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王，有人說你是老狼啊...(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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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第三章
他們只共行了兩天，雪無垠就後悔了。
和老奸巨猾的修羅王談條件，分明就是與虎謀皮、不，與狼謀皮的虧本兒生意！
他長年避世極樂宮，雖然本性聰明，但是畢竟少了點歷練，而修羅王統御西域數千年而不倒，除了實力之外，足見他在權術上下了多少功夫，這也難怪，雪無垠只跟修羅王同車兩天，就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找了個太奸猾的同盟。
以前雖然也總是跟瑀公子同進同出，但瑀公子……瑀公子可從來沒這樣毛手毛腳啊！
「修羅王，再不把手拿開，本宮主的尾巴隨時等著。」
咬著牙，從牙縫裡面迸出這麼一句威脅性質濃厚的話語，雪無垠的森森白牙亮出他有多憤怒：「你想死嗎？」
修羅王焦糖色的大手，放在雪無垠的腿上，自然不過，也舒適不過。
只是放著就讓雪無垠全身起雞皮疙瘩了，何況這手還不安份，使勁往上摸來著！
修羅王本來閉著眼睛，聽見雪無垠的怒火，才勉強吊著眼睛看他：「本王不記得你說過不能碰，殺死我，你弟弟怎麼辦？」
「想碰我？」
雪無垠的笑容暗藏著憤怒，卻是傾國傾城：「修羅王沒有看過百妖卷嗎？」
修羅王眉頭一皺，一時間還搞不清楚雪無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整輛馬車就一個晃動，外面傳來馬匹嘶叫和雜沓的馬蹄聲，跟著整輛車失去方向，劇烈晃動了起來，這種程度的晃動自然影響不了修羅王和雪無垠，修羅王只揚聲叫洛月：「洛月？」
洛月是在外頭駕車的，有他在，馬車不應該有顛簸，因此修羅王才想跟他確認狀況。
「大哥！你快出來，你看──」
洛月話還沒說完，修羅王就一手把車簾掀起來，探出頭湊到洛月身邊：「怎麼？」
順著洛月的食指指的方向，整片濃厚的烏雲籠罩在前方城鎮的上空，彷彿烏雲沒有邊際，自由的延展擴散、變形移動，這副景象，和月牙城的百鬼之亂，竟然如出一轍！
「大哥，這是百鬼夜行──」
「百鬼之亂遠在月牙城道，這只是從那裡來的雜碎。」
雪無垠窩在車內一角，連看都沒看，就打斷了洛月的驚訝。馬匹驚慌失措也是因為害怕遠處的邪氣，只是這裡的規模遠遠不如當日他在月牙城道上面看見的狀況，所以他氣定神閒。
可是，既然都已經有散佚的鬼怪來到這裡，留在函水縣道的瑀公子，萬一……
修羅王的聲音打斷雪無垠的失神。
「既然是雜碎，直接穿過去也就罷了，從這裡是回修羅獄最快的途徑，可是馬……」
他伸出雙手分別壓在兩匹馬的馬屁股上，手掌裡湧現流轉的金光，帶著安定的力量，注入馬匹的心神。
妖本草木鳥獸，也最能與鳥獸同心，他的妖力輕易就安撫了馬匹，馬匹感覺到自己的主人是比前面危險更強大的存在，自然也就不害怕了。
「繼續往前吧，洛月。」
百鬼夜行的鬼既然已經奔散到這裡來，這裡的居民必遭其害。尤其這並非月牙城道那樣有誅妖師坐鎮的大城，只是個鄉野裡的小鎮，現在所有誅妖師恐怕正為著月牙城那邊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哪裡來的閒功夫來關心這個沒沒無聞的小鎮？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在馬車上的三個人不是人，而是妖，人命對他們不值一文，那些慘叫也只是擾了清聽，修羅王結下黃金流霧之術，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和危險，馬車內部又恢復了安謐。
