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kalmia46: 這篇寫得好美，感覺不那麼討厭莫永樂了。但是看到下一篇 02/15 11:29
→ kalmia46: 就果然還是覺得：莫永樂你還是死死好(欸妳www 02/15 11:29
莫永樂過去和雪無垠在一起的時候也是百般溫柔啊～這故事告訴我們人不能走錯路，走錯了路就天誅地滅人人喊打了哈哈
※ 編輯: sylviaxxxx (182.155.69.233), 02/15/2015 16:25:06
[m第四章
雪無垠記得，第一次遇到莫永樂的時候，是大雪。
他本是生於北地的雪狐，大雪正是他所習慣的環境，他不覺得有什麼，還是足不染塵。他向來避世而居，沒有需要絕對不會踏出極樂宮的咒界一步，可是這一次雪無晴胡鬧，偷跑出了極樂宮，還隱藏住自己的氣息，讓他不得不親自出來逮人。
逮人尚且還沒找到，就在北方的一個城裡，誤觸了遠古以前留下來的咒陣，縱使是他，也費了一番功夫才脫身，身上帶傷，倒在雪地裡的時候，是莫永樂手上的傘，為他遮去了風雪。
那把傘上面的花色，到現在雪無垠都能夠清楚的在腦海裡描繪出來，那只是一把尋常的傘，城裡很多行人都會拿著相似的花色，而傘上封油，阻絕了水氣，上面繪著雲霧般的山水，後來想想，那可以是雲霧，也可以是夕陽西落的霞色。
莫永樂那時候的微笑那麼乾淨清新，就好像瑀公子一樣。他們都是靈氣逼人的男子，也都有著一張如同水墨一般的容貌，莫永樂為他擋去風雪，彎下腰來，溫和的問他：「你還好嗎？」
只是這一句淡淡的關心，當時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後來回想，原來這是冤孽，命裡帶的冤孽，他沒有天機神算，怎麼算，都算不過這一劫。
「你……叫什麼名字？」
「……銀。我叫銀。」雪無垠昏迷之前，吐出最後一句話。
他傷得不輕，選擇隱瞞了自己的姓名，莫永樂又不知道他來自何方，只好自作主張將他帶到城鎮裡面的客棧休息，莫永樂是誅妖師，他是妖，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只是當他拒絕莫永樂的好意，莫永樂臉上的黯然竟然勾動他修化人性的心弦，讓他產生了不忍的情緒。
只是一個不忍，就將他留在莫永樂身邊三月。
他的傷本來也不需要這麼長時間將養，可是莫永樂喜歡和他在一起，他是知道的。
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沉陷入莫永樂無微不至的關懷裡。
在極樂宮裡，他是高高在上的宮主，任何人不能靠近他所居住的主殿，他不需要人服侍，他的妖力既然都已經登峰造極，可以在極北之地開出溫暖的春花來，他想要端茶倒水、洗浴吃食，自然不需要其他小妖來服侍。何況他生性喜靜，不必要的打擾，也只會惹他不快。極樂宮裡的大妖小妖，無不尊他如神，無不敬他如王，在極樂宮裡，他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他和他的部下之間，永遠只有巨大的距離和鴻溝。
可是在這裡，他不是極樂宮的宮主，莫永樂也不是極樂宮的妖，莫永樂逗他開心，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笑，莫永樂惹他生氣，他也可以藉著使性子，來逼著莫永樂妥協。
那種對方因為在乎自己而妥協的感覺，和因為懼怕敬重自己而妥協的感覺，全然不同。
雪無垠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戀上了這種感覺。
可以毫不顧忌的對莫永樂瞋怒發笑，享受著莫永樂的包容，享受著莫永樂的關懷，那是第一次，千年妖心修化凡性，第一次領略到被愛的甜蜜與美好。
於是自己也陷了進去。
終於，在一個大雪的深夜，莫永樂抱住他，第一次親吻了他。
冰涼而火熱的唇，相接在一起，好像連兩人的心意，都透過這個吻，傳到對方的心底。又期待、又喜悅、又害怕、又雀躍，複雜的甜蜜，溶化成蜜水，化在自己的心裡，浸透自己的心臟，把那顆冰雪做成的心，換成了血肉。
「銀，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
