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第一章
從雙手傳來的劇痛，讓寧楚楚在夢境與現實當中反覆穿梭。
究竟痛的是雙手，還是記憶裡那逼著他走向死亡的背叛，他已經分不清楚了。
他是千羽樓的精衛鳥，他曾經奉獻自己的一切給千羽樓，可是換來的是血淋淋的殺戮與背叛。
所以他不要了。
再也不要和千羽樓有任何關係，再也不想和千羽樓的妖見面，再也不想去回想雙手傳來的劇痛、還有心臟被撕裂的痛苦。
他穿上了極樂宮的衣袍，埋葬屬於千羽樓的過往，這一世，他就是極樂宮永遠的使徒。
「寧楚楚。」
半夢半醒的迷離間，一個充滿著男性魅力的聲音，呼喚他。
「喂，寧楚楚！」
修羅王皺著眉，他不是個有耐性的人，只要對方讓他叫了超過三次還沒有反應，他一定會讓對方嘗到可怕的後果。
可是這一次，他只叫了兩聲，就不耐煩了。
因為自己的手臂被雪無垠斬去，折損了修行，洛月又在和瑀公子的打鬥當中重傷，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自己也在保護洛月的時候傷及身體，只是畢竟他修為比洛月深，那樣的傷，只休息了幾天，就暫且沒有大礙了。
而他算來算去，自己和洛月落到這個境地，都是雪無垠和瑀公子狼狽為奸，現在奈何不了他們，身在修羅獄裡的寧楚楚，自然成為洩怒的對象。
寧楚楚沒有回答，修羅王只伸出他僅存的那隻手，握住寧楚楚的肩頭，狠狠的發出了勁力。
「呃──！」
寧楚楚猛然仰起頭來，喉嚨裡發出沙啞粗糙的呻吟，他的額角有豆大的汗珠，臉色慘白，臉部的肌肉因為痛楚而隱約的抽搐。
他在失神當中停格了半晌，才總算把雙眼聚焦在修羅王的臉上，認出這張邪惡俊美如天神的臉龐，讓他立刻止住了自己的呻吟。
極樂宮的人，不能在外人面前丟臉。
再痛都要忍耐，再不甘都要承受。
「哦，不是很痛嗎？寧楚楚，怎麼看到我，就不敢叫了？」
寧楚楚的倔強，讓修羅王起了虐欲，他現在一股氣無處可發，寧楚楚在這裡，那不是個現成的出氣包麼？
都已經把寧楚楚弄醒了，不好好玩一玩，他就不叫修羅王！
握住寧楚楚肩膀的手下用力，捏住骨骼，以恰到好處不會造成真正損傷、又可以達成疼痛目標的力道，下了重手。
寧楚楚這次從咬緊的雙唇當中發出了悶哼。
不光是他的額際，連鼻翼、下巴、和脖頸，都滲出了疼痛的冷汗，浸透他蒼白的皮膚。
修羅王瞇起眼：「寧楚楚，鎖住你雙手的是仙鏈，不是什麼鐵或鋼，不會造成你什麼痛苦，你這是演出來給本王看的？你當本王百歲小妖了？」
寧楚楚不屑與他說話，和雪無垠、雪無晴無關的事情，他都不想要多生事端，因此索性裝聾作啞，一個悶葫蘆，再怎麼摔也就是個悶葫蘆，摔破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可是站在這個悶葫蘆前面的是修羅王，修羅王可不只會摔。
「不說話？本王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修羅王冷冷盯著他擺明不屈服的樣子，手下加強勁力，這一次他可沒有留手了，就算把寧楚楚的肩膀活生生的捏碎了，恐怕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寧楚楚承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如果他連火焚的痛都曾經經歷過，這根本不算什麼！他任由修羅王的勁力穿透他的肩膀，粉碎肩骨，他全身上下的神經都一跳一跳的疼，幾乎讓他自己覺得意識快要裂解，但是他什麼也不說，死都不說！
在寧楚楚幾乎以為修羅王要這樣毀掉他的手臂的時候，修羅王停手了。
他動手跟停手一樣的突然，只在一剎那就放鬆了所有的力氣：「你是有骨氣的。」
寧楚楚就算要回答，也沒有力氣回答，他低垂著頭，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髮際滴落到地上，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幾乎就要到達極限。
但是他還是個悶葫蘆。
修羅王撞上他，就好像撞上雪無垠，兩個人一模一樣的倔強、一模一樣的剛硬，好像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屈服為何物、妥協為何物！
他修羅王奈何不了雪無垠，就不信還奈何不了寧楚楚！
修羅王的眼裡有隱約的、挑戰的怒氣，手指用力捏起寧楚楚的下巴，他的力量之大，立刻在寧楚楚的下巴印上了青紫的顏色，寧楚楚卻是緊皺著眉，什麼也不說，不討饒，更不溝通！