「不對。」
本來已經慵懶靠回軟墊上面的雪無垠心下一動，重新彈起身來：「這裡已經靠近不周山，距離月牙城有千里之遙，百鬼之亂才剛剛發生而已，這些鬼怎麼能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除非──」
「除非引動百鬼之亂的人在這裡。」
修羅王對於各種妖術咒術的知識，比雪無垠還要廣博。雪無垠在大妖當中已經算是年紀輕經驗淺的了，而修羅王守護西域數千年，如果說這裡有誰最了解百鬼之亂，當非修羅王莫屬。
當年太平曆年間的百鬼之亂，修羅王可是親身經歷過的！
雪無垠心念電閃，彷彿巨大的霹靂劈過腦海，引起一陣一陣的暈眩：「他在這裡……他──他在這裡？」
這叫什麼？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因為心情太過激動，雪無垠一時之間竟然抓住修羅王的臂膀，劇烈跳動的眼皮是焦灼、也是急迫：「莫永樂在這裡？」
雖然是出於無意識，但是這可是雪無垠第一次主動跟修羅王有了肢體接觸，修羅王內心可樂了，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佯裝鎮靜，吊足了雪無垠胃口。
「莫永樂？莫永樂就是引發百鬼之亂的人？什麼時候的事情？他已經誅妖成仙，他還有什麼不滿足？」
這些問題都可以容後再議，雪無垠現在根本無暇回答，甚至連聽都不想聽，他用力拉開車簾，瞇眼望著百鬼之亂所帶來的、煉獄般的景象，他不怕，他什麼都不怕。
「修羅王。」
「嗯？」
修羅王已經跟了上來，就在他旁邊，他們的距離近到修羅王的鼻息就吐在雪無垠耳邊，可是雪無垠這一次沒有把他推開。
「修羅王，你記得我們的條件。」
冰冷的話語不動如山，洶湧翻騰著刻骨的恨意。
修羅王言出如山，不會不守信用，但是他剛剛要開口表達自己的王者霸氣，洛月在旁邊就叫了起來：「大哥！宮主！你們看看──他們不是無意識的殺戮，他們有方向、你們看，他們是不是都往那邊去了！」
往哪邊去了？
順著洛月的手指指向，東南方，這些奇形怪狀的鬼怪都是往那個方向奔去，這違反了百鬼夜行的現象，通常百鬼現世，只為殺戮，依循本能，每一隻鬼不會有秩序的前往同一個地方。
這些鬼雖然在殺戮，但是很明顯的，有一定的軌跡，他們正在前往某個地方，而這些居民只是擋住了他們路線的犧牲者，如此而已。
「跟上去！」
不用修羅王說，洛月已經讓馬匹轉向，跟在眾鬼的隊伍當中。
雪無垠胸中有一把火在燒，有一塊冰在放著凜冽的寒氣，冰火交替，如炙如燒。
就快了。
只要讓他逮到莫永樂，有修羅王跟洛月的幫助，他不相信殺不死莫永樂！
即使與狼謀皮，他也勢在必行！
蜿蜒著的百鬼隊伍出了小鎮，往東南郊外去了，百鬼的行進速度如飛，他們索性棄車前行，他們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妖，並不懼怕這種小鬼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
這裡是大陸的北方四道中央，接近名動天下的不周山，傳說不周山下是女媧埋骨之所，因此靈氣逼人、四季如春，雲繚霧繞、氤氳薄雨。
難道，這些鬼怪居然不害怕女媧埋骨之所，竟然是要去到不周山？
他們的心中都有此疑問，可是如果要得到證實，就只能繼續跟下去。
雪無垠知道自己殺不死莫永樂。
不是因為他不夠強，也不是因為莫永樂變得太強，但是他不能殺莫永樂，是他放在心裡永遠的祕密。
所以，在瑀公子說要幫他的時候，他才會應允交換條件。
