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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光芒從窗戶裡灑落進來,滿天的風沙被強大的妖力阻擋在外,牆壁上金碧輝煌的黃金無數次折射著太陽的光芒,照得滿室光亮,羅錦生煙。 柔軟的綢緞被披到寬大結實的肩膀上。 古銅色的肌膚閃著奢華的暗光,有力起伏的肌肉上用細細的金色刻畫著誰也看不懂的符文,在光線下輝爍著高貴的力量,宛如古老的沙漠戰神。 飽滿的耳垂上懸著雪貂骨製成的耳墜,一頭褐色的辮子垂落在背上,昭示著屬於雄性的力與美,男人的五官深刻,肌膚飽滿,眉骨深深凹陷,隱藏在劍眉下的幽綠色眼睛是掠食者的眼睛。 修羅王,宛如古代神祇一般高高在上的修羅王,絲毫不知道他無懈可擊的黃金流霧已經被兩個極樂宮人潛入,此刻才開始他的一天。 他的身材高大,身姿挺拔,邪美的嘴唇與刀鋒一樣薄,整副身軀充滿著生生不息的力量,翻手成雲,覆手是天。 身邊嬌美如花,身穿著衣不蔽體的薄紗的侍女替他穿好衣服,安靜福了福身,無聲退了下去。 穿好外衣的修羅王,緩緩地在巨大的床鋪邊緣坐了下來,凝視著掛在床鋪正對面的一幅地圖。 那幅地圖,正是神州大陸的全圖。 但是那幅地圖好像有生命一樣,上面的河川會流動,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有許多旁人不懂的微小光點,修羅王的眼神緩慢地在那些光點上移動,一個一個,仔細地審視,一個一個,謹慎的觀察。 這張圖,叫做百川圖。 但是這張圖的上面,不只有百川。 這張圖的上面,有著他想要知道的一切,有著他想要觀察的一切。 狹長眼睛裡的思緒被幽綠色的光芒掩蓋,浮動著一層不容人忽視的妖氣。 他在找。 他在找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妖。 那個千年來雍容盤據著極北之地的天上界、統帥極樂宮的貌美狐妖,極樂宮宮主雪無垠。 長久以來,他一直處心積慮想要拐到手,卻屢戰屢敗的狠角色。 仗恃著天上界易守難攻,仗恃著極樂宮的勢力,雪無垠從來沒有讓他討得了便宜去,直到一個半月以前。 一個半月以前,天上界極樂宮被人類所破,固若金湯的堡壘一破,修羅王就在這幅地圖上面看見妖氣的流向,但當他帶著部下趕往極北之地時,極樂宮只剩下一片殘垣,滿目瘡痍。 雪無垠不在了。 就連那些聯手攻破極樂宮的誅妖師,也一個一個聞風轉舵逃得無影無蹤。 雪無垠死了嗎? 整整五十五個夜晚,每一個夜晚,修羅王都不只一次地想起這個問題。 雪無垠能死嗎? 他與雪無垠曾經交過手,雙方的妖力不相上下,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只是他憐香惜玉,總歸是氣短一截,不願將雪無垠殺死,能力又不足以活捉雪無垠,因此兩相扯平,敗興而歸。 如果那個強悍的雪無垠能被殺死,修羅王很好奇究竟是誰殺了他。 「你腦子裡又在轉些什麼壞水?」 後方傳來的聲音爽朗,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修羅王光聽腳步就知道他是誰,這也是為什麼他能夠容忍對方沒有經過通報就進入他的寢宮。 「洛月,我交給你的事情還沒辦好,你好大的膽子還來見我。」修羅王嗓音低沉,不怒自威。 但名為洛月的男子看來並不懼怕修羅王的威勢,一屁股就往床的另外一邊坐,笑著打哈哈;「哈哈,你可沒說辦得好是什麼標準,辦得不好又是什麼標準。只是怕你寂寞,好心好意陪你來著。」 「油嘴滑舌。」修羅王不領情,低沉的聲音迴盪在金碧輝煌的寢宮裡。 「好吧好吧,我只是來關心你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了還不出寢宮。」洛月輕鬆地把雙手放到後腦勺上,好像在做伸展動作:「好心被雷親。」 修羅王這次卻沒有回答了。 