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阿風是個非常聰明的少年,即使喪失了記憶,學習的速度還是很快,而且身世忘了,武功卻沒有忘記,懷琛讓他演過幾次武功,每次都對他精妙絕倫的劍法嘖嘖稱奇。
白獾似乎在蠱后面前告了一狀,因此蠱后特地找了懷琛過去關心一番,知道了那少年已經失去記憶,只讓負責醫治阿風的大夫在他身上種下一種名為「紅魂」的蠱毒,交代懷琛一有不對,立即引動蠱毒,蠱毒發作不至於要了阿風的命,但會使他喪失所有的反抗能力,聽任擺佈。
懷琛聽聽就過,也不認為阿風會有記憶恢復的一天,反正現下阿風是他的玩具已經是既成的事實,其他事情他倒不想那麼多,時來時擔當。
阿風的劍法驚人,是整個天瑤洞都知道的事實,過不了多久,確定了阿風確實沒有什麼不良意圖,蠱后玉無痕便即指派阿風為懷琛的貼身護衛,照蠱后的說法,是「你小子天天遊手好閒,沒半分真本事,有個人跟著我也放心。」。
但是為什麼需要有真本事?為什麼需要有個武功高強的護衛?懷琛大部分的時間待在溶洞裡頭,跟危險幾乎扯不上關係,為什麼還需要這些東西?
心思敏銳的他知道問蠱后也是問不出個所以然,鶺鴒又只是個小小侍女,蠱后手下那一票心腹七使又個個眼高於頂,不把他這個掛名少主放在眼裡,無可奈何,懷琛找上了他的表姊,也就是蠱后的繼承人玉無憐。
玉無憐的蠱術精純,出神入化,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進入了可以與蠱后最精銳的手下並駕齊驅的境界。但懷琛一向不喜歡拜訪他這個表姊,因為表姊的房間布置美歸美、精緻歸精緻,就是在各個角落都潛伏著不一樣的各式毒蟲蠱蟲,萬一猛然鑽出來,媽媽咪啊,那可是嚇得了不得,噁心死了。
比如說現在,懷琛前腳剛剛踏進玉無憐的房門,頭頂上頭就垂下了一條小白蛇,嘶嘶對著他的臉猛吐信。
「哇啊!」懷琛唬了一跳,倒退竄了三呎遠:「表姐妳行行好,別這麼嚇人成吧?」
房間裡頭飄出了一陣薰人欲醉的濃郁香氣,隨著這陣香氣飄出來的,還有女子柔軟入骨的魅惑聲音。
「怎麼?放白蛇那是便宜你了,本來還想放隻醉魂蠱的幼蟲嚇嚇你的,快謝謝我吧。」
她的聲音彷彿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酥媚,只要是男人,聽到了這種聲音,一定都會被勾去了神魄。
跟在懷琛後頭的阿風,玉白的臉上已經忍不住泛起了紅暈。
懷琛瞥了他一眼,看他這副青澀少年的害羞模樣實在可愛得緊,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彈向他耳朵:「這樣不長進,等一下進去,還有你得受的。」
「我是在想著,萬一哪天我娶了你姊姊,你不就得叫我一聲姊夫?這稱呼挺好,聽著挺順耳的。」
阿風那樣的伶牙俐齒,彷彿就是天生的一樣,眼睛也不眨就反擊了回去。
懷琛總是不和他計較的,或者他的神經線條粗到也不知該如何和阿風鬥嘴。他訕訕然轉回玉無憐房間的方向,回答道。
「姐姐我謝謝妳了,不過妳這是放不放人進去啊?妳也知道我天生不喜歡這些小可愛,就別為難弟弟了吧?」
門口那隻小白蛇「刷」的一聲縮了回去,藏得無影無蹤,裡面玉無憐銀鈴似的笑聲撩動著空氣裡濃郁的香風:「進來罷。帶好你的小跟班,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他呢。」
「姊姊妳還是不要見他的好,我怕得很哪。」
懷琛從小生長在深宮內院裡,見過的後宮嬪妃不計其數,但是玉無憐,絕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幾個女子之一。
