眼一翻,簡直吐血!
血海深仇,哪能說消就消!
驅策他報仇的感情不是憤怒,而是憎恨,深入血液,刻入骨髓的憎恨。
他不信瑀公子看不出來他的恨有多深,但瑀公子也不勸他,也不讓他轉生,就把他帶在身
邊,好像只是想要出遊的時候寂寞無聊有個伴陪。
能把他雪無垠當作伴遊,古往今來也就只有這個瑀公子了!
對瑀公子發怒就像對一堵牆發怒一樣,瑀公子永遠搞不清楚重點,不知道是少一根筋還是根
本成了精,連打帶消,居然就這麼泥鰍似的從他手裡溜走,叫人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洩。
打定主意不再自己找氣受,雪無垠在他那毛皮軟墊上翻了個身,現在妖魂的妖力不夠,維持
著人形太耗費精力,他身後拖著九條毛茸茸的尾巴,這麼一翻身,用尾巴結結實實得把自己
蓋了個透,遠遠望過去就像是個銀白色的毛枕。
瑀公子心裡發笑,這狐狸除去那齜牙咧嘴的仇恨,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小毛球。」
瑀公子眼睛留在手裡竹簡上,溫和好聽的嗓音喚道:「都日上三竿了,再睡下去會睡死你
的。」
雪無垠本來聽見「小毛球」時眼睛一瞪,打定主意不肯承認這麼叫著的是他,但聽見後面一
句,忍不住又回了口。
「你當我三歲毛孩,這等荒謬的話也講得出來。」
「我是怕你睡過了頭,明天我還得把你扛上馬車。」瑀公子說話總是不打草稿,三句真七句
假,偏偏他那樣子還不像是存心講假話:「你的元神怎麼傷的?」
雪無垠這樣的大妖,就算妖印被毀,肯定也會拼死守住元神,以求一線生機,若說連元神都
被傷了,那根本很難補回來,就算是能夠成功轉生,力量也必然大不如前。
那慵懶窩在毛皮軟墊上的毛球不想回答,一條雍容的尾巴捲起來蓋住頭臉,擺明了不想理
他。
瑀公子也不跟他計較,翻了翻手裡的竹簡,掐了掐手指,長身站了起來。
「夢夏,準備出發。」
秘音成束,透過咒法隔著牆直接傳到隔壁房的夢夏耳中。
這下雪無垠有意見了。
「不是說明日出發?」
「唉,我瞧這今日天氣怪好的,不如就趁著這好天氣上路吧。」瑀公子翩翩優雅伸個懶腰,
邁步就往門口走去。雪無垠受他咒術約制,不能離他十步以外,他既然走了,雪無垠只好也
跟著走。
隱隱然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受制於人,什麼時候出發,好像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
但以瑀公子的法力來看,這個半人半妖,倘若利用得當,也許……
「……你是誅妖師?」
馬車吱呀吱呀的搖晃裡,雪無垠蜷縮在帝紫繡金的抱枕堆裡頭,無意問道。
「啊,算是吧。」瑀公子根本也不上心,隨口回答,正閉著眼睛哼著京城小調。
這趟旅程有美人相陪真是賺了,雪無垠不但臉蛋漂亮,身材好、氣質佳,就連聲音也悅耳
的。
腦袋裡轉著這樣的念頭,笑得那是更開懷了。
這一路上,每到一個城鎮,瑀公子都會要夢夏停留一日,然後在房裡下了個結界,把雪無垠
留著,自己整天跑得不見人影,回來時又是一臉笑盈盈,好像不過是在外頭轉了一圈回來。
但雪無垠知道事情不單純。
瑀公子的法力浩瀚他是知道的,否則也不可能保著他這麼久。要是普通誅妖師,法力耗到
底,沒了就是沒了,需要一陣子休養才能復原,但瑀公子這樣沒日沒夜的替他填補元神的缺
陷,也不見他臉上有疲態,也許是由於他身上有妖的血緣的關係。
這種等級的誅妖師,不會這樣大江南北跑個遍只為了遊山玩水來著,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夢夏老纏著要看他本尊,他也只是尾巴一捲就睡起大頭覺,夢夏不像瑀公子有妖眼又有妖
血,對於妖魂型態的他,夢夏看不見也摸不著,能聽見他妖魂的聲音,已經算是有天份了。
他沒跟夢夏計較,都已經是他這個身分的妖了,不必跟夢夏這麼一個小毛孩計較。夢夏雖然
煩人,但也只是沒有心計的一個孩子,跟這樣的孩子較真,反而顯得他失了身分。
只是過往的記憶太鮮血淋漓,他雪無垠本無心,就不該再與這些凡人多所牽扯。
瑀公子是什麼人,夢夏是什麼人,他全不放在心上,四十九天期限雖到,卻有瑀公子為他渡
送法力維護元神,保住他不致於神形俱滅。可是他擔心的是,雖然自己還能以妖魂的形態存
活,可是無法轉生,他交給寧楚楚的皓雪石就不會有所反應,他也無從聯繫上自己的屬下,
無法壯大力量,離報仇成功就仍然很遠。
至於瑀公子為什麼要對他好?