莫永樂的請求是以命令的方式發出，而他竟然因為這句堅決的話與而心旌動搖、不能自制。
那個吻，喚醒了草木之心，那個吻，喚醒了千年修行好不容易修得的人心，那個時候開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動著自己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著初生的喜悅，愛情的甜蜜與青澀，讓人慌亂、掙扎、不知所措、甘之如飴。
那時候，也許莫永樂還不知道他就是極樂宮主雪無垠。
也許莫永樂早就知道了，不論如何，這個答案到現在，都是可有可無了。
把莫永樂帶回極樂宮的時候，遭到了副宮主寧楚楚的反對。
雪無垠還記得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他本冰雪聰明，發生的事情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他要把莫永樂帶回極樂宮，莫永樂不解，問他去哪裡。
「對不起，我騙了你。」
帶著些微的窘迫，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莫永樂的神色：「我不叫做銀，我的名字，是雪無垠。極樂宮宮主雪無垠。」
莫永樂幽深的黑眼裡面有什麼東西斷裂了，他那時候還不清楚那是什麼，只覺得莫永樂不開心是因為自己對他有所隱瞞，討好似的拉住莫永樂的手，用著習慣性的刁蠻，逼迫莫永樂接受：「也不是騙你什麼，你喜歡我，難道只喜歡我的名字？等你見了我的極樂宮，你就會知道你沒愛錯人。」
他拉著他的手，轉過頭去，因此他沒有看見，莫永樂眼睛裡斷裂的憎恨，還有愛恨交雜扭曲的神色。
等到他再一次看見莫永樂的表情的時候，那些神色都已經不見了，他只看到莫永樂平靜而優雅的笑容：「我愛你，自然是愛你的全部，不管你做過什麼事情、有什麼過去，我都不會因此離開你。」
孽根深重，始於當日，當時執迷其中，現在回頭看去，只剩一場笑話。
莫永樂──莫永樂跟半夏又有什麼兩樣？算來都是枉了！枉費鹿訣的生死相許、枉費自己的痴心錯付！
他帶著莫永樂回到極樂宮，首先出來的自然是副宮主寧楚楚，寧楚楚對他一向言聽計從，可是這次見到他身邊的莫永樂，竟然皺起了眉頭，低頭回稟道：「宮主，這是──？」
「他是莫永樂。」雪無垠不知道寧楚楚想什麼，但是他知道寧楚楚不會違抗他，因此只是隨口交代了一句，就要繼續往前走。
沒想到，寧楚楚再度出聲了。
「宮主，他是誅妖師。」
雪無垠的腳步被寧楚楚攔住，寧楚楚問第一句他已經覺得多餘，現在這第二句簡直是找死，冰霜瞬間在他的臉上凝結，但是對方是他最信任的寧楚楚，因此他沒有立刻動手。
「本宮主知道他是誅妖師，你以為本宮主瞎了眼？」
就算瞎了眼，他也不會感覺不出誅妖師和普通人類的差異。而寧楚楚眼也沒瞎，自家宮主和這個來路不明的誅妖師手牽手走在一起的模樣，他什麼都會看錯，就這個他不敢看錯！
捍衛宮主、捍衛極樂宮的想法，凌駕於自己的一己之身，寧楚楚一步不退，展現了驚人的勇氣，低頭道。
「屬下不敢。只是宮主知道，百妖卷有載，誅妖者能以人成仙，長生不老、法力無間，屬下不得不問一句。」
「──你這是懷疑永樂的居心了？」雪無垠稱呼莫永樂時已經只稱名字而不叫姓，充分展現了兩方的關係親密程度，如果寧楚楚還長眼睛，現在該要閉嘴退下，可是寧楚楚不敢退。
「屬下不敢懷疑，只是誅妖師畢竟是誅妖師，宮主──」
「你給我住口。」
雪無垠沒有放大音量，卻讓寧楚楚覺得連血液都幾乎要結冰，這時候莫永樂適時的插話進來了：「宮主，是我讓你為難了，我是誅妖師，你是極樂宮主，本來就不該……」
隨著猶疑的語氣，莫永樂悄悄要把自己的手從雪無垠手中抽開。
可是
握住莫永樂的那雙手握緊了，彷彿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願意放開。
雪無垠回過頭來，那張傾國傾城的美貌，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與柔和，對他說：「我不願離開你。」
莫永樂突然覺得，全身都失了力氣。
錯的是誰？錯付的又是誰？是誰踏入誰的陷阱？這劫是屬於誰的劫？
當時莫永樂想不明白，直到現在莫永樂都想不明白。
雪無垠可以說是信錯愛錯，但是於他莫永樂，從一開始面對「銀」，又何嘗不是痴心錯付？