也許是苗家的山水善養人,養出了這麼一朵妖豔的花。玉無憐的五官沒有那些後宮嬪妃精緻,但是血脈裡浮動的野性讓她渾身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勾動著人性裡最原始的渴望與欲求。兩丸黑水銀似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每一個凝眸都是媚態百生,柔軟的朱唇、圓潤的耳垂,苗家衣裝遮掩不住的凝脂般的肌膚,圓潤而修長的雙腿,腳踝上閃動著銀光的鈴珠,色樣鮮艷的紗裙下若隱若現的線條,很少有男人抗拒得了這樣的誘惑。
跟在懷琛後頭進入房間的阿風,臉雖猶紅,但油嘴滑舌,口唇生珠。
「玉大人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有您這麼漂亮的姊姊是少主的福氣。」
「嘖嘖,你這小跟班可愛極了。」苗家女子對於被稱讚漂亮,不如漢人女子一樣會覺得受到輕侮。因此玉無憐銀鈴似的笑聲迴盪滿室,與漢家女子迥異的奔放而妖媚的笑聲,聽得人筋骨酥軟,神魂馳盪:「怪不得你硬是從白獾手上攔下了人,我還覺得奇怪,你這不沾鍋的什麼時後會跟那面癱打起交道來著。」
明亮的雙眼神采奕奕,彷彿裡面住著山精水靈似的。
「說起娘座下的高手,白獾算是個令人頭疼的了,老是板著一張臉,可惜了他那俊俏的臉皮。」
這樣露骨的話也只有苗家女子講得出口,卻全然不帶一絲淫邪的味道,反而聽來直率而天真。
「那是啊姊姊,獾大哥那張臉可嚇得我了不得,好在姨媽還給我這個面子,不然我不就沒有玩具好玩兒了嗎?雖然這玩具沒什麼玩具的樣子,老是騎到我頭上來。」
懷琛笑得滿面春風,親暱地拍拍阿風的肩膀:「而且玩具現在可不只是玩具了,不知道姊姊有沒有聽說,前幾日姨媽把阿風派給了我做隨身護衛。」
「哦?」
玉無憐瞇起了她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媚態百生的明眸在阿風渾身上下繞了一圈,微微嘟起了豐潤的紅唇,意有所指俏笑道:「那挺好的,娘真照顧你,回頭我可要說娘不公平了。」
懷琛見玉無憐說話說得很是隱晦,一句話好像充滿著言外之意,又像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好奇心可就燃上來了,果然有些什麼內情,一定有隱情!
「不過我想我整日呆在溶洞裡頭,不是逗小鳥就是逗鶺鴒,從來足不出戶的,外頭熱,我心裡煩,哪裡需要什麼護衛呢?姊姊你說是吧?讓阿風給我做護衛,那是大材小用、大材小用得很!除非……有什麼危險,是在我們自個兒的溶洞裡頭的?」
玉無憐笑了。
這一次她沒有笑出那種讓人筋骨痠麻的嬌膩聲音,這一次她只是無聲的笑開了唇角,一雙眼睛彷彿要笑出了水來,一張臉笑的嬌態百出。
在她笑的時候,三條碗口粗的白蛇「嗖」的一聲從她的床底下鑽了出來,飛快地掠過懷琛和阿風的腳下,竄出了門口去。
然後玉無憐不笑了。此刻她那張美麗妖豔的臉龐,冰冷得像是地底的湖水。
「派阿風給你作護衛,自然不是大材小用。我派了三條白蛇在溶洞裡頭把風,從現在開始,我所說的每一個字,你們都要仔仔細細聽著,並且不能洩漏給第三個人知道。」
受到這種氣氛感染,懷琛和阿風兩個人,覺得打從背脊裡發麻,細微的針刺般的寒意沿著脊椎往上竄,鑽進腦殼裡,好像全身都浸泡在寒冷的冰裡,一動也動不了。
玉無憐站了起來,令人昏眩的誘惑香氣四下溢散,此刻的他們,卻只感到毛骨悚然的寒涼。
「你們應該都知道,娘的手下四大護法,是天瑤洞裡除了娘以外,蠱術最強的四個人。他們是天瑤洞蠱術一系最強的巔峰,裡面的任何一個人,蠱術的實力都遠遠的凌駕於天瑤洞裡其他的族人。這四個人並不是一直都在位上,一旦有一個更強的高手出現,擊敗了四個人當中的一個,他就可以取代那個人,成為新的四大護法之一,這是為了確保蠱后手下可供差遣的戰力永遠最強的方法。」