因為他眼前的那幅地圖,在偏北的一個點上,約莫是在湘江邊上,有一道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雖然只是一瞬,但他也足夠看清楚了,更能夠嗅出那個味道。 「雪無垠……」 「啊啊?」 聽見這個名字,洛月動作俐落一個翻身,也靠過來了:「極樂宮主不是死了麼?怎會──」 「他沒死!」 不知是失而復得的狂喜,或是勢在必得的霸氣,讓修羅王的聲音激動了起來:「雪無垠沒死!」 「你能確定?」洛月半信半疑,他也是跟著修羅王到過極樂宮一趟的,當時看那些天上美景都毀於一旦,認定一定是建構這些美景的雪無垠妖力潰散回歸自然,怎麼會── 「在湘江!在函水縣!雪無垠沒死!」 修羅王猛然站起,大步流星走到那幅地圖下面,眼中妖氣四溢,精光大盛:「不但沒死,連他的妖力都不輸從前!」 「真的假的啊……」洛月口中喃喃,剛剛修羅王站起來的時候手肘往他下巴磕了一下,痛得他齜牙咧嘴的,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不會錯認他的氣味。」 修羅王轉過身來,渾身的霸氣散開來,如同剛出鞘的寶刀:「地點在函水縣,你跟我立刻出發,這次沒了天上界極樂宮,他逃不出本王手掌心!」 洛月懶懶翻了一個白眼,總算翻身下床,下巴還痛得緊,他整張俊臉扭曲得跟皺麻花一樣。 「好唄,你說什麼是什麼唄,那那隻小狐狸呢?我瞧他怪可憐的,暫且養了他一陣子,但總不見好……」 「你將他帶著,有了他,雪無垠不能不從。」修羅王目光冷熾,既充滿著欲望的邪火,也充滿著無情的征服。 「是──」 洛月打了個呵欠,修羅獄上下也只有他能對修羅王這麼沒大沒小的,隨手整理了一下邋遢的衣衫,一步一拖的轉身朝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過頭來,喚著修羅王:「哥哥,我這回可以慢慢走嗎?上回可真要了我半條命去了。」 見修羅王的霸氣比刀還銳,縮了縮頸子,不等修羅王說話,自己撓撓頭。 「好啦,都聽你的,算你狠。」 緩緩的,去得遠了。 修羅王一個人留在寢宮裡,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張地圖上的山川流水,彷彿看到了他所想要看的那個人,彷彿已經預想到那個清高冷傲的宮主折服在自己身下的媚態。 光是這樣想著,他就情不自禁地興奮了。 雪無垠。 這一次,本王勢在必得! 修羅獄雖然有個可怕的名字,但是它的宮殿卻是金碧輝煌,和天上界極樂宮、東海水晶宮不一樣,修羅獄恢宏大器,充滿著令人望之生畏的氣息。巨大的柱子每一根都有四人合抱那樣粗,每一層的高度更是足足有四人高,柱子上面雕著張牙舞爪的狼頭,還有狼族的血藤徽印。 在宮殿的最底層,有一個微弱的氣息,幾乎不會被任何上面的狼族注意到,用讓人心驚的虛弱,喘息著。 生長在極北之地的雪狐,無法適應修羅獄的乾燥和炎熱,在這裡待了快要兩個月,傷口癒合的速度比不上在極北之地,妖力恢復的狀態也比不上過去在極樂宮裡的時候,食慾不振,身體也逐漸虛弱,加上過去的陰影如影隨形,無法從惡夢裡驅逐,雪無晴只在這裡待了兩個月,就已經形銷骨立,虛弱不振。 雖然修羅獄並沒有苛待他,修羅王的弟弟洛月為他準備了一間獨立的房間,供應吃食也一如對洛月自己的標準,但是宮破那天所留下來的傷口,身上的傷會慢慢復原,心裡的傷不會。 他來到修羅獄以後,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彷彿隨著時間腐爛,彷彿隨著水份蒸乾,彷彿坐在那裡,隨著時間凝止成一尊塑像,就可以將所有的過去留在過去,土雕泥塑,不存心,也就不會痛了。 寧楚楚透過他的烏鴉眼看見雪無晴的時候,雪無晴身上的轉變幾乎讓他認不出來,這個坐在房間一角動也不動的泥雕塑像,就是兩個月前意氣風發的雪無晴。 雪無晴已經是這個狀態,修羅獄的洛月也知道,根本不必要派人守在房間外面,因為雪無晴從來沒有試圖走出那個房間,自然也不曾反抗過修羅獄的狼族。 所以寧楚楚和銀流潛入這個房間的時候,並沒有遭遇到什麼困難。 