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第六章
函水縣城。
巨大的獸足踩在石板路上，讓大道兩旁的房屋都不由自主地跟著震動。
大風颳起滿天凌亂的雲朵。
芬芳的妖血滴落在乾燥的石板上。
雪無垠身為修行已有千年的狐妖，又是雄霸一方的妖主，他的本體巨大到令人不能直視，尾巴蓬亂的皮毛展開來，就可以遮去好幾戶人家的陽光。
雪無垠飛快地跑著。
由於完全化為獸形，他此刻的思緒也是一半野獸，一半人類，同時擁有兩種意識，卻也都是同一種意識。他的本能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敏銳，感覺到每一絲颳過自己華美皮毛的風，感覺到每一下自己腳步踏在大道上的震動，所有的力度無比精準，狐狸的爪子每一次落地都陷進了石板之間的縫隙，卻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拔出來，毫髮無損，舉重若輕。
身上的傷汩汩地往外流出芬芳而珍貴的妖血。
價值連城的皮毛已經有一半被他自己的鮮血所染紅。
但是他感覺不到痛。
或者說，那些痛覺連結著神經，侵入到知覺系統的中樞，但是立刻被另外一股情感所覆蓋過去。那種焦灼的情感太強烈，強烈到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焚燒著他的心靈，催促著他的肉體，讓他每一步都比前一步跨得更快了一點。
還沒到極限。
還沒到極限！
撕扯著的肌肉，劇烈而焦灼的喘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改變事情，在還沒有太遲以前！
不能讓他死！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瑀公子死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
雪無垠狐狸的雙眼赤紅，渾身像外散發出颼颼的寒氣，街道上所有的行人尖叫著躲避，一片混亂狼藉都入不了他的眼裡。
他在跟時間賽跑。
跟太陽賽跑。
在行刑之前一定必須要到達瑀公子所在的地方，只要他能在那之前到瑀公子身邊，瑀公子就安全了！
冰冷的呼吸從雪無垠狐狸的鼻子裡噴出來，每一次噴氣都吹翻一片茅草糊成的屋頂。
瑀公子！
內心深處撕扯著吶喊。
等我──你要等我！
意識帶著身體行動，麻痺了傷處的痛覺，挑戰著體能的極限。
「！」
突然間雪無垠的雙目睜大，前腳扒地，緊急煞住了比追日月還快的腳步，這個動作帶來的作用力讓他活生生把地板上的石板給掀了起來，為了阻擋住劇烈的衝勁，整整鏟了一整片堅硬的石板起來，而那片堅硬的石板立刻抵受不住力量，化成千萬碎片往週圍飛散！
瑀公子不在這裡！
妖眸恐懼的睜大，巨大的妖眸當中映照著他所看見的景象。
高高架起的刑場上空無一人，就連旁邊都沒有圍觀的群眾，一點也不像是就要行刑的地方！
難道他們改判了？
雪無垠心跳如擂鼓，焦灼的妖眸向周圍轉動，試圖從這裡的狀況當中看出一絲蛛絲馬跡。
難道他們改變了行刑的地點？為何這裡空無一人？若是改了地點，刑場怎能架在這裡？
巨大的獸足焦躁的頓地，不安的鼻息噴在空氣裡，更讓他覺得渾身不對勁。
