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誅妖外篇 副手的見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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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外篇   副手的見招拆招


夢裡是一片雲霧朦朧。

視界裡什麼都看不清楚，水氣繚繞，霧氣蒸騰，燦爛的陽光從天空裡面灑下來，照得視網膜上面一片亮麗的流金。

他奔跑的腳步沒有停，幾乎足不點地的、用盡全力的奔跑，絲毫不受模糊的視界所影響。

因為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幾百年，這裡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家。

這裡，是珠海千羽樓。

他飛快的奔過一座又一座的拱型渡橋，穿越飄渺不定的浮雲，穿越那些永遠漂浮在天空裡面的艷麗羽絮，他的心臟擂鼓一樣在胸腔裡面劇烈的跳動。

多少個夜晚，他一次一次的在夢境當中來到這裡。

拼死命的奔跑，拼死命的追尋，他知道他在追逐著什麼，他知道他在尋找著誰，可是從前那無數個夜晚，他到最後都只能在冷汗與心悸當中驚醒，回到極北之地花開雪落的天上界。

寧楚楚的腳步幾乎騰雲駕霧。

紛亂的、急促的步伐毫不遲疑往前奔去，在懸空的亭台樓閣當中穿梭前進，終於他看見了，看見了從前無數次苦苦尋找卻總是來不及在驚醒以前看見的，黑色尖塔。

千羽樓裡面的樓閣都是尖塔。

千羽樓裡面所有的建材都是黑色的。

可是這座黑色尖塔，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從萬千樓闕當中辨認出來。

雕花的窗櫺裡面，散射出靈氣的光暈。

寧楚楚喘著氣，他不敢停下腳步來，他害怕一旦有所鬆懈，就會立刻從夢境當中被拉回現實，他跑得更快了，用力到全身的肌骨都叫囂著抗議，用力到連他妖力流轉的血脈都產生了微微緊繃的錯覺。

可是他不在乎。

汗水早已浸透他身上流彩四溢的薄衫，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踩下最後一步，緊接著渾身旋轉進了七色光芒裡面，轉瞬間化形為原身精衛鳥，直接從他所站的渡橋，飛快的振翅往那座黑色高塔飛去。

無數輕盈柔軟的羽毛沿著他飛行的軌跡往下落去，很快穿越層層雲霧，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珠海裡燦爛奪目的光芒。

他看不到那些羽毛去到哪裡。

他的眼裡，只有那座高塔。

與其說是高塔，不如說是他日日夜夜想要見到的那個存在。

「夜鶯！」

在一團彩光裡面撞進窗櫺的寧楚楚幾乎像是脫弦的箭，不顧一切的砸在冰冷堅硬的地上，但是他並非撞在地上，而是在那瞬間，就在旋轉的光線裡面從鳥形迅速的轉化為人形。

他的身形尚未變化完全，視線也受身形所限，首先見到的是垂在地上的黑色紗羅，接著入眼的是挺拔卻清瘦的人影，光是那個坐姿，就散發出學也學不來的寧靜和沉定，寧楚楚終於以人形站立起來的時候，看著對方額頭上面垂懸的金色額飾，緊接著終於和那雙止水般沉思者的眼睛四目相交。

「夜鶯！」

你為什麼不救我？你為什麼不護我？珠海千羽，日月悠長，你伴著我走過那麼多個日月，你護著我走過那麼多次潮汐的起落──你為什麼不提醒我？你為什麼不放我走？自斷雙翅，以全性命，你知不知道我斷翅的痛苦？你知不知道在遙遠的北地，你的楚楚業火紋身，留下永世不能消去的傷痛與疤痕？

夜鶯！

你怎麼忍心？你怎麼狠心！

寧楚楚張開的口吐出他嘶啞的吶喊，可是他等不到回答。

記憶的最後，是夜鶯真主那張溫雅高貴、沉思者的臉龐，他額頭上尊貴的金色額飾，在玄色長髮的襯托之下，如同黑夜裡最明亮的星辰。




「──！」

寧楚楚猛然從床上彈起的時候，正是北方的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升起的時候，符合他日復一日的自律。

