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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第一章 「扣住他!」 在飛快使用移形換位之術離開函水縣客棧的混亂當中,耳邊響起雪無垠冰冷而威嚴的聲音,瑀公子不作他想,立刻就出手在那個血咒偶身上下了禁制令,另外一張封命符也飛到血咒偶的額頭上貼住,只要瑀公子手上的符咒一撕,血咒偶會立刻瓦解為當初組成他的腐血爛肉。 瑀公子選擇撤退的地點是位於月牙城和函水縣道中間的一處草原,這裡一望無際,只有官道綿延到天邊,任何敵人出現都無法逃過他們的警戒,對於戰鬥來說,是一個絕佳的場所。 「你不必緊張,你手上扣著他的血咒偶,他不會輕舉妄動。」 比起瑀公子,雪無垠好像有把握得多,他已經退了三步,正好和瑀公子站成並排,並且由瑀公子隔開他和那個血咒偶,這樣的位置,也能防止那個血咒偶真不怕死,還在想要他的妖魂。 「大宮主果然活得長見識就廣,怎麼才這麼一下子就好像已經掌握住對方的情況了?」 瑀公子苦笑,雪無垠看上去胸有成竹,自己卻是滿腦袋的問號,這種事情如果雪無垠不說,他就只能從接下來的衝突裡自己去摸索端倪了。 不過雪無垠這一次好像因為跟他坐在同一條船上,所以特別佛心來著。 「這一代的龍主半夏跟右龍衛之間有私情的事情被他們的下屬捅了出來,當時逍遙侯破了龍主的妖印,殺死龍主,把右龍衛逐出東海水晶宮,之後右龍衛鹿訣就一直下落不明,我沒想到他還活著。」 他沒有看過當時的龍主半夏,不過看著眼前這個血咒偶竟然自稱為「本座」,又是右龍衛鹿訣做出來的血咒偶,恐怕這件事情,和當年那件慘案脫不了關係。 「如果對方真的是那個右龍衛鹿訣,你最好不要一個不小心放掉手上的人質。」 雪無垠冷冷提醒瑀公子,至於人質,自然是在說那個既非人也非妖的血咒偶了。 血咒偶受制於瑀公子剛才加在他身上的咒,絲毫不能移動,而果然和雪無垠猜測的一樣,那個氣勢洶洶追來的右龍衛,一發現血咒偶在瑀公子的手裡,原本凌厲的妖氣就立刻收得乾乾淨淨,從空中落到草地上的黑衣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男子一樣,沒有任何傷害性。 「果然是鹿訣。」 雪無垠是看過鹿訣的,因此輕易就能辨認出這個曾經是水晶宮龍王殿首屈一指角色的男子。只是鹿訣身上沒有了從前昂藏的英氣,黑髮當中也雜著絲絲灰白,臉容憔悴,身形削瘦,五官因為瘦下來而顯得更加突出,叫人難以忽略他清朗疏俊的面目。 鹿訣看見他,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極……極樂宮主?您怎麼會──」 天上界極樂宮被破的消息,雖然已經傳了開來,可是大部分的妖都覺得雪無垠應該在宮破的時候就死了,沒想到他的妖魂竟然在過了四十九日之後還流連人世,並未隨風飄散,這就違反了鹿訣的認知了。 但是比起那個,鹿訣的注意力還是被那個血咒偶的呼喚吸引了過去。 「鹿訣……」 那個血咒偶本來就已經重傷,此刻又動彈不得,配上那妖美的臉孔與無助的表情,看上去很有我見猶憐的味道。 他的重傷,鹿訣看在眼裡。 鹿訣眼底劇烈的翻湧上來的心疼,雪無垠和瑀公子也看在眼裡。 鹿訣過去和龍主半夏之間的事情,雪無垠不予置評,可是此刻,堂堂一個前任右龍衛竟然對一個腐屍膿血拼湊出來的血咒偶產生了這種情愫,就算這個血咒偶長得人模人樣,也跟一般的血咒偶不太一樣,雪無垠理智上還是不能接受。 血咒偶再怎麼像人,也無法抹滅它是「它」的本質。 但是鹿訣緊跟著,竟然單膝跪了下來。 他沒有把瑀公子這個半妖看在眼裡,然而雪無垠他不能不看在眼裡,按照兩人的身分尊卑,他是必須恭敬的那一方,而此刻又是有求於人,更加需要以情動之。 堂堂七尺的身高,這麼一跪,就連披在背後的長髮,都蒼涼了起來。 「宮主,鹿訣不知道半夏哪裡得罪了宮主,但是懇請宮主寬恕半夏這一次,半夏絕對不會再犯,鹿訣可以保證。」 那個血咒偶是鹿訣做出來的,理論上鹿訣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完全支配他,所以確實可以保證相同的事情不再發生,可是── 可是,鹿訣竟然叫那個血咒偶「半夏」? 竟然把前任龍主的名字,給了這個不生不死的血咒偶? 