所以，即使離開了瑀公子，他也必須跟修羅王達成結盟的協議。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殺不了莫永樂。
而這是個祕密，誰也不能知道的祕密。
「他在這裡。」
雪無垠冰冷的聲音，不因為高速移動而氣喘，依舊慵懶而嫵媚。
「哦？」
修羅王在他身邊保持著跟他一樣的速度，若有所思的看他。
「雪無垠，你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本王說？本王不喜歡秘密，也不喜歡爾虞我詐，跟本王玩花招，對你沒有好處。」
修羅王的眼睛好利！
雪無垠的心臟猛然一縮，可是他知道不能表現在神色上，只要喜怒現於顏色，他就會永遠輸給修羅王了。
他知道，在修羅王面前不能退，只要退了一步，就是步步敗退。
「修羅王說笑了，你扣著我弟弟，還扣著我的部下，你自己也有十足的把握，我敢跟你玩花招嗎？你問問自己，再來問本宮主吧。」
「你很聰明，本王就是喜歡你聰明。可是雪無垠，聰明用在不對的地方，本王就不喜歡了。」
「你喜不喜歡，跟我有什麼關係？本宮主我行我素習慣了，實在管不上你的心情。」
「你也是牙尖嘴利習慣了，總忘了你還有個弟弟在修羅獄裡，哼。你能用你的小聰明跟本王談條件，那是本王讓著你，其實說穿了，本王現在想要你不也是舉手之間的事情？本王尊重你，那是給你面子。」
「軟的不行就想來硬的了是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本來就是狼窩裡出來的土匪流氓的性子，犯不著跟我裝君子！」
跟雪無垠吵過架的人，除了瑀公子，恐怕每一個都會先被氣得七竅生煙。
修羅王隱隱約約有了怒意，雖然勉強可以按捺，但是也將他的耐心磨得一點不剩。
「雪無垠，別怪本王沒有警告過你，跟本王這樣說話，沒有你的好處！」
「怎麼？你看我像是只求好處的嗎？本宮主記得清清楚楚，你幫我殺莫永樂，我幫你找出沙漠裡面的泉水，我們條件交換，各有所得，不想被我往死裡坑，你先把你那對眼珠子從我身上移開去！」
雪無垠這幾天是真被修羅王看得煩了，他又不是什麼脾氣好的種，以前給瑀公子這樣看，那是因為他拿瑀公子沒辦法，可修羅王？
他想得美！
但是他沒想到他這種負氣似的話，重新把那個喜怒無常的修羅王給逗樂了，修羅王眼中蘊起了狡獪的笑意：「怎麼？害羞了？」
這一次，雪無垠連嘴巴都懶得張開了，隨手往後面一抽，一道雪箭就飛快的朝修羅王的面門射去，看那個去勢，是不射瞎他不罷休的！
洛月大驚，他比修羅王還緊張：「雪無垠，你還要不要殺莫永樂了！」
要，當然要，怎麼會不要？
雪無垠那一抽就是存著嚇嚇修羅王、叫他不要得寸進尺的意思，雖然自己確實用上了全力，但是修羅王如果能這麼容易被他抽瞎，他也不用指望修羅王幫他殺莫永樂了。
「雪無垠，你愈悍，本王可就愈難放手。」
修羅王輕易就把那支雪箭震開，臉上的笑容越發高深莫測，旁邊的洛月叫苦不迭，可也不敢真的叫出來：大哥你什麼人不要，為什麼偏對這種心狠手辣的蛇蠍貨念念不忘啊！
「能抓到我是你的本事，能讓你放手就是我的本事。」
雪無垠冷冷看著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們這麼一鬧，那些鬼都已經去得遠了，消失在不周山的雲霧裡面，不過雪無垠既然已經感應到莫永樂的存在，跟著鬼去找當然也就沒有必要了。
「你若沒有事情瞞著我，你怎麼知道莫永樂就在這裡？」
修羅王的眼睛好毒，總是可以一眼就看穿事情的核心，而且他從不裝聾作啞，和他同行，比和瑀公子同行還要累一百倍。
可是至少，修羅王不會動搖他復仇的決心。單單只為了這一點，就值得了。
雪無垠沒有閃躲修羅王的視線，反而以一種挑釁的姿態面對他。
「修羅王，莫永樂和本宮主是什麼關係？本宮主自然能感覺到他在這裡，你如果不信，就由你不信罷。」