極樂宮裡，燈映流華，雪照夕暉，花鳥如春，流水似錦，曾經在那個水晶一般的主殿裡，他們持酒對飲，酒是交杯合盛，人妖疏途，飲進滿杯，卻也同歸了。
雪無垠名動天下的美貌，喝了酒以後更是霞光四照，他兩對水靈靈的桃花眼，喝了酒就泛出霜花來，更顯得眼波流轉，靈動媚人。從他身上傳來的是昂貴的北方香料，有著雪的香氣和牡丹的蜜香，珍貴的天蠶絲緞順著他纖細的身體流洩滿地，鋪散開來像是成團的牡丹，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而這朵驕傲潔白的牡丹，婉轉伏在他膝上，只要一笑，極樂宮裡的花朵就是一叢接一叢的開。
莫永樂撫摸著他的長髮，絲緞一樣的髮質令人愛不釋手，更襯得白皙頸子玉雪可愛，他忍不住彎下身去啄了一口。
「亂來。」
雪無垠笑瞋著伸手拍了他一掌，這一掌軟綿綿的，與其說是警告，不如說是調情。
「宮主明明就很開心不是嗎？你若是開心，我可要得寸進尺了。」
莫永樂雙手伸去環住雪無垠的身體，桌上金玉交杯，地上月華如霜，雪無垠一翻身過來，剛好被莫永樂吻住。
就像是他們一開始的那個吻，那時候雪無垠還叫做銀，那時候莫永樂還不知道他就是殺死他們全家的極樂宮主，那時候雪無垠，還沒有心。
鹿訣說過，這兩千年，這一個人孤寂著度過的兩千年，就是為了等他……等到了他，我才知道什麼叫愛，等到了他，我才知道什麼叫做為他生、為他死，女媧離我太遙遠，只有半夏是真實的，只有半夏──才讓我知道，人心執著、萬死不悔──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一次，為了半夏、為了我自己、好好的活一次，為什麼連這樣微小的願望，這個世界都容不下？
對於雪無垠和莫永樂來說，又何嘗不是？雖是情真意切，只要開始是錯誤的，到最後都是萬劫不復。
容不下他們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他們彼此。
雪無垠記得在那個吻之後，莫永樂抱著他，沈默著看著他很久。
莫永樂很少像是這樣的沈默，雪無垠去推他，睜大了早就喝酒而浮起桃花的雙眼：「你怎麼了？嗯？」
莫永樂被他這麼一推，才回過神來，臉上撐起了微笑，溫柔吻在他的額頭：「看你太美，看傻了眼。」
「又是貧嘴。」
雪無垠推他，因為莫永樂這樣一句四兩撥千斤的話，他很快的忘記了莫永樂不尋常的沈默，這短短的一瞬間也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才恍惚突然想起來。
桌上酒瓶已空，他們都已醉意深濃，月光透過窗格照得水晶酒杯閃爍生輝，莫永樂吻著雪無垠，從髮際、額角、鼻樑、臉頰、嘴唇，一一吻過，雪無垠閉著眼睛享受這醉後的旖旎，嘴角泛起淡淡的淺笑：「癢啊！」
「宮主不喜歡？那我可就不繼續了。」
莫永樂作勢要停，雪無垠勉強睜開雙眼一條縫隙，含瞋含喜的眼睛 他：「你又來！」
「宮主。」
旖旎而浪漫的情境裡，莫永樂的聲音彷彿有魔鬼般的魅力，纏繞著雪無垠的意識，奪取他的心靈：「宮主這一世都是我的，你的身體、你的性命、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
那時候的這句話有沒有弦外之音，醉得不輕的雪無垠自然分不清楚，含糊著應了聲，迷濛的雙眼已經看不清楚莫永樂臉上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見莫永樂眼瞳深處刻骨的仇恨與掙扎的愛戀。
妖生五百年，能得人形；妖生千年，能得人心。千年等待，草木化為人識，修得愛、恨、情、仇、貪、瞋、痴、苦，只是他不知道，原來這麼許多，都是同一個人給他的；這麼許多，都是同一個人帶著他經歷的；這麼許多，都是同一個人，為他精心描繪的夢境。
只要夢醒了，就會發現，原來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而那些曾經痛不欲生的，都留在那個片湖泊裡的世界。EndFrag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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