而也是同一個瞬間，他意識到自己身上薄透的天蠶絲錦已經被他的冷汗全部浸透，濕濕黏黏的貼在身上，隨著他急促的喘息而輕微起伏。

是夢。他知道，一直都是夢。

雪無垠在那場大雪裡保護了他，把他納在自己的羽翼下，他已經決定奉獻所有給他的主子，從來沒有想要回到南方他的故鄉。

只是他的夢，放不過他自己。

寧楚楚端正嚴肅的面龐沒有洩漏出他的思緒，除了那身冷汗，更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夢境的線索，他的瞳孔也在睜開眼睛的那個剎那就調整回平常的樣子，他的行為舉止永遠無懈可擊。

進來服侍的小狐妖，也帶來了更替的衣物，因此寧楚楚梳洗過後，一塵不染整整齊齊的樣子，誰也不會想到他剛剛從最深沈的惡夢裡醒來。

漱洗更衣後，等著他的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第一件，巡視整個天上界極樂宮，確定沒有不該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

巡視的行程花不了多少時間，如果一切事物都在正常的規範下運行，把整個天上界極樂宮巡視完，只花了他半個時辰的時間。

今天他的運氣很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完成了例行的巡視，接著等著他的是第二件例行公事：確認少宮主身在該在的地方，並且不要讓少宮主做出任何不應該做的事情。

寧楚楚自認為他對少宮主，他已經十分寬和。

跟雪無垠的縱溺當然是不能比，可是如果以寧楚楚的原則來看，他覺得他已經為少宮主調整了原則的下限，不能不說是適當的善意。

「少宮主。」

就連逮到少宮主正在做壞事的時候，他行禮還是一絲不苟，中規中矩。

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時候，他還是一樣面不改色：「少宮主，屬下有必要提醒你，在宮主的結界裡面煉化『千里蹤』之術會影響到結界的平衡，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傷害，甚至動搖天上界的存在。另外，這個時間你應該在東園跟著白狐師父修煉，出現在這裡並不適當。」

「寧大哥。」

雪無晴從來沒有一次對寧楚楚打招呼的時候是心甘情願的，看他那臉色綠的，就知道他有多不想見到寧楚楚。

他不想見寧楚楚，可是寧楚楚每天總會找到他。

寧楚楚面無表情，眼神從雪無情鍋底般的臉色上，移到雪無晴身邊那些因為妖術作用、被砍得東倒西歪的竹子。

「你想練『千里蹤』，不經過宮主的結界到外面去，這樣就可以逍遙十天半月再回來？」

一眼看穿雪無晴的意圖並非難事，可是寧楚楚這樣說的時候只有嚴肅，沒有嘲笑的意思：「可是你光想著不碰結界，宮主不會發現，沒想到我只要一天沒見到你，就知道該往哪裡去找，你還跑不過北方四道就得回來了。」

「哼！」雪無晴不服了：「『千里蹤』來去千里，和移形換位之術不同，是以遁地為法，怎麼，你是鳥，你會飛，我不跟你比！我往地下走，你還能抓到我嗎？」

「那麼，你練成了沒有？」寧楚楚實事求是。

沒想到他的實事求是，落在雪無晴耳中卻成了令他難堪的擠兌，雪無晴一張嫩臉漲紅了起來：「要不是你突然打斷，我肯定早就練成了！」

「『千里蹤』以『護元術』、『解形術』、『朱天減靈』三種妖術為基礎，你如果真心要煉化『千里蹤』，現在就該去東園跟著白狐老師學習，若是不會這三種妖術，你在這裡砍十里地的竹子也練不成『千里蹤』。」

憑雪無晴的妖力，就算在極樂宮結界裡面煉化千里蹤之術，也不能成什麼氣候，更別提動搖雪無垠固若金湯的結界。可是寧楚楚很謹慎，不只很謹慎，他是個有原則的妖，不該發生在結界裡面的事情，他就不能夠容許。

而他實事求是的建議，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樣，成功的讓雪無晴炸開了毛。

「寧大哥，你瞧不起我就直說，以為說話酸了點我就會怕你嗎？我在哥的結界裡面煉化妖術，哥都沒說話了，你管這麼勤為的什麼啊？」

這句話他嫌不夠刺人，所以氣沖沖又補上一句：「你這麼鞠躬盡瘁的幹嘛？都已經是副宮主了，再升上去也沒地兒讓你騰挪了啊！你以為極樂宮能讓你一個珠海千羽樓的騰挪出什麼高地兒來？」