這些懷琛早就聽說過了,但是阿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完全迥異於中原武術系統的苗疆蠱術系統,對他來說就好像一個全新的世界。但是即使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情,他還是保持著超然的冷靜,準備聽到下一個更驚人的秘密。
就連敘述著事情的玉無憐,也不禁驚訝的看向他,好像沒有預料到像他這樣的一個少年,竟會如此的冷靜與沉著。
「歷代以來,蠱后利用這四個人繼位時所種下的『金甲蠱』來控制他們,以防他們叛變或者違反蠱后所下的命令,這一代的四大護法自然也同樣早就被種下了『金甲蠱』。」
對於蠱術一無所知的懷琛,聽到這裡露出了迷惘的神氣,玉無憐哪裡不知道這個表弟從來不涉入蠱術的領域,當下解釋道。
「金甲蠱是一種古老而神祕的蠱蟲,沒辦法經過人工繁殖來增加數量,現在已經幾乎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傳說更南疆的島嶼上還能找到為數非常稀少的幼蟲,但是在我們苗疆,金甲蠱幾乎可以說是絕跡了。一旦在人體內種下金甲蠱的成蟲,成熟的蠱蟲會以極快的速度繁殖,隨著身體裡面血液的流動,變換棲身之處,萬一引動金甲蠱,蠱蟲背上的金甲會裂開來變成銳利的刀刃一樣的六翅,身體裡面成千上萬的金甲蠱同時變成六翅金甲蠱的時候,血管一定會被割裂,器官一定會被摧毀,這時候,這個人就必死無疑了,這就是為什麼歷代的蠱后會選擇這種蠱蟲作為控制四大護法的
工具,因為一旦他們叛變,蠱后引動金甲蠱,那麼等著他們的,就只有死亡了。」
「但是?」
「──但是,因為金甲蠱在苗疆已經幾乎絕跡,可以說是將近滅亡了,到了我們這一代,要找到金甲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當初蠱后在七使身上種下的,並不是金甲蠱。」
「不是金甲蠱?那是什麼?」
懷琛隱隱然感到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癥結點,似乎也即將引發一場天大的浩劫,他來這裡是想知道一切,現在又害怕知道的真相超乎他的想像。
玉無憐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眼神垂了下來帶著一點擔憂的憐憫。
「那只是和金甲蠱有相同的外型,但是沒有同樣作用的金翼蠱。」
「那現在的四大護法,豈不是……豈不是完全不受姨媽的控制?」
懷琛瞪大了眼睛。
「不錯,現在的四大護法雖然同樣經過了賜蠱的儀式,但是事實上,他們完全不受到娘的控制,萬一他們叛變或抵抗娘的命令,體內的金翼蠱其實全無作用,不會令他們全身破裂而死。」
玉無憐淡淡說道:「這就是為什麼,娘對現任的四大護法總是心存忌憚的原因。」
「但是既然經過了賜蠱的儀式,他們不是應該認為自己體內種有金甲蠱嗎?」阿風皺眉,這種金甲蠱其實跟自己體內的紅魂蠱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顯然金甲蠱的威力強些。
「問題就出在這裡。」
玉無憐左右踱著步,漂亮的大眼睛沒有望著懷琛或者阿風任何一人,總是看著自己腳尖前的地面,又好像凝視著另外一個空間一樣,沉思而肅穆的神情。
「本來這應該是個不能外宣的秘密,但是似乎不知為什麼,這個秘密洩漏給了他們當中的幾人,正確來說,洩漏給四大護法當中的誰、他們當中有幾個人知道了、知道了多少,我們都不能確定──要知道,四大護法是我們天瑤洞蠱術的極限,任何兩個人加起來,就算是娘也只能勉強扯平;三個人加起來,娘恐怕連抵禦都很難,更何況我們對於四大護法都不夠了解,並不知道他們各自的心思──」