雪無垠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瑀公子悠悠說了:「半夏?半夏不是前任龍主嗎?我以為前任龍主已經被逍遙侯誅殺了?」 他已經控制過自己的語氣,希望不要激起對方任何不該有的情緒反應。只是雖然鹿訣平靜如昔,被他所束縛的那個血咒偶卻怒吼了一聲。 「本座沒有那麼容易死!」 這下,雪無垠那張不動如山的面孔,終於震動了:「鹿訣、你竟敢……嫁魂?」 難道,這個不人不妖的血咒偶,竟然真的是當年以為已經被逍遙侯誅殺的龍主半夏? 本來以為鹿訣只是太過思念死去的龍主半夏而使用了這種禁忌咒術,造出了一個人偶來朝夕相處,可是現在看來,竟然還有更深的隱情。 難道,鹿訣之所以對這個血咒偶如此在乎,竟是因為他就是龍主半夏? 這麼一想,事情就合理了。 嫁魂之術,是從這個血咒偶出現,到現在為止,所有問題的解答。 嫁魂之術和血咒偶一樣,都是被列為禁術的妖術,之所以在典籍當中還保留著,沒有被從前的焚書給消滅得一乾二淨,是因為這是只有妖可以使用的術,誅妖師就算法力高強,沒有妖的血緣,怎麼樣都無法施術。 「嫁魂之術,是鹿訣唯一的選擇。」 鹿訣的態度很平靜,一點都沒有羞愧或是遮掩,袒袒蕩蕩、言簡意賅:「是鹿訣留下龍主,唯一的選擇。當時龍主妖印破碎,妖力潰散,拼著最後的力氣將我送出水晶宮龍王殿,當時有一部分的元神附著到我身上的玉佩裡,因此我做出血咒偶,以那一小塊元神實施嫁魂之術,把血咒偶當做容器,讓龍主轉生。只是血咒偶畢竟是以腐肉捏成,龍主的元神也只是一部分,因此從開始到完成,歷時七年,好不容易才在近日完成。」 「既是血咒偶,又是嫁魂,你施術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是不容於世的術法吧?」雖然鹿訣的焦點從來都沒有放在瑀公子身上,可是他們這一方畢竟瑀公子才是戰鬥的主力,雪無垠也是和他條件交換才答應幫忙的,怎麼樣瑀公子都得介入才行:「違反禁例和龍主相戀已經是禁忌,你怎麼就是學不會教訓呢?」 比起瑀公子的循循善誘諄諄教誨,雪無垠的發言更加言簡意賅。 「既然是不容於世的術法,就不該存在。」 他的臉龐雪白冰冷,彷彿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人世的溫度,判生斷死,都是全憑一念。 「瑀公子,把血咒偶毀了,我們也算是交差了。」 「不!」 鹿訣猛然抬起頭來,他的聲音那麼悽厲,如果不是血咒偶在瑀公子的挾制之下,雪無垠毫不懷疑鹿訣肯定會撲上來跟他拼命。 可是鹿訣沒有。 因為血咒偶的命,在瑀公子的手裡。 投鼠忌器,讓鹿訣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希望自己有辦法改變雪無垠的決定。 反而是被瑀公子所挾制的血咒偶,狠狠哼了一聲,不願意低頭。 「你不過是個本座我還不如的妖魂,憑你也能來對本座說三道四?」 天上界極樂宮和水晶宮龍王殿各據一方,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龍主和極樂宮的宮主也是齊名比肩,沒有誰壓過了誰去。至於誰比較強?雪無垠從來沒有跟任何一任的龍主接觸過,沒有打過,自然不知道誰強過誰。 只是他們這些妖主,別的不說,要面子,要裡子,什麼都要全了,就是不能讓別人輕慢他們的自尊。 瑀公子一看不好,要讓雪無垠回嘴,他們鐵定吵起來,索性當做沒有聽到血咒偶這一句話,直接對鹿訣開口。 「不但月牙城道,連函水縣道都有無辜的女子被你牽連進去,為了勉強留住一個不完整的魂在人間,你真的覺得這樣值得?」 雪無垠覺得瑀公子這樣說話真是太繞彎了,他在極樂宮一向是生殺予奪,任何命令都不需要理由,何況此刻的情況,要消滅掉那個血咒偶的理由實在太多,根本不需要跟鹿訣白費唇舌。 「該死的就不要賴活在世上,龍主半夏,你如果認明白了這個道理,就快點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半夏聽了這話那是炸開了毛,雖然血咒偶沒有毛,但是他突然充血起來的雙眼,也說明了他的不甘與憤怒。 融於血裡、根植心裡的恨意,就算現在的身體是腐血爛肉,也無法抹滅,無法消除。 反而,因為現在存在的醜惡,而更加加深了他的仇恨。 