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沁藍……森里很久沒有看見過如此藍透的天際了，想不到的淡藍，
少有天晴的時刻，今天一早打開床前的窗子，抱著里先生的赤裸裸的身子，輕喚著他的名字。
「里先生，您看，天空好藍呢，好久沒見過藍色的天空了。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比較常見到藍天，但大城市裡根本見不著了。
您看看，很淡很淡的藍色呢，」森里低頭吻了他。
里先生在一陣熱吻中，還輕醒不過來，揉著雙眸子，刺眼的白光，
定了神，什麼顏色也看不見，看不見色彩卻能感受到皮膚被難得的陽光刺晒。
「嗯？是嗎？我怎麼看不見……」
「看不見？」想不到里先生色盲得嚴重，
森里遮蔽住那雙銀眸的視線，「您的眼睛……」
「老樣子了，別在意，其實我看不見太淡的顏色，強烈一點的色彩才看得比較清楚，
不過，從幾年前就越來越嚴重了，光線太暗的話，
就只能看見黑色、灰色或有點骯髒的白色，」
因此才會覺得這城鎮髒兮兮的。
「可惜眼珠子了……那麼漂亮，卻看不見，」森里親吻著他的眼皮，
「我從小的時候呀，就很喜歡觀察您的眼睛哩，」
「嗯……」看不見淡藍色的天空，卻很溫暖，
平時懶得動身的里先生居然會主動回抱森里，
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森里果然是個天然的暖爐呀！
慵懶地閉上眼，滿滿的安心。
不一會兒的時間，里先生竟又昏睡了去，沉穩的呼吸聲，不需安眠藥的效力。
森里輕而易舉地將他安置在柔軟的床上，蓋上暖被。
用個吻把夢魘趕走，希望他有個好夢。
難得的好天氣，他整頓好儀容，披了件單薄的披肩，
搭上車，開往大馬路，獨自一人在城市裡逛逛。
正因為平時忙著拍賣大小瑣事，鬧得連半點時間也擠不出來，
不能好好遊蕩城裡，也就找不到好東西上拍賣。
他啟用了自動駕駛，精選老歌聲控播放，別座上有著一疊資料，
上頭清楚標示了城裡任何一處可冒險找尋寶藏的地址，
怪奇動物園圈養著世上千奇百怪的奇珍異獸、混沌市集裡賣著加盟星球的特有產品、
臨界的工業區有上百家場商……看來看去就是沒有什麼特別的。
森里把資料隨手一丟，手指按下了追蹤鈕，設定了車子直達的所在，
亂數選擇，就去城裡沒去過的地方吧！這小城裡還有哪兒沒尋過寶呢？
車子自動搜尋了結果，森里也沒留意去看看，叫出車裡的電腦螢幕，
利用這段時間辦公。也沒多在意時間，反正這台車到了目的地就會停止說話了，
直到那部老古董車子，發出微妙的巨響。
轟隆！
類似爆炸的聲音，森里從螢幕裡回過神，望望車窗外，
才發現來到了一處荒蕪的地方。
大地蔓延著惡臭的柏油汁液，也許是車子卡住了黏稠的黑色嘔心物，
溫度過高，才有爆裂的聲音，看看車裡螢幕上拍著外頭地上的狀況，
森里才發覺到自己來到不該來的地方。
像是濃湯冒著噗噗響的泡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森里看了看人工智慧篩選過後的目的「羅伯廢棄場」，
是個專門丟棄壞掉、過時機器人的所在，
他可沒想到這地方也被列入沒去過的地方之一呀！「取消，回市中心去……」
女人的聲音：「取消失敗，取消失敗，」
該死的，故障了，森里拍了螢幕，「取消，聽見了沒？取消到羅伯廢棄場。」
重覆的聲音，不斷告知森里不到目的地決不停止，
就算在濃熱的柏油路上也不畏縮地往前。