「但他們為什麼要叛變?」
阿風知道懷琛要問什麼,自己先提出來了:「四大護法的地位既然這麼崇高,就算不叛變,也能過得很好──他們何必要冒這樣的險呢?」
這句話確實問到了重點。
玉無憐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面對著眼前的兩個少年,她美麗的身軀與臉龐依然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那雙大眼裡的媚態卻換上了肅穆的冷靜。
「那是因為,蠱后世代保存的天瑤洞祕寶,百世毒譜。」
香風四溢,溶洞裡卻是死寂的沉靜。
「──百世毒譜,記載著蠱術最精妙絕倫的秘技,代代由蠱后相傳,長久以來,引起了中原武林的覬覦,但是因為天瑤洞的蠱術太過於詭祕,始終沒有讓中原武林人士奪走,蠱后座下四大護法,本來也是為了護衛這本毒譜而存在的。但是只有蠱后一系有資格修習百世毒譜,就算是四大護法,也全然不知道百世毒譜當中記載著什麼,甚至不知道百世毒譜長的什麼樣子,歷代以來,百世毒譜成為一個祕密,任何秘密放久了,總會有人想要將它打開來。」
說到這裡,玉無憐那張動人的臉龐又笑了開來,裊裊娜娜的腳步移回了她七彩流蘇掛飾的椅子上,香風撲鼻又讓兩個少年暈眩了一下,玉無憐風情萬種的坐了下來:「想要把百世毒譜打開來的心,那就是叛變了。」
「……姨媽既然知道有人打算叛變,為何不先下手為強?」
「誰知道了這個秘密,誰想要打開百世毒譜,我們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玉無憐說得理所當然:「所以在事情尚未明朗的現在,知情者是人人自危,至於你嘛,要你學蠱術你又硬氣子不學,一隻軟腳蝦能成得什麼氣候?為了怕你遭了誰的毒手,自然得讓人來保護你了。現在我們最強的蠱術高手,又都不知道是敵是友,那麼,來自中原和這一切全無瓜葛的漢族人,就是你最好的護衛了。」
纖纖玉手垂放在椅子扶手上,凝白的手心赫然糾纏著一隻軟綿綿肥鼓鼓的透明白色幼蠱,見到這個景象那是一個噁心,懷琛掩住眼睛偏過頭去:「表姊妳行行好別在我面前放幼蠱啊──」
銀鈴似的、奪人心神的笑聲,花枝亂顫的響了起來。被玉無憐放出溶洞門口把風的三隻白蛇蜿蜒扭動著回到房間裡面來,一下子藏入了陰暗的縫隙裡頭。本來與玉無憐右手嬉玩的那隻白色蠱蟲也縮了回去,好像這個房間在一剎那恢復成了一個正常的房間,裡面除了人,什麼活物也沒有。
「你放下手吧你,阿風都不怕了,你跟我裝什麼瘋。」
玉無憐格格笑著,雪白而柔軟的大腿在紅紗裙下若隱若現,散發著原始的野性的誘惑。那雙明亮得異常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壓在了阿風的身上,艷媚的眼神彷彿誘惑的咒語,看得人移不開視線。
「看見蠱蟲而像你這樣沉著冷靜的中原人,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呢。」
阿風聽出了玉無憐話中得意有所指,眼神一動,剛要說話,卻聽得玉無憐又笑了起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接了下去:「──這樣好,這樣挺好。萬一那些蠱術登峰造極的人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你可千萬要護住你主子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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