「你不怕？本王知道你不怕痛，但本王問你什麼了？本王叫你背叛雪無垠了嗎？不過白問你一句，你做這個樣子給誰看？」
寧楚楚竟然、還是不說話！
修羅王怒極，狠狠把寧楚楚的臉甩向一邊，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在寧楚楚臉上，他的動作如此狂暴，聲音卻是幽玄：「你當你是誰？對著雪無垠是我讓他三分，你可就沒有這樣好運氣了！」
手上勁力擊發，立刻粉碎了寧楚楚右邊的肘骨。
「嗚──呃──！」
寧楚楚終於悶聲慘叫了起來。
肘骨的劇痛，連結著過去的記憶。
鳳凰真主用來自地獄的三昧真火的燒灼、鳳凰真主毫不留情使用骨釘釘穿他的關節，必須要全然毀去他的雙翅，否則鳳凰真主不能安心，否則千羽樓不能安心，就連對他如兄如父的夜鶯真主，都沉默著、在遙遠的千羽樓裡看著他遭此大劫！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寧楚楚昏過去以後，再一次醒來，惡魔般的修羅王還在眼前，恐怕是他用了什麼妖術，把自己從昏迷當中強硬喚醒，修羅王固執，寧楚楚早在過去每一次修羅王來犯極樂宮的時候就摸清楚了。可是修羅王能這麼鍥而不捨，超出寧楚楚的預料之外，他此刻也終於知道了，這場戰爭，是一場毅力的戰爭。
肩膀的傷處並沒有得到治療，只能依靠自己的妖力緩緩的回復。偏偏西域修羅獄的自然地理不適合他這樣的妖生存，能夠從自然界裡面採集的靈氣少之又少，因此癒合的速度也遠遠比不上過去還在極樂宮的時候，只能強忍著拆骨般的痛楚，不屈的眼神盯著高大的修羅王。
「你的眼神倒是很好。」
修羅王的話語不帶善意，雖然勉強算是稱讚，但沒有人被他這樣稱讚會覺得開心。
任何得到他這句稱讚的人，或者妖，只會覺得毛骨悚然。因為這樣代表修羅王的興致上來了，修羅王的興致一上來，說什麼也逃不過他的魔掌。
「你說我怎麼這麼笨呢，你是雪無垠的部下，你肯定是不怕痛的，拿這些來威脅你，倒像是我失了格調。」
修羅王好整以暇，他現在佔據了全然的優勢，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只要他想。
「不過本王想起了還有一個雪無晴，雪無晴是你家宮主的命根子，這樣吧，你不說話，我就拿雪無晴開刀，你敢嗎？」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寧楚楚能敢嗎？
「你有什麼要說的，有什麼好說的，你都已經被宮主傷成這樣回來，修羅王，你不知道什麼叫做知難而退？」
悶葫蘆總算開了金口，但是開了金口也不代表那話是好聽的，酸得十足十，他臉上倒沒有嘲諷的意思，平舖直敘，波瀾不驚。
「你找死？」
除了對雪無垠之外，修羅王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憐香惜玉，何況寧楚楚既不是香也不是玉，他對著寧楚楚的肩上用力劈去的時候，自然沒有猶豫。
寧楚楚受到他這樣一擊，痛得整個身子都幾乎蜷了起來，綁住他的仙鏈因為這樣的動作，撞擊出清脆的聲響。他一口氣換不過來，只能張開口喘氣，痛楚還沒有消退，就聽得修羅王又說了。
「你的肩傷看上去不像是新傷，什麼樣的傷可以在妖身上停留？」
「……這、不關你的事吧……」寧楚楚艱難的從口中擠出這一句，他明白修羅王來這裡只是找出氣筒，不會是真的想要知道什麼，因此他也沒想迎合修羅王。反正修羅王越生氣、往他身上出的氣就越多、氣消得越快，趕快還他一個寧靜是正經。
可是修羅王偏不了。
越難撬開的嘴，讓他越感興趣這張嘴裡能吐出什麼來。就好像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藏往往都是藏在一些機關重重的地方，如果一個寶藏輕易擺在那裏讓人挖出來了，那寶藏肯定不值錢。
修羅王是個男的，雄性本能的征服欲，還有他身位至尊王者的優越感，讓他對於這種價值連城的寶藏，特別的感興趣。
這不是為了那些寶藏的價值，而是為了挖出寶藏那瞬間的成就感。
「還想說不關本王的事嗎？這是本王來判斷的，不是你。不要忘記你不說，受苦的是雪無晴，本王不在乎，可是你也能不在乎嗎？」
「堂堂修羅王，拿一個修行剛滿千歲的小妖來脅迫我，你要不要臉！」
說到雪無晴，果然寧楚楚急了，人一急就得說話，妖一急也一樣。
「本王不在乎這些臉面，只在乎我能不能聽到我要聽的話、達到我要完成的目的。你也不必緊張，本王不是在跟你打探雪無垠的事情，本王只是有點好奇，你那雙手究竟怎麼回事？」