這個問題只出現在雪無垠腦海裡一瞬,轉瞬間就被他拋卻的一乾二淨,為了莫永樂走了一次
人間愛恨已經太辛苦,付出太多,賠得太慘,現在的他哪裡有心來跟這些人玩那些繞著圈兒
轉著腸子的遊戲?
他不知道的是,這個他以為只是遊玩路上將他順手撿回來養著的瑀公子,居然就是那個當今
陛下敕命朱印所封的天下誅妖師之首,逍遙侯東方瑀。
瑀公子走了,夢夏通常都被他帶在身邊,畢竟妖魂形態的雪無垠不吃不睡都沒有什麼大礙,
又是正該休養生息不必到處亂跑的時候,留個夢夏下來也只是浪費了,不如帶在身邊,有什
麼事情都有夢夏代勞,瑀公子享受得很。
逍遙侯北巡是誰都不知道的事情,宮裡陛下的敕命悄無聲息的送到了逍遙侯府裡,臨出門前,瑀公子還收到了一封全權任命的北方四道督察使證書,分明是擺著讓他隱瞞身份微服出巡了。除了那封北方四道督察使證書,宮中沒有再送什麼東西出來,瑀公子什麼樣的人物,掐指算了算,就知道究竟哪裡出問題了。
消息和風一樣送進逍遙侯府的朱紅牆裡,聽說北方四道上不平靜。
而長年統領北方妖族的天上界極樂宮竟然在這個時候被人給破了,極樂宮主雪無垠又是這麼一副連元神都受損的慘狀,瑀公子不用腦子想都知道事情不單純,但也沒有真的把這整件事情放在心上。
「……北方四道欽命督察使?」
函水縣府使仔細審閱著夢夏遞上來的任命書,這張黃錦貨真價實、真金不換,瑀公子也不怕他看,翩翩搖著扇子滿臉春風。
函水縣府使身邊站著的人是函水縣府道上的誅妖師,從剛才開始就緊盯著瑀公子,彷彿要將那張潔白的臉皮燒穿兩個窟窿出來。瑀公子還是不怕他看。他雖然半人半妖,但女媧可不是一般的妖,普通的誅妖師可看不出來他妖的血緣。
函水縣府使看起來不太相信,畢竟瑀公子身邊只帶著夢夏一個年輕小廝,一副涉世未深、青年公子的模樣,不相信宮裡的陛下居然會任命這樣一個毛頭小子作為北方四道的督察使。
瑀公子對著他質疑的目光,扇子一收,凌空虛點:「啊,就是。你看看陛下的玉璽,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說完,展開扇子,又是滿面春風。
「陛下的玉璽是千真萬確的,的確也沒有懷疑您的理由。」
函水縣道的誅妖師看上去大約三十左右,要他對瑀公子這樣一個臉皮稚嫩的人使用敬稱,實
在彆扭極了。他臉色嚴肅,眉骨深刻,一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面相。
他想著這個北方四道督察使也許是京裡的富貴公子,哄得陛下的歡心才討得了這麼一個油水閒差,但是即使如此,身為函水縣道的誅妖師,還是感覺到了職務被干涉的危機感。
「只是北方四道上風平浪靜,不知道究竟為何陛下會將您派來此地?或是您身負著什麼樣的任務,說出來也好讓函水縣幫助一二。」
對著對方提出來的幫助,瑀公子風雅的翩翩傾身,回謝了對方的好意:「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函水縣道上事務繁忙,我也不好意思耽誤兩位大人,一切隨意即可。」
過來縣府只是打個招呼,順便讓那些坐在高位上的大人警醒警醒,現在可是來了一隻陛下的眼睛,隨時隨地看著,也好叫那些人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多些分寸。