寧楚楚沒有生氣。

眼前這尾巴都還沒有長齊的小崽子，說出比這樣更刺人的話也不是頭一遭，寧楚楚當年被鳳凰真主追殺幾乎留不下命來都沒有生氣，看著這隻張牙舞爪的小崽子，還能生氣麼？

「少宮主，屬下感念宮主恩德，不求位高權重，但求無愧於心，其他的我不敢想，也不會想。這次看在你也沒真的造成什麼問題，私底下偷練『千里蹤』的事情我就放過你。我記得剛剛已經提醒過少宮主很多次了，現在還得再提醒一次，這個時間你應該在東園，你是自己去呢，還是我送你去？」

在雪無晴回答以前，他又滴水不漏的補上一句：「少宮主如果自己去，我的眼睛也是會跟著你的，你拐了不該拐的彎、走了不該走的路，就會再一次見到我。」

雪無晴怒氣沖沖瞪他，可是自己實力不如人，寧楚楚又是唇槍舌劍都鑿不穿的銅牆鐵壁，他能拿寧楚楚怎麼樣？

「哼，我自己去！」

雪無晴一雙眼睛瞪圓了，可是稚嫩有餘、殺氣不足，眼神剮在寧楚楚臉上簡直被當成微風。他自己氣沖沖的轉過身重重踏步離開，口中還兀自念著：「我去告訴哥你拿著副宮主的架子壓我，我就不信我哥還能偏幫你了！」

走出去兩步，轉過來露出森森犬齒。

「寧大哥，我照你的話去了，你這次可不能啄我了！」

「別拐上不該拐的彎，我看著呢。」

寧楚楚的回答還是充滿著他的風格。

「看看看，怎麼就看不瞎你！」雪無晴咆哮。

相處了這麼多年，雪無晴一直沒能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對著寧楚楚生氣完全是徒勞無功而已，弄得不好還是傷敵一百、自損三千，如果他有腦子，或者是願意認真想想的話，這件事情是非常明白擺在眼前的。




而寧楚楚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僭越的地方。

千里蹤之術屬於遁地的術法，而觸動地脈會連動極樂宮結界的基礎，若是動得壞了，很可能會造成令雪無垠困擾的後果，因此雪無垠早有嚴令，在極樂宮內不允許使用千里蹤之術。

如果是別的小妖妄圖使用千里蹤，寧楚楚可不會這麼簡單就饒過他。

所以寧楚楚覺得，他已經給予他的少主應當享有的寬限。

抬頭看了看天色。

很好，今天的第二件例行公事順利完成，那隻西域四肢發達腦子有洞的狼王也沒挑著今天來找麻煩，因此接下來等著他的是第三件例行公事，到主殿去給雪無垠請安。

可是。

「副宮主！副宮主！」

叫喚著他的聲音從遠而近，似乎是遠遠看見他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呼喊了起來，而寧楚楚耐心等著對方跑到他面前來，上氣不接下氣跪在他面前：「副宮主！」

極樂宮的宮人都穿白袍，如果只看身影其實很難辨認對方的身分，可是寧楚楚就是一絲不苟到光是看著對方低下來的後腦杓，都可以精準的說出來人的身分。

「墨炎，什麼事情這樣心急火燎的？」

墨炎已經是修行有成的大妖，他的九條尾巴都已經收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修行有成還不能化成這麼完整的人形。他在極樂宮裡的級別只比寧楚楚矮一截，能讓他這麼急著找寧楚楚的，能有什麼事情？

不管是什麼事情，總之不該是他接下來說出口的事情。

「副宮主，宮主有令，您今日不必到主殿去了。」

「嗯？」寧楚楚那張撲克臉這一次終於有了變化，光看他眉心深深凹陷進去的那條縫，墨炎就知道這個消息有多困擾他的副宮主。

雪無垠身邊沒有近侍，若是有令，通常會直接以密音傳達給寧楚楚，就像上次寧楚楚在結界外面遭遇修羅王和洛月兩兄弟的時候，是直接以妖術把聲音傳到寧楚楚的腦海裡面。

而這次，竟然是透過墨炎傳話？

墨炎讀懂了寧楚楚的表情，立刻進一步稟報：「屬下今日經過主殿的時候，遇上了莫先生，是莫先生口傳的命令，屬下沒有見到宮主。」








一句話交代的清清楚楚，但也有意在言外的其他意思暗示得清清楚楚，墨炎拐著彎子告訴寧楚楚：屬下沒見到宮主，您都見不到了，屬下什麼級數？那更加見不到，屬下絕對沒有越過您去。