寧楚楚被吊在這裡，雙手上的衣袖自然往下滑落到肩膀的地方，露出兩條平常不會輕易被人見到的手臂。這雙手臂上面斑駁的傷痕引起了修羅王的興趣，就修羅王所知，從寧楚楚成為極樂宮副宮主到現在，好像還沒有誰有能耐重傷寧楚楚，就算是他和洛月都不行。所以寧楚楚這傷哪裡來的？怎麼來的？
修羅王只要有感到好奇的事情，輕易不會放棄追根究柢。
「如果只是普通的傷，依靠妖力很快也可以復原如初，不會留下這樣的傷痕，這是怎麼回事？雪無垠知道嗎？」
修羅王雖然知道雪無垠倚重這個副宮主，卻不清楚雪無垠和寧楚楚的相交多深，是否只是單純的主僕關係，但是如果只是單純的主僕關係，寧楚楚對雪無垠這種忠誠就奇怪了，他們肯定有比一般主僕還要深入的羈絆。
「宮主知道或不知道很重要嗎？我不會回答你跟宮主有關的任何問題，就算現在極樂宮破了，你覬覦我們宮主，我告訴你，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其實修羅王哪裡有寧楚楚罵的這麼不堪，修羅王這麼一站出去，那也是顛倒眾生的俊美。也許是因為修羅王對雪無垠死纏爛打了太多年，連寧楚楚都不待見他。
修羅王聽到那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頓時大怒，手下沒有容情，往寧楚楚另外一邊肩膀擊去。這一次是清楚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了，寧楚楚連慘叫都叫不出來，劇痛奪走了他的神智，現在雙手都被修羅王給毀了，已經跟個廢人沒有兩樣。
「本王不教你，你是不知道修羅獄的規矩了！」
修羅王也不管他傷勢，寧楚楚痛昏過去，他反手一巴掌又把寧楚楚打醒，看著寧楚楚嘴角流出來的血，他只覺得殘忍的快意。
膽敢不服他修羅王，就是這樣的下場！
「你的雙手都沒了，還想與本王嘴硬嗎？信不信本王把你全身上下的關節都一一打碎了，到時候可不只昏過去那麼簡單。」
殘忍的威脅猶在耳，寧楚楚除了強忍痛苦的表情以外，竟然沒有其他情緒顯露在臉上。蒼白如同一個水晶娃娃的臉龐，只有淡薄的冷靜。
「把我全身上下的關節一一打碎，對你有什麼好處？我若對宮主沒有用處，那宮主會毫不猶豫的將我捨棄，你少了一個威脅宮主的籌碼，正是我所希望的事情，來啊，我等著呢。」
挑釁的話語以及他面無表情的態度，不但讓修羅王生氣，還讓修羅王佩服。
以前只覺得寧楚楚的力量有兩把刷子，但是不到今天還不知道，雪無垠竟然養得出這樣一個忠心不二的部下，何況這個部下還並非雪狐一族的，修羅王真對雪無垠刮目相看了！
手上勁風旋起，一抹金光就當著寧楚楚的胸膛橫切過去，金光帶著銳利的殺傷力，破開寧楚楚的衣服，在他的胸膛上面留下一條深及肋骨的血痕，這種程度的傷對於妖來說還不致命，只是這種程度的疼痛，已經足以讓最堅強的妖屈服。
屈服吧！
修羅王握拳，精光燦爛的雙眼志在必得。
他等著寧楚楚屈服，等著寧楚楚求饒。
可是寧楚楚沒有。
寧楚楚只咬牙忍受著超越極限的疼痛，他的全身都被汗水和鮮血浸透，除了那張臉，全身上下沒有一處還像是當初那個極樂宮的副宮主。
可是他沒有求饒。
「你、你……儘管來、只要你殺不死我、我……我不會屈服於你……」
一邊咳出血，一邊從喉嚨深處擠出這樣的話，寧楚楚的意志力的確堅強，也讓修羅王更加憤怒。
他就不信，他連極樂宮的副宮主都還奈何不了！
反手又是一道妖氣割裂寧楚楚的胸膛，剛好和上一道傷痕交叉，成為一個叉叉，噴湧的鮮血如泉，修羅王卻毫不在意那些鮮血弄髒自己的身體，走近了，捏起寧楚楚的下巴。
「原來、你的妖印在小腹啊？你不怕痛，那麼──你怕不怕死呢？」
捏著寧楚楚下巴的手指放開，游移著，從喉頭，到鎖骨，到胸膛，毫不避諱那皮開肉綻的傷口，帶著滿手的鮮血，撫摸到寧楚楚的小腹，如願的感受到寧楚楚小腹的肌肉驟然一緊。
修羅王低笑：「哼，原來你也是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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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說，楚楚是我本命啊（飛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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