瑀公子知道函水縣府使並不歡迎他的來訪,腳下一頓就要離開,卻被函水縣道的誅妖師叫住:「我送大人。」
瑀公子微微一笑,也沒拒絕,任那個誅妖師將他一路送出縣府門外。
直到誅妖師轉身進府,瑀公子抬頭望了望天上灑下來的金黃色陽光,隨口提起:「夢夏,函水縣道上的誅妖師是誰?」
「是楊端。」夢夏當小廝當得非常稱職,任何問題都難不倒他,難怪瑀公子會捨不得他被雪無垠給附身了:「公子,怎麼了?」
「他身上有狐妖血的味道,估計又是個殺妖成仙的人了。」
瑀公子輕描淡寫,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一逕搖著他那把玉骨折扇,走了兩步,又折回來:
「到城南去。」
「欸?城、城南……?」夢夏被他搞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既然跟了這樣的主子,當然沒什麼話可以抱怨,主子想去哪裡,他跟著走罷了。
瑀公子這一次不想步行了,手裡摺扇一翻,一陣旋風就把他和夢夏卷在中間,再次踏到實地的時候,眼前的景物已經完全不同,可見是到了城南郊外的樹林了。
這一片樹林受到相當好的保護,農人墾耕的地方還沒有拓展到這一塊地區,但也因為如此,顯得特別的荒涼,雖然是正午時分,陽光也強烈明亮,卻莫名透著一股陰氣森森的寒涼。
「……公子、這……」
夢夏轉過去,剛要請他家公子慈悲解密,卻見瑀公子那雙燦爛星辰一樣的眼睛閃現陰暗的微光,面無表情的盯著樹林,全身上下只剩下搖著扇子的那隻手微微搖擺,揚起一陣又一陣寒
涼的風。
「看來就是這個了。」瑀公子緩緩說道,他看著夢夏所看不到的東西,往前走了一兩步就站
定:「看上去不是什麼好東西,壓住了函水縣道上的氣脈,難怪從月牙城一路走來都感覺不
到函水縣道的氣脈。只是這東西氣味這麼強烈,難道縣道上的誅妖師居然毫無所覺?」
輕輕皺了眉頭,連眼神都沒有往夢夏掃去,彷彿不敢將視線移開一瞬:「夢夏,你留著。」
「可、公子……」夢夏跟了兩步,瑀公子可是東方家的小少爺,他有那天大的膽子都不敢讓
他的小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但是才跟兩步,瑀公子揮揮手,就有無形的一面氣牆將他軟軟推
了回去。
「你留下。」
瑀公子的聲音柔軟,但夢夏不敢違抗。
把夢夏撇在後頭以後,瑀公子一個人緩緩的朝樹林行去,這片樹林看上去沒有開墾過,也不
像有守林人的樣子,但這樣的一片樹林,縣道上的居民為何不會來砍柴蓋房的,也讓人匪夷
所思。
但這些都不是瑀公子最在乎的事情。
密林深處傳來一陣一陣陰冷的氣息,若非他血統優異,還真不一定能夠察覺那種不對勁的氣
息,但不論如何,近來函水縣道上的氣脈微弱,縣道誅妖師怎麼說也該查覺有異上報,既然
他這個誅妖師之首沒有收到報告,肯定縣道誅妖師楊端並沒有如實上報了。
「楊端好歹也是殺過妖的人,若說查覺不出異狀,那也太自欺欺人。」似有若無的輕輕笑
了,瑀公子不但不害怕密林深處越來越陰冷的氣息,還緩緩的往裡頭走去:「不管是什麼東
西,能壓住縣道氣脈,那也太……」
驀然,口中喃喃自語嘎然而止,瑀公子睜大雙目,盯住了眼前一道浮動的空氣。
這是……
瑀公子額間不可見的妖眼大開,看見的可不只有這樣一道浮動的氣牆,他妖眼所見是一個巨大的、立體的圖騰,這個圖騰是八角形的,其中花紋圖樣複雜,彷彿是用血跡作墨所書寫的符咒,泛著令人作噁的血腥氣息,除此之外,還有讓瑀公子本能不想要靠近的不祥感覺。