「少宮主!」 「少宮主,我們來了!」 銀流和寧楚楚一邊一個,跪在雪無晴面前。 可是雪無晴的反應,卻讓他們兩個的心裡蒙上可怕的霧氣。 雪無晴並不是不認識他們。 雪無晴也沒有驚慌、失措、喜悅、難過、或是其他的任何一點情緒。 雪無晴看著他們的雙眼當中,確實倒映著他們兩個的身影,但是那空洞一片的表情,卻不像是看見他們的表情。 惡寒的麻木感從寧楚楚的腳底升起,沿著脊椎直直竄到頭頂。 「……少宮主?」 猶疑的、不確定的呼喚,從寧楚楚口中叫出來,他不能確定雪無情的狀況,難道修羅獄的人對雪無晴做了什麼?或者只是宮破當日的遭遇太痛苦,讓雪無晴選擇了封閉自己? 他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因為雪無晴對他的任何話語都沒有反應,就好像眼前根本沒有出現這兩個來自極樂宮的舊部。 「副宮主,這……」 銀流為這個狀況感到害怕,他不知道當日宮破究竟發生了什麼,雪無晴變成這個樣子顯然也在他的預料之外,他看見寧楚楚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好。 別說要帶雪無晴出去了,現在雪無晴的狀況,帶他出去真的會比較好嗎? 寧楚楚懷裡的皓雪石微微發燙,現在潛入修羅獄裡,隨時都會有被發現的危險,而雪無垠已經轉生,如果說先找到雪無垠,告知他雪無晴的狀況,也許雪無垠能找出解決的辦法? 把希望寄託在重新回到世界上的雪無垠身上,寧楚楚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就決定暫且先撤退。 「銀流,此刻的狀況不明,我們還是──」 寧楚楚的聲音說到這裡猛然停頓,他的琉璃七彩眼珠裡剎那間出現了一瞬空白,緊接著他臉色緊繃,厲聲道:「他們來了!」 他明明在來路沿路都佈下了烏鴉眼,應該可以在修羅獄的人來到這裡以前察覺,但是居然直到敵人來到門口,他才發現敵人的存在,這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 這裡是修羅獄,不能容他們使用移形換位之術,自然也不能容他們來去自如,這個房間就這麼點大小,無處可躲,就算躲了也沒有意義。對方肯定已經發現他們不同於修羅獄的氣息,因此寧楚楚的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作戰! 銀流損了百年修行,作戰是不指望的了。寧楚楚一向不以妖術攻擊見長,超乎尋常的速度讓他得以在第一時間就從原地撲向門口,手中憑空幻化出來的長弓不是用來彎弓搭箭,而是橫向攔在自己的身前,弓的前緣竟然是銳利的刃邊,只要被輕輕劃上一道,肯定血濺當場。 他衝在前面,銀流跟在後面,如果來的是一群人,他們就可以一路殺出去。 但是來的,只有一個人。 寧楚楚才衝到這個人影前面,銳利的弓緣還沒有接觸到對方,就感覺到從對方身後洶湧著湧過來的金黃色妖氣,這片妖力精純,如同無邊無際的海洋,寧楚楚的妖氣還收斂在身體的深處,如果用肉體去接觸對方的妖氣,那就是自找死路! 寧楚楚瞳孔一縮,在接觸到那片金黃妖氣的一剎那身體猛然變形,從修長的人類外型迅速縮小,直到成為一隻七彩斑斕的鳥,猛然往上面飛高,繞過了這片金黃色妖氣! 但是這樣的反應竟然在對方的意料之中,等在後面的,竟然是一頭張開大口的狼! 如果寧楚楚就這樣直直撞過去的話,就是一隻誤入狼口的鳥,絕對被吞吃入腹的! 寧楚楚畢竟顧忌著身後的雪無晴。 如果在這裡打開了,沒辦法衝出去把戰場拉遠的話,也許戰鬥會波及到雪無晴。雪無晴是他極樂宮的少宮主,跟修羅獄可以說是對手,如果打鬥波及到雪無晴的話,修羅獄無關痛癢,但他可要被他家宮主大卸八塊了! 所以,不能戰! 寧楚楚短時間內扭轉了自己的判斷,回身重新在雪無情的前面落地,也從彩鳥變回了人形,抬起頭來終於看見那個堵住去路的傢伙:「修羅王!」 他們是不陌生的。 修羅王每一次去極樂宮,雖然被雪無垠的結界擋住了,但是結界畢竟不能完全的擋住他,每一次,都是寧楚楚負責和結界一起,把修羅王擋在極樂宮外。 