到底怎麼了？瑀公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蓬鬆的尾巴一下一下不安的抽動著。
牠身上的鮮血不停滴下來，順著毛皮落到地上，被他踩得一蹋糊塗。
突然有個聲響吸引他的注意，他本想回頭看看聲響來處，卻在不經意抬頭的時候，看見了高懸空中的烈日！
不！
熾烈的陽光直直穿透他的瞳孔，彷彿要從深處直接蒸發牠的靈魂，牠一陣天旋地轉的昏眩，眼前發黑，卻不是因為太強烈的陽光。
不！
妖瞳不敢置信地睜大，吸收更多烈火似的暘光，彷彿要從內部將牠燃燒起來，火裡火裡去，徹底灰飛煙滅。
時間，竟然已過午時！
那些穿透了牠的瞳孔匯聚到牠胸膛內部的火辣陽光，突然間從內部開始向外燒灼起來，火刑的感覺如此痛不欲生，牠感覺到自己痛到不由自主張開了口，但是聲帶被燒得乾裂發不出聲音，牠不覺得自己有叫出聲來，因為牠的耳朵已經被火焰焚燒的劇痛佔據，再也聽不見其他。
但是極其淒厲慘烈的妖獸嘶吼，從他的咽喉深處衝出來，直直地衝上雲霄，投入烈日的焰火裡！
市集上靜無人聲，彷彿那聲屬於妖獸的淒厲慘嚎，徹底奪去了這城鎮所有的聲音。
不該有聲音了！
雪無垠全身的毛皮彷彿同時被烈焰焚燒著，承受著難以相信的痛苦。
牠竟讓瑀公子就這麼死去！
他應許護佑牠一世平安，怎能如此輕易撒手？
牠甘願為他約束一世自由，怎能如此輕易放手？
這不會是真的！他可是瑀公子、連修羅王都被他重傷的瑀公子！
區區一個刑場、區區一座絞架，怎麼能夠奈何得了瑀公子？
這不會是真的！這不能是真的！
哀鳴慘寰，巨大的獸足重重捶落地面，毛茸茸的腦袋無意識搖晃著，想要把自己從這個幻覺裡面喚醒。
瑀公子──！
用盡氣力，滴盡淚血的哀鳴，連天上的飛鳥都能震落下來。
但是雪無垠聽不見自己的哀鳴。
牠的耳中、牠的眼中，淨是死域一般的寂靜。
牠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哀鳴著。
巨大的、受傷的銀色雪狐，身上還正滴著滾燙的鮮血，在函水縣城最熱鬧的鬧市中央、刑場之上，痛徹心扉的鳴叫著。
瑀公子不能就這麼走了。
他連瑀公子的面都沒見著，不知道究竟為何他從千雪峰顛找回來的幻世紗華花、累世千緣果，竟然救不得瑀公子一命。
他不知道瑀公子是罪該當誅而不願抵抗、或是被誰從中做了手腳，而根本沒有力氣可以抵抗。
他不知道！
而瑀公子竟然這麼殘忍的、把這麼多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留給他在無盡的殘生裡去一遍一遍回想、一遍一遍凌遲自己！
你怎麼忍心！
瑀公子和其他眾人在函水縣府內聽見的，就是雪無垠幾乎嘔心的慘嚎。
妖獸的慘嚎當中蘊藏著人類遠遠無法匹敵的力量，因此在場眾人無不覺得心魂俱裂。只有瑀公子一聽到這聲音，心中某一處突然像是被狠狠掐了一下，臉色劇變，很快的閉上眼睛，咒力海嘯般擴散出去，很快就捕捉到了聲音來處。
「雪無垠！」
瑀公子的聲音碎裂，他從未有過這樣失態的時候，他猛然轉身，朝夢夏吼道：「夢夏、扇子！」
夢夏被他一喚驚得魂飛天外，還沒回過神來消化瑀公子究竟說了什麼，瑀公子已經不耐煩的再催促了一次。
「扇子、快！」
這回服從命令的本能直接讓夢夏從懷裡扯出瑀公子的扇子，就燙手山芋般丟了出去。瑀公子看也沒看，彷彿手上有著一塊磁石，而那扇子是鐵做的，居然硬生生把那扇子從匪夷所思的角度吸進了手裡──正確來說，直到瑀公子從原地消失，那把扇子都未曾碰到瑀公子的手；但是當瑀公子消失以後，那把扇子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咒力之風，準確的把瑀公子從函水縣府大堂，移形換位到了雪無垠所在的地方。