可是寧楚楚在意的不是這一點。

應該說，墨炎話裡另外一個主題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讓他不去計較為什麼雪無垠的命令是由墨炎轉達，而非直接對他下令。

「莫先生？是莫先生的意思？」

寧楚楚聽到莫永樂的名字，眉心的那條溝壑又更深了下去：「莫先生要我今日不去與宮主請安？」

他不喜歡莫永樂。

一點也不喜歡。

別說莫永樂是個誅妖師了，人與妖本來殊途，心懷不軌的人可能會懷著誅妖成仙的主意，他也提醒過雪無垠，沒想到雪無垠一味維護莫永樂。雪無垠是主，他是從，雪無垠一意孤行，他只能把意見吞回肚子裡去，讓莫永樂踏進極樂宮的結界裡面來。

而莫永樂不是一個人來。

自從莫永樂進入極樂宮以後，雪無垠對他言聽計從，甚至讓其他誅妖師也跟著一起進來了，這對寧楚楚來說簡直是對領土的冒犯、不，對地位的冒犯！

莫永樂，作為雪無垠的愛人，橫在極樂宮的宮主和副宮主之間，只這點，就讓寧楚楚不能忍受。

可是寧楚楚可以忍。

寧楚楚沒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所以極樂宮裡面還是一片祥和、安寧快樂，只要雪無晴不要心血來潮做了什麼會招來寧楚楚制止的事情。

可是莫永樂，今日竟然代替宮主下令了。

這可以是莫永樂越俎代庖，拿著雪無垠的名字發號施令，如果是這樣的話，寧楚楚就會完全無視無這道命令，繼續進行今日的第三件例行公事。

但是這也有可能真的是出自雪無垠的口中，倘若雪無垠發出了這樣的命令，寧楚楚就是百分之百必須遵守的。

該不該去？能不能去？寧楚楚頭一次，在執行第三件例行公事的時候，遇到了超乎想像的阻礙。

不去？倘若這個命令並非出自雪無垠的意志，無故不向宮主請安，有違寧楚楚的原則，也有愧宮主的信任。

去？如果這個命令就是雪無垠借莫永樂之口傳達的，那麼去了就是違背宮主的口諭，別提宮主怎麼想，寧楚楚第一個不能接受。

去？還是不去？寧楚楚陷入了兩難的長考。

「……副宮主？」墨炎從外表上看不出寧楚楚的掙扎，只是寧楚楚突然間入定一樣站在原地出神，墨炎覺得自己有必要把對方喚醒。

寧楚楚的糾結，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就算他眉心那道溝壑凹陷得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他臉上其他部分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墨炎。」

寧楚楚淡淡開口。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再替我跑一趟東園，告訴白狐我有事情得離開極樂宮一趟，讓白狐管著宮裡的事情，別要出什麼岔子。」

「是。」墨炎不疑有他，立刻領命下去了。
寧楚楚的眉頭已經鬆開了，目送著墨炎離去的他，在墨炎的身影縮小成視界遠方的一個小點的時候，終於快速的跟了上去。

沒有人知道他是追著墨炎的步伐。

任何在路上看見他的小妖或者大妖，都只看見他不疾不徐的行動，而對他行禮也都會得到一個優雅有度的回應，所有看見他的小妖或者大妖，都只會認為他只是恰巧散步經過眼前。

但不是。

雖然可以嚴肅認真的對每一個行禮做出反應，並且隱藏自己跟蹤的行動，寧楚楚的步伐，確實緊緊追著墨炎的腳步。

直到東園。

寧楚楚沒有踏進東園裡面，甚至他在東園外面七里的海棠花叢就停了下來。

他在等。

他很有耐心，所以他一直等下去。

寧楚楚在等什麼？

沒有人知道。

他身為鳥妖比一般大妖更為銳利的視覺，捕捉到墨炎從另外一邊離開東園的身影，但是他沒有跟上去，他不是在等墨炎。

墨炎離開以後，東園沒有一點動靜。

寧楚楚也沒有動。

直到東園裡突然間燒起了熊熊大火。

寧楚楚笑了，他就等這陣火，只是沒想到會是火。

極樂宮地處極北，裡面的雪狐一族多半以冰雪作為攻擊的輔助，用來發散積存在自己身體裡面的妖力，而這樣的雪狐一族，特別不喜歡炎熱的環境，更別說像東園燃燒起來那樣的、乾燥而兇猛的烈火。