這話刺激到修羅王敏感的神經，想到一個不如自己、甚至內心醜惡的人類曾經和雪無垠無比親密，曾經把雪無垠這座冰山化成一攤水，他怎麼能不嫉妒？他怎麼能不憤怒？
所以他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不管在誰面前被激怒，通常都是踏進陷阱的第一步。
「雪無垠，你說這話是存心想激我？」修羅王面色陰沈。
雪無垠只是要轉移焦點，並沒有要挖陷阱讓修羅王跳，所以他也覺得點到為止，沒有必要過分刺激修羅王，對修羅王的質問他沒有回答，只逕自往更深的山裡走去。
天蠶絲長袍披在他優雅的身段上，攤開在地上，即使走在濕濘泥滑的地上，也不沾塵土，他的背影優雅高貴，如同謫落凡間的仙人，很多年以前，就是這個背影，讓修羅王這一世都魂牽夢縈。
即使魂牽夢縈，都索求無門。
雪無垠，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大哥，走了！」洛月拍拍修羅王，率先跟了上去。
不周山山路險峻窄小，平日裡根本沒有人會上不周山，因為是女媧的埋骨之所，所以有很多傳說纏繞著這座雲氣繚繞的高山，尋常人類多半繞道而行，而不周山也因此，荒廢了下來。
雜亂而窄小的山徑，是獸走出來的。
蜿蜒曲折、錯綜複雜的山路，如果是人來走，很快就會迷失在裡面，尤其不周山終年雲霧繚繞，肉眼沒有辦法辨識方向，這也是不周山少有人跡的緣故。
可是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都不是困擾。
雪無垠感覺得到莫永樂所在的地方，剛才那些鬼怪一路留下來的腥臭氣息，也逃不過他們本來為獸靈敏的鼻子，只要跟著這些跡象走，就能夠找到莫永樂，至於怎麼離開？那不過是勾勾手指就能解決的事情。
越來越近了。
雪無垠的鼻翼掀動，一陣強烈的腥臭氣息吸了進來，直達腦門，讓他也忍不住暈眩了一下，而他感覺到莫永樂的存在，也越來越明顯了起來。
「這是……」
撥開一叢灌木，眼前是一片泥濘的空地，前方有一個烏黑而巨大的山洞，這個山洞不見一絲光明，彷彿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吸納著所有的光線。
這個山洞並非天然形成的。
從山洞外緣的石雕來看，肯定是人工鑿出來的鑲邊，洞口還有兩座巨大的雕像，可是因為時日久遠、霧霜侵蝕，已經看不清楚這兩尊雕像原來的模樣，自然也就無從知道這雕的是什麼。
可是進來的路分明是獸徑。
這條路，分明是獸走出來的路。
怎麼這裡，卻有著人工的東西？
在裡面嗎？
雪無垠閉上眼睛，減低外界的干擾，專心一致的運用自己的妖力去
感知，尋找著共鳴妖力的端點。
「……就在裡面。」
張開口的時候，他也同時睜開了眼睛，帶著堅定的決心，望進洞穴的深處。
雪無垠說在裡面，修羅王沒有道理不相信。
而且修羅王有自信，就算這只是個雪無垠唬人的陷阱，他也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帶著洛月全身而退。
這是他的自信。
他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妖主，這樣一個洞穴，也許人類看了會害怕，可是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沒有什麼不敢進去的地方。
所以由雪無垠帶頭，修羅王和洛月跟在後面，已經結盟的他們，踏入了洞穴的黑暗。[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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