他記得他曾經多麼強大,移山倒海只需要手指勾動。 他記得他曾經多麼美好,那時候他們說他美如滄海。 他記得所有的曾經,記得屬於龍主的一切高貴與尊榮,記得屬於自己的一切力量與靈敏,所以現在被禁錮在這一具腐爛發臭的身體裡,才更令他無法忍受。 恨那些害他淪落成這樣的人。 恨那些奪走他擁有一切的人。 恨那些人,所有的、所有的人。 半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從牙齒的縫隙當中擠出來,怨毒道:「本座會死的,在該補償本座的人都付出代價以後,本座會死的!」 他的聲音如針,生生扎進雪無垠的胸膛裡。 多麼相似的際遇。 多麼相似、的恨意。 和雪無垠相似的氣性,和雪無垠相似的驕傲,他們身為妖主的自尊、他們身為妖主的執著,只是不同的是,半夏是為了自己禁忌的愛情,而雪無垠早就在他的愛情裡傷得體無完膚。 雪無垠一時間無法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還楞著的時候,就已經聽見瑀公子波瀾不驚的接了下去。 「該補償你的人?上一代逍遙侯早就已經仙去了,你要誰補償你?」 「上一代逍遙侯、不過是動手的人而已。」 半夏猙獰的笑容,讓鹿訣的表情顯露出刻骨的悲傷來,他違反禁忌做出血咒偶再施以嫁魂之術,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他讓半夏轉生,竟然是讓半夏背負著這樣痛苦而瘋狂的仇恨,以這樣的姿態在這個人間苟延殘喘。 自己造出來的孽,必須由自己承擔。 所以鹿訣在他身邊,一再忍讓,一再包容,一再回憶起從前的半夏,他承受著無法言喻的心痛,卻也知道不論心再痛,他都不能離開這個血咒偶半夏。 因為他也是半夏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這個人間、自以為是的、無知、愚蠢、無能的人類──這一切既然不能容本座,本座自然也不需要他們了!該補償本座的人是這個世界、他們既然不能容本座,本座自然可以任意將其毀去!」 這一句話,終於讓鹿訣皺起了英挺的眉毛,他看著半夏的眼神流露出心疼和無奈,沈痛的聲音喝道:「半夏!」 「我錯了嗎?」 半夏尖銳的回應,像是已經忘記過去他們曾經擁有的美好,幾乎是帶著憤怒與憎恨:「鹿訣!天下人都可以負本座,就只有你──只有你鹿訣不行!本座給了你能給的一切、為你生、為你死、天下人可以傷害我們,為何我們不能以牙還牙?本座這是為了你,天下人都可以說本座,就只有你、只有你不可以!」 鹿訣對他一向是忍讓的,就像現在,即使半夏的要求如此不理性而且不留情,但是聽見那句「為了你」,鹿訣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所以鹿訣沉默了。壓抑著、忍讓著沉默了。 半夏沈重的愛情、他對半夏的眷捨,是他割捨不下的東西。就是這些感情,讓他不管半夏走向什麼地方,他都會跟在半夏身後,就算半夏的下一步就是萬劫不復,他也甘之如飴。 愛情,就是這麼不理性的、瘋狂的東西。 壓抑的沉默裡,輕輕落在地上的,是雪無垠珠圓玉潤的聲音。 「龍主半夏,你未免也求得太多。」 「什麼?」半夏怒氣沖沖轉向他:「本座沒有對不起誰,想要跟誰在一起是本座的自由,逍遙侯憑什麼干涉我?憑什麼?是這個世界對不起本座,本座所求怎麼過分了?」 雪無垠的臉色沒有變化,半夏自然也不知道他此刻想起了誰。 還有誰?還能有誰? 鹿訣對半夏的真心情深看在他的眼裡,只覺得無比諷刺。 被天下人所負的痛,難道比得上被自己真心交付的人所背叛的痛還要刻骨? 「半夏!」鹿訣顯然真的不能認同半夏那種想要對天下人復仇的想法,雖然如果半夏真的堅持,也許他會跟著半夏一步一步走下去。 但是現在的半夏,只是一個血咒偶而已。這樣的身軀、這樣的能力,怎麼可能達成他的目的?[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2.79.79.14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422682436.A.7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