這把火一燒起來，東園就亂了。

東園是年輕妖族修行的地方，由老師白狐帶領眾多年輕的妖族修行妖術，白狐也是老資格的大妖了，否則不能勝任這麼重要的工作，但是有一點，白狐管不住他們那個不知輕重的少宮主。

少宮主雪無晴不愛來東園修行，而且日日想要玩一些稀奇古怪的妖術，白狐教不了他，也不敢教他──他可是宮主雪無垠捧在掌心疼愛的親弟弟，誰有那個膽子敢教他？

只有寧楚楚。

所以在東園裡的火焰一瞬間燃起來的時候，白狐首先跳起來了，他的妖力雄渾，立刻把所有的狐妖子弟保護住，讓他們不受到火焰的侵害，可是火焰不只會燒動物，它還能燒植物，還能融雪水，尤其這個火不是普通的自然火焰，而是咒術之火，白狐想要將之滅去，並沒有那麼容易。

「哈。」雪無晴身在慌亂的眾多小妖當中，臉上慌亂的表情之外，露出了得意的一抹微笑：「寧大哥以為他盯得緊，我就不能在他眼皮之外偷溜嗎？」
眼睛滴溜溜一轉，掃過那些因為突如其來大火而慌張失措的小妖，還有正努力控制場面的白狐，雪無晴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暗自竊喜上面，腳底一錯，就抓著白狐視線的死角往旁邊溜了。

白狐沒看見他開溜，就算看見了，白狐也管不動他這個妖高一級壓死老師的二楞子。

可是雪無晴往旁邊的山石後面轉，踩了兩步，就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堵牆！

一堵肉牆！

「誰？怎麼沒看見我過來嗎？堵在這裡什麼樣子，小心……」雪無晴揉著撞痛的鼻子，頭都還沒抬起來，兩泡淚就先泛出來。可是少宮主得有少宮主的樣子，痛了還不能哭，硬憋著兩泡淚，滿臉菜色正要抬起頭來擺出架子，卻立刻變了臉色！

「寧大哥，怎麼是你！」

寧楚楚不得不承認，親眼看著雪無晴這小霸王露出憋屈的臉色，又在見到他的瞬間露出了齜牙咧嘴的兇樣，實在有著讓他說不出口的喜感。

但是他不能笑，對方是少宮主，如果他笑了，那叫做不敬。

「少宮主，今日先是違反宮主禁令在結界內煉化『千里蹤』，我已經口頭警告過你了；沒想到你短短兩個時辰當中故態復萌，使用妖咒『落山火』擾亂東園授業，既然屬下管不住你，那麼就只能請宮主親自告訴你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寧楚楚雖然只是淡淡一擺手，沒有任何強迫性的魄力，可是雪無晴癟著嘴，知道不走不行。

不走？他可不想再被那天殺的鳥喙啄一次！在極樂宮用鳥嘴啄人，簡直他奶奶的犯規啊！

可是雪無垠不覺得是犯規，那就不會是犯規。

雪無晴又翻了個白眼往寧楚楚身上丟，從鼻子裡重重哼出氣，口中碎碎念也不怕寧楚楚聽見：「哼，去就去，哥還能罰我不成嗎？到時候叫你知道誰才是主子！」

寧楚楚聽而不聞，他根本刀槍不入。



帶著雪無晴到主殿，是寧楚楚唯一可以未經通報直接進入主殿十尺的時候。

不管雪無垠在做什麼，不管雪無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比不上這個唯一的弟弟，極樂宮上下，都很明白這件事情，所以才總是任由雪無晴小太歲似的上竄下跳，誰也不敢去撥一下他的狐狸鬚。

但是寧楚楚不一樣。

如果不是有寧楚楚這麼前前後後的管著，雪無晴今天恐怕早就把極樂宮掀翻了過來，等著他哥再重建一個！

「無晴，你又惹出什麼禍來了？」

雪無垠剛才為止都和莫永樂在一起，他和莫永樂在一起的時候，不太會花費心力去管極樂宮裡面發生什麼事情，所以他沒有留意到東園的混亂，至於雪無晴試圖煉化「千里蹤」，雪無晴級別不到、能力不夠，沒能使出這妖術來，自然雪無垠更不會知道。