「喂……」真糟糕！現在要下車也無法涉足而過狼藉的污泥，
雖說老爺車子舉步維艱，周圍的景象逐漸起了異樣，
不再像是大城市裡的繁華景色，開始可以望見遠處堆滿山高的機骸。
油膩的山裡有幾個高耐污泥侵蝕的機器人埋首挖掘、工作。
怎麼會糊塗一時呢？森里隨著那台車不停地被送往在深處的廢棄物堆積地區，
直到車子完全停止運行，也過了一灘灘的柏油泥地，
準確位置應是在廢棄場正中央，前有高大的廠房禁地，
直聳聳地佇立著，裊裊煙霧自煙囪管噴射。
「重新設定新目的地，市中心。」
「車身百分之五十遭不明物體侵蝕，不宜駕駛，請送場維修，
請送場維修，聯絡場商開始……聯絡失敗，訊號無法接收。」
「很好，」森里用力敲了敲電腦，既不能再開車，也無法對外聯絡，
完全被困在此處了！該怎麼辦是好呀？！沒想到會迷失在廢棄場裡，
若是不好好想想求助、出去的辦法，
看來將會被困在這兒很久很久……最糟的一步，用自己的腿涉過柏油地，
但願不會太燙才是。
「訊號接收零格，訊號接收零格……」
「別再吵了，關機吧，」電腦啪了一聲失去影像。
森里仔細想著該如何聯絡外界的方法。
煙霧迷漫之際，他目前可不想棄車步行，
最好今天貳柒他們就能找到他迷失在此，往壞處想，如果沒有在今天被救援的話，
還有這台車可以睡可不是？也許沒那麼糟才是，
森里知道工廠裡正轟然運作著，可能有人在那兒，
也有可能全工廠裡使用機器人，他往前走去，莫約一百公尺的距離。
咚咚噹！小鐵塔裡好似有什麼東西被踢翻了開。「別動！再動一步你就沒命了！」
一群衣衫特異的小鬼們約有數十人，舉槍對準了新來的不速之客，
不管對誰都好，沒知悉來者是誰，下場皆是死路一條！
「我迷路了，請問……你們有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可以對外聯絡？」
不速之客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惹來小鬼們的一陣大笑，
「我們沒有那種東西！有也不會借你，你是笨蛋嗎？
大家都知道羅伯廢棄場是個高幅射污染的地方，怕都怕死了，你還敢來？」
呃……就說了是迷路誤闖了，誰才是笨蛋呀？
而且還有誰在這高幅射污染的地方閒逛？！
森里眼睛視力極佳，在一群人裡頭發現了嬌小的身影，「喂，妳不是那個……小渚？」
「唷？」真是路窄，怎麼閒蕩都能遇上這人？！
小渚頭上綁著頭巾，她扛著武器，咬著煙，
「算你倒霉，兄弟們，他很有錢耶，不如洗劫他吧？
我們就能早點收工，不用再這堆廢鐵裡挖東西賣了，我已經很累了，」
「什麼嘛！」其中一名小鬼大吼著，
「小渚，不是你提議要來挖東西去賣的嗎？怎麼又改變主義了？」
「哎～臨時動議嘛，我好累耶，」小渚在團隊裡頭，
是個愛出主意又常耍小鬼脾氣的人，「好嘛，好嘛，贊同的人舉手吧！」
現場除了森里和三兩個小鬼以外，全都舉手了。
「哦耶！表決通過！咱們現在就來拆拆這台車先吧？
我眼光很準的，絕對可以賣上好價錢！」小渚把槍抵在森里頭上。
一群人手裡提著大布袋子，往前逼近，
「快動手吧，各位！時候不早了，快點！天一黑，視線不好，會有危險的。」
「……」森里目光盯著遠處的機器人，
也許那些機器人有像貳柒一般的性能，如此一來求救仍有可能成功。
小渚一眼就識破他的計畫，「不用再看了，機器人他們不會救你的，
他們被廢棄場老闆設定成只會做那些重覆的動作與判別，
其餘的事一概不管哩，我們之前來的時候，就已經玩壞了幾隻機器人哩，」
「玩壞？」