沒想到寧楚楚這一次探路竟然這麼倒楣,真真遇上了這個修羅獄的王! 「寧副宮主。」 修羅王刀鋒一樣的嘴唇斜斜揚起了睥睨天下的笑容,笑意卻沒有進到他的眼裡,他粗壯的手臂上金色的刻紋閃閃發亮,照得他像是沙漠裡的神祇。 「原來是寧副宮主,本王還以為,為什麼珠海千羽樓的妖,竟然打起雪無晴的主意,這才匆匆趕來。」 「我雖然出身千羽樓,但是已經常年為極樂宮效力,修羅王應該再清楚不過。」 「嗯,本王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但是本王有一件事情不清楚,極樂宮破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是極樂宮的事情,和修羅王恐怕沒有關係吧?」 「寧楚楚,極樂宮破,你沒有雪無垠給你撐腰,你最好仔細想一想,這麼跟本王說話是不是恰當的。」修羅王的話語無情,冷冷甩在寧楚楚臉上。 寧楚楚不為所動。 「我生是極樂宮的妖,死也不能在修羅獄面前折損了面子。修羅王如果想要看我卑躬屈膝,那麼我奉勸你一句,還是算了吧!」 寧楚楚的實力跟修羅王不是同一個檔次上面的,往常能把修羅王逼在極樂宮外,主要也是靠著雪無垠的結界,現在自己真槍實彈的遇上修羅王,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力敵。 但是不能力敵是一回事,他們極樂宮的名譽,又是一回事。 他是雪無垠的副宮主,不管去到哪裡,都不該給雪無垠丟臉。 修羅王沒有被他激怒。 都已經是活了幾千年的大妖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極樂宮人的個性,修羅王沒有那麼容易生氣。 相反的,他又笑了。 「光是看本王去到那裏的時候,極樂宮裡是個什麼場景,本王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問你只不過是順便問問,你看看你後面的那隻小雪狐吧,從把牠帶回來到現在,衣食也沒讓他短了缺了,牠照樣這樣不說不笑不動不哭,你要是把牠這樣帶到雪無垠的面前,雪無垠不氣瘋嗎?」 「極樂宮的事情,再怎麼樣都不是你修羅王的事情。救回少宮主,是你對極樂宮上下的恩德,但是如果想要管得再多,我寧楚楚都不容許。」 「你不容許?」 修羅王微微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一點徵兆也沒有,一把金色巨大的刀刃就突然間從空氣裡顯形,在寧楚楚都還跟不上的速度裡,就迅速的橫過去,竟然就把寧楚楚後面的銀流攔腰斬斷! 那把刀刃甚至不是真的刀刃! 「銀流!」 寧楚楚回過頭去,看見銀流的慘狀忍不住雙目睜大,滿眼血絲,七彩琉璃色的雙眼出現碎裂的痕跡:「修羅王、你找死麼!」 回過身來對著修羅王的寧楚楚,面目猙獰得不像是他,像是一頭發狂的猛獸,只要看到鮮血就要撕咬殆盡。 但是修羅王不怕。 因為修羅王,是狼族的王。 寧楚楚顯然在狂怒中也記住了這一點,或者是有其他原因竟然在狂怒中阻止了寧楚楚直接對修羅王出手的衝動,他雖然雙手的肌肉緊繃,青筋并現,卻始終沒有真正對修羅王做出攻擊的動作。 「你不要忘記,極樂宮人是血債血償的!」 寧楚楚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擠出雙唇。 「本王記著呢。」修羅王無情的冷笑:「本王還記著,要把雪無垠鎖在修羅獄裡,永生永世。」 寧楚楚還沒回答,門口那裏就傳來洛月那滑不溜丟的嗓音,可是這嗓音當中居然充滿著前所未有的惶惑:「大哥!我看了你那張百川圖──這下糟了,月牙城道上,竟然起了百鬼之亂啦!」 竟然是,太平曆年間,「無間鬼域」所引發的天地浩劫,百鬼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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