雪無晴見到他哥，那是見到靠山來著，只差沒有撲上去抱住，也無視於就在旁邊的莫永樂，自顧自抱怨：「哥，我可沒有惹禍，都是寧大哥小題大做，要是真惹出了什麼禍來，哥你會不知道嗎？」

雪無垠知道他這弟弟是什麼貨色。

「楚楚，這次又是怎麼了？」

雪無晴三番兩次違反宮禁雪無垠是知道的，也知道寧楚楚一直替他管著自家的淘氣鬼，而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容上沒有責備的情緒，雪無晴若是真惹出了什麼禍端來，他也是不忍責備的。

說到底，這貨就是他自己縱容出來的，他還能責備嗎？

「宮主，少宮主今日試圖煉化已經被您列為禁咒的『千里蹤』，被屬下即時阻止，並督促少宮主到東園去聽白狐講課。可是不到一個時辰，屬下感覺到結界裡面的氣息異常，趕到東園的時候，發現少宮主以妖術『落山火』擾亂東園眾多小妖授業，這本來並不必鬧到宮主眼前，只是……」

「只是？」雪無垠挑眉。

雪無晴，也挑眉。

只是？他怎麼不知道還有「只是」？這整件事情，不是到了「落山火」就完結了嗎？哪裡來的「只是」？

經過這件事情，然後到很久很久以後，雪無晴終於學到了一件事情：寧大哥永遠有令人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的「只是」。

「……只是少宮主屢屢冒犯宮禁，於宮內秩序有傷，何況除了妖術『落山火』，少宮主當時還施展了『夢迴仙』之術，『夢迴仙』之術，和『千里蹤』之術一樣，都有可能動搖宮主結界基礎，尤其在結界內部使用，又是少宮主已經掌握純熟的妖術……」

「夢迴仙？」雪無垠挑眉，冰寒色美目轉向一臉「我冤啊」的雪無晴：「不容意啊，你已經掌握『夢迴仙』的術法了？」

雪無晴顯然沒有注意聽他哥的問題，他光聽到寧楚楚的陳述就忙著跳腳了，哪裡來的餘裕去聽他哥說什麼：「寧大哥！你怎麼能這麼翻黑為白的，什麼『夢迴仙』，我哪有──」

對著寧楚楚還沒有跳完腳，雪無晴暴躁的聲音就被雪無垠下一句話打斷：「既然已經可以掌握『夢迴仙』之術了，下一次哥離宮就帶著你一起，這些日子你也別每日蹦達著要出宮了。」

──什麼？旁聽的莫永樂雖然剛入極樂宮不久，又為了復仇練就了高超的演技，不該表露出情緒的他，聽到這樣峰迴路轉的超展開還是不由得兩眼發直。

「──什麼？」雪無晴蹦達到一半，舉起來的腳還沒有往地上跺，就因為這個天外飛來的美消息而兩眼放光：「哥你說真的假的？你可不能誆我啊！」

他的尾巴如果沒有隱去，此刻肯定上上下下搖得像蘆葦草。

只有寧楚楚沒有露出一點多餘的表情。

對於突如其來的栽贓，少宮主暴跳如雷在意料之內，宮主相信他而不理會少宮主的辯解在意料之內，宮主對少宮主不分青紅皂白的寵溺和縱容也在意料之內，事情發展到現在為止，都讓他非常滿意，而這樣的滿意他肯定不會表現在臉上。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

寧楚楚往雪無垠恭恭敬敬的跪下去：「宮主，屬下接到墨炎的傳話，要屬下今日不必請安，以免打擾，此刻是屬下僭越，請宮主責罰。」

「墨炎？」雪無垠還沒有從「吾家有弟初長成」的喜悅裡抽離出來，聽見寧楚楚自請責罰的話，就有點漫不經心：「有話傳給你，我會用密音告訴你，這樣的話也是可以隨便聽得的？」

他此刻並沒有認真看待這件事情，可是在他的身邊，寧楚楚抬起頭來，不著痕跡的把他那雙犀利的眼睛朝莫永樂剜過去。

而莫永樂沒有對上寧楚楚的視線，他的雙眼裡面滿是雪無垠的笑容，滿是對雪無垠深深的愛寵與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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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永樂 即將得到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了嗎......XD
※ 編輯: sylviaxxxx (182.155.69.233), 02/18/2015 08:48: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