若是仔細看,以瑀公子的洞察,還可以看出這個巨大而邪惡的圖騰裡除了符咒以外,隱隱然現出一個模糊的形狀,至於是什麼形狀,瑀公子還來不及細想,超人的敏銳感知由於妖眼大張而運作,感覺到了縣府城中的妖力動靜。
他匆匆回頭,望向他所感知到的方向,脫口而出:「龍氣!難道是……東海水晶宮──」
那個方向可是雪無垠所在的地方,若是四大妖族當中統領東方的東海水晶宮真的來到這裡,四大妖族向來衝突不斷,若是水晶宮的龍族和雪無垠打了照面,恐怕一定會發生衝突!雪無垠功力未復,又被他限制住行動,若是東海水晶宮真的想要對雪無垠不利,那……
心下一緊,腳步轉開,手指緊緊抓住扇骨就要施展移形換位之術回去雪無垠所待的客棧,不料他動了右腳,左腳卻是再也移動不開,他順著自己左腳看去,沒想到原來靜靜浮在半空中的那個妖異圖騰居然彷彿有了生命,在他回頭注意到已前,扭曲著、蠕動著,迅雷不及掩耳的朝瑀公子撲了上去!
城南有血氣。
雪無垠本來捲在自己那身柔軟的毛皮裡睡得正香,但是他意識邊緣突然刮過一聲尖厲刺耳、彷彿從陰間颳來的慘叫。那聲音不可能是人類可以發出來的,就連他雪無垠聽見,都忍不住
豎起了全身毛髮,從頭皮發麻到腳趾。
他一翻身從自己的尾巴上爬了起來,挺拔如劍的身影立在窗邊,精確無誤的往城南那方向看
了過去。
城南有妖光。
他不同於普通人類的雙眼,看到城南上空浮動著一片血腥的陰霧,那個方向傳來濃重的血氣
和陰煞。
這般不祥的血雲,他此生可從未看見過。
正要琢磨這般異相究竟為何, 忽然又覺得腦中一震,雪無垠首先往窗外遙遙望出去,一聲
尖銳而陰冷的慘叫又再度刮過他的腦海邊緣,鼻間所聞到的血腥氣味讓他也不禁皺起了眉
頭。
「那是……」
活了上千年的妖主,很容易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他知道那種不祥的感覺來自什麼東
西,他的疑惑是這個東西,怎麼會依然在這裡。
還沒等他理出頭緒來,另外一道飛快的從頭頂上掠過去的龍氣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那道龍氣
沒有停下來,而是直接朝著月牙城的方向,迅速的颳過去,像是一陣風,恐怕本來目的就是
月牙城,而非現在他所在的函水縣。
「水晶宮、龍王殿……」
雪無垠色彩姣好的雙唇,緩緩吐出了這道龍氣背後的勢力。他與龍王殿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想必龍王殿的人出現在這裡,並非針對他而來。只是水晶宮遠在東海,別有洞天,和他
的天上界極樂宮一樣,避世不出,不染塵土,為何今日,卻在這裡有了龍王殿的蹤跡?
想歸想,這些問題終究也只能想想而已,他現在並非從前呼風喚雨的雪無垠,只是如鬼魂一
般的存在,遇上龍王殿的高手的話,恐怕一招之間就會灰飛湮滅吧。
何況,自己被瑀公子的結界困在這裡,就算想要出去看看究竟是龍王殿的什麼人物,也都是
辦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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