「不過是幾片會動會工作的爛鐵塊嘛，拆一拆又可以把零件拿去賣，」
小渚弄掉煙塵，「全部都拆掉的話就太可疑了，一兩隻還偷得走，
你說是不是呢？對了，順道一提，廢棄場裡工作的都是機器人，
沒有半個活人呢，別奢望有誰會來救你。」
「你們不就是活人？」小鬼就是小鬼，各各不學好，
倒幹起強盜勾當來？不，應該是說，為了在廢墟裡找尋有用的資源，
捨命挖掘垃圾山上的所有廢物。
「如果現在還有點良心的話，我不會告你們的，
出去之後還會給你們一筆錢，不會再讓你們過撿垃圾的苦日子。」
「呦，不愧是有錢人，」大夥豪爽地大笑著，喝光手中的酒瓶子，
隨便丟棄在地上，框啷一聲，在寬闊的廢棄場裡傳來陣陣回音。
小渚用武器拍拍森里的背，「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吧？
就算在這裡被亂槍打死，說不定屍骨要一兩年之後才會被發現呢，
你想要冒這個險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哦。
看您要怎麼個死法，不過話說回來，
上回看醫生的時候，還真多虧您的施捨，
好個一大筆的錢，讓我們家省下不少醫藥費呢。」
這算是感謝嗎？
真令人哭笑不得，「不用客氣。」
「喂！少廢話了，有錢人，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我們吧！」
一群被太陽晒得黑漆漆的小鬼頭，跳上車蓋，用棍棒敲擊擋風玻璃，
「喂喂！這可是古董車耶！能拆的都帶走吧！」
吵鬧之中，有人喊叫著，「都說是古董了，你還跳上去？對它溫柔一點吧！」
又是一陣亂哄哄的叫囂，有些人廠開車蓋子，
拔走古董車裡的零件、拆下門窗、搜括裡頭的音響、小飾物……
所有眼前能見到的東西，通通放入布袋裡，扛了就想走人。
小鬼們滾動著輪胎，再滾滾灰霧之中往某一方而去，
搭上重金屬味頗重的混種鐵馬，冒著白煙徜徉而去，不忘說些感恩的話，
「多謝了先生，光是這種輪胎就不知道可以賣多少錢了呢，再見嘍！」
倒霉！這輩子裡最倒霉的就是今天了吧？！
連身上西裝外套都被一併帶走的森里，幸好他們沒把森里身上的其他衣物也搶去。
他尋了個廢鋼鐵，坐下。
天氣漸冷，天也無知無覺地黑了，風直逼入骨，
刺得腦門也疼了起來。森里身邊沒有可以報時的東西，
廢車早已被拆個精光僅剩下空殼，倏忽想起尚未吃藥！
摸摸口袋，慌張地衝往車內。
缺藥，紫色藥丸沒了！
沒理由所有的藥都不見了！他翻遍了整個車裡能藏藥的地方，
就是找不到半粒能吃的小藥丸。
真糟糕，腦袋劇烈地疼了起來。該不會是那些強盜……
也一併偷走了吧？難不成那些小藥丸也要拿去賣錢？
沒藥吃，沒車，沒人能求救……，很好，陷入空前的窘局，
天暗得太快，夜裡的廢棄場裡有一點一點兒的亮光在堆積如山的垃圾鋼鐵上移動，
夜以繼日，機器人在晚上自動點了燈光工作，不停回收整理垃圾，
直到壞掉的那一天。
森里做出了決定，今晚先暫時睡在廢車上，
直到天亮之後，尋路走出場區。
躲在車裡，眼睛一閉，冷吱吱之間，意識也逐漸不清了。
--
http://www.streetvoice.com/atsuchen
密碼:69
臣小鳥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29.163.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