「小毛球！」
咒力之風還沒有散去，瑀公子眼尖，先看見的是雪無垠那身被血染得通紅的漂亮毛皮，這一看他心都亂了，慌忙叫道，就是要確認雪無垠的傷是否無恙。
妖獸的鳴叫太過大聲，輕易就把瑀公子的聲音吞沒在共鳴當中。
雪無垠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情緒裡，也沒有餘力去顧慮周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毛球！」
瑀公子聽著那聲音，心都揪了：「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啊？」
巨大的妖獸鳴叫聲當中，有什麼力量穿透聲音，跟瑀公子體內的力量產生共鳴，回流到雪無垠巨大的妖獸身體當中。
那是連繫。
那是他們身為妖使和妖主，至死都切不斷斬不開的連繫。
雪無垠聽不見瑀公子，但是牠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悲傷竄過全身，緩解了憤怒與焦灼，溫柔的，撫過牠每一下擂動的心跳。
牠張開嘴，發出聲音，這一次他聽得見了。
狐狸嗚嗚的叫聲，不再是剛才那陣耳欲聾的哀鳴，穿透牠的耳膜，牠又能聽見了。
「小毛球！」
那個細微的人類的聲音，是自己聽錯了麼？
牠閉著嘴巴，用鼻子嗚嗚的叫了幾聲。
本來劍拔弩張的毛髮漸漸的平順了下來，但是還沒有完全從激烈的情緒裡掙脫開來，牠只是從一個寂靜而絕望的死域，開始漸漸地回來自己所身處的這個世界。
隨著情緒的回來，身體上所受到的傷害，從剛才到現在所承受的痛苦，也一點一滴的回來了。
好痛。
好痛。
為了從城西趕回來救瑀公子，化為原形硬碰硬跟莫永樂大打了一場架，雖然把莫永樂趕走了，但是自己身上卻斷了不少根骨頭，連毛皮上都是深可見骨的創傷，珍貴的妖血沿著漂亮的毛皮滴落，一路走來，滿地芬芳。
「小毛球！你怎麼傷的？怎麼自己不治療？啊？」
那個聲音，好熟悉啊。
自己拼死耗盡全力趕來這裡，不就是為了那個聲音嗎？
但是太陽……
筋疲力竭的狐狸抬首望著天頂上的太陽，試圖看出些什麼。
但是，明明就已經過了午時了啊──
難不成，是自己產生幻覺了？
鼻子抽動，又是可憐兮兮的嗚嗚幾聲。
瑀公子──
突然間，牠全身的毛一陣震顫。
那個碰觸！
那個碰觸是──
「我在這裡。」
溫涼如水的聲音，終於有了一點現實的感覺。但是矛盾的是，又讓聽見這聲音的牠產生了超現實的感覺。
動物毛茸茸的腦袋不像是牠還化身成人的時候，沒有那麼機敏的頭腦，對於這些需要理解的事情，反應都會慢半拍。
好像下顎的毛皮被誰揉了揉。
「小毛球，我在這裡啊。你沒事了。」
這句話不知道啟動了什麼開關，本來比一個成年男人還要高大的九尾狐妖，突然間縮小成了普通狐狸的大小，抬起頭來只看的見那身飄然如仙的白袍，要確認對方的臉孔是誰，還必須很用力的抬頭才能看得見。
從上方俯瞰的那張臉容雖然逆光而模糊，牠卻還是輕易認出了那張柔軟如神祇的面容。
「嗚嗚。」鼻子裡又噴出模糊的叫聲。
身體線條優美的狐狸一身是傷，兩顆眼珠水潤潤的，滿身狼狽的鮮血。
「小毛球。」瑀公子蹲下來，雙手從兩邊捧住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酸楚的心疼感覺從喉嚨沖上眉間，眼眶泛紅了一圈：「你怎麼傷成這樣，啊？跟誰打架了？」
「嗚嗚。」
狐狸用濕潤的鼻子頂他手心。
不想回答了，累了，只想好好歇一歇，好好睡一覺。
你沒事就好。
沒事，就很好。
「很痛吧。」瑀公子的眉頭皺成一團，伸手揉著雪狐鼻吻周圍的毛髮，溫柔從他的指間擴散，彷彿帶著魔力。
「嗚嗚。」
狐狸埋在他的手心裡，享受著他溫柔的揉弄，雖然看似漫不經心，但是每一下都蘊含了最溫柔的寵溺。
牠已經累了好久，只想找這樣一雙手，讓牠可以安心。
「你想睡就睡罷。不管你跟誰打架了，等你醒來，咱們討回來就是了。」
瑀公子彷彿擁有神奇的能力，可以讀懂這樣一隻狐狸的語言，他的雙膝張開跪了下來，把狐狸毛茸茸的頭攬進了懷裡，大拇指摩挲著狐狸垂下來的耳朵。
「嗚嗚。」
狐狸的鼻子在他回裡不安分了起來，鑽動著。
瑀公子手指更用力的揉了揉。
「沒事，等你醒來我還會在。極樂宮主一諾千金，本公子也不輕易食言而肥。」
嘴角揚著溫煦的笑容，眼睛看在狐狸背上那些猙獰的傷口，用力得整個眼眶都紅著。
好心疼，好心疼。
被他丟在身後那一屋子的人，都比不上懷裡這團毛球來得重要。
之後會發生什麼，該怎麼應對，怎麼處理，這些暫且都管不上了。
他的眼裡只有這團血銀色的毛皮，看得他心裡發緊，眼裡發疼，他寧願這些血是自己的血，這些傷是傷在自己身上。
溫柔的聲音，沙啞了起來。
「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你睡罷。」
「嗚。」
狐狸的鼻音已經很模糊。
瑀公子的懷裡充滿著初露青草清新的氣味，很快將牠的意識帶離痛苦。
就這麼睡去吧……
就這麼安心的睡去，等牠醒來，他還會在。
因為他已經承諾要守牠一生。
瑀公子抱住牠，小心翼翼地讓自己的雙臂環住這隻遍體鱗傷的狐狸。萬分小心的避開那些傷口，咒力流動代替他的雙眼去感知雪無垠受傷的地方，看那雙立刻閉起幾乎昏死過去的狐狸眼睛，還有毛絨絨的腦袋，再看到那身被血黏糊得狼狽的傷，不禁自責低聲道：「對不住，都是我……」
雪無垠已經聽不見了。
瑀公子自然知道，而他那雙通紅的眼，自然雪無垠也是看不見的。
修長的手指輕撫，一層透明的、如同水跟空氣混合而成的薄膜，就把那隻小狐狸包了起來。這是瑀公子用咒力無中生有所造出來的結界，用來保護雪無垠的傷口不要被磕到碰到，否則他還真不知要怎麼把雪無垠帶回去。
就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剛剛本來還在大堂裡面的那些人，也一一的到了。
東方刑、北將軍、縣府使、夢夏，還有一干東方刑從帝都帶來的少年護衛。
「宰輔大人。」
北將軍皺起眉頭，看著瑀公子懷裡那個分明是妖的小獸，似乎覺得這事情不能這樣善了：「宰輔大人的話雖然有理，可是……」
眉頭皺得更深了。
「可是那罪狀卻是樣樣確鑿，就算──」
一心想要置瑀公子於死地的縣府使滿臉期待、滿心雀躍，只等著北將軍一聲令下，不改原判。
但是東方刑笑了。
東方刑笑了，表示他有話要說。
天下這麼大，朝堂這麼深，這滿家滿國，還沒有誰膽敢在東方刑想要說話的時候阻止他！
「北將軍，我明白你的難處，你也是為國盡忠，對陛下盡心而已。」他每說一句，夢夏在後面就跟著點一次頭，反而是他帶來的那些白衣如劍的侍衛，一個個板著一張臉，冰霜凜冽，風雷不驚。
縣府使逮到空隙，立刻滿臉堆笑，插了一句話進來：「那是，北將軍為國盡忠，鞠躬盡瘁，大家是有目共──」
有目共睹的那個「睹」字還沒說完，縣府使的話又嘎然而止了！
為什麼？因為東方刑又笑了。
東方刑一笑，那個不濟事的縣府使又立刻哆哆嗦嗦，敗下陣來，噤若寒蟬。
但東方刑這一次並不急著說話。
他只是微微把頭一偏，站在他身後那一列白色侍衛當中的其中一個，立刻雙手捧著一捲用金色印泥彌封住的卷軸，躬身彎腰遞了上來。
「！」縣府使雙腿一抖，跪了下來！
就算是北將軍，臉色也在沉肅後面，更多了一層慎而重之！
金色印泥，是只有當今宮中陛下，才能夠使用的印泥。也因此，只端了這個捲軸出來，連打開都沒有打開，就讓縣府使跟北將軍雙雙變了臉色！
怎麼辦到的！
從北將軍簽發了瑀公子的死狀，到現在不過也才兩天半，在這兩天半的時間，就算有誰腳程快，飛快的奔回帝都裡去給瑀公子他爹報訊，這麼一來一回，最快也是兩天半整。
先別說那敕令當中寫了什麼。
想要拿到帝都陛下親手彌封的金印敕令，先得由左右大臣商議，達成共識以後聯合上書，經由宰輔，也就是東方刑本人過目，再與陛下身邊的內官之首商談，才能夠面見陛下。而想要說服陛下簽發這張敕令，也不是什麼舉手之勞的事情，光是這些手續一來一回，最快也得要三五天才成！
怎麼可能、短短兩天半，東方刑就拿到了這張敕令！
瑀公子卻不像另外兩個人，他半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顯露出來。
東方刑對於這份敕令所造成的效果顯然很滿意，他寬大的官服袖袍輕輕一擺，示意道：「也許我們該看看？」
北將軍威武的身軀，轟然跪落了下來。
金色的印泥是天下最高的權威，是天下最尊貴的旨意，他跪不是跪宰輔東方刑，而是跪帝都內宮裡手握金印的陛下！
東方刑沒有動，站在他身邊那個白袍少年就動手掀開了卷軸。
清朗而明晰的京腔，緩緩念出了陛下的旨意。
「……皇天庇佑，嘉惠所昭，孤、既任蘇暘東方家次子瑀，為維繫三界穩固之逍遙侯，有關三界陰陽神妖之務，自非逍遙侯不能代庖。人間三界、妖魔魂魄，皆為逍遙侯命中所繫之要務，著其為眾誅妖師之統領，天下誅妖師歸其號令，非他人所能干預者……孤念瑀夙夜匪懈、朝乾夕惕、恪盡忠職、以諸生萬物為己念，分毫不敢以私利為己欲，想函水縣道一案定有冤屈，孤、不願芳草遭污、白壁遭陷……」
白衣少年清清楚楚一個字一個字念下去，在場都是久在官場打滾的老人了，輕易就能從詰屈聱牙的文言當中讀出字裡行間迴護的訊息。
「……所謂謀反、所謂結黨營私，皆為妄談。瑀卿受孤之命，微服下巡北方四道，不意遭人謀陷詬病至此，孤、深感痛惜……」
等到白衣少年把那份敕命讀完，東方刑又是和藹的笑了。
「如此，北將軍再無異議罷？」
還能有什麼異議？
北將軍跪著，放在地上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異議？
只是漏算了一步，早該在三天前簽發死狀的時候就當場斬了瑀公子，如此就算東方刑再神通廣大，也是枉然，今日笑著的就不是東方刑，而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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