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森里因為惡夢而驚醒，多半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大白天不會記得，卻總是在過度疲憊的夢裡出現，
俗稱「夢魘」。
森里想起了里先生曾經哄過從夜間驚醒的他，他說，
夢魘是一種只會到小孩子夢裡的惡魔，通常在夜深人靜裡從臭水溝裡跑出來，
偶爾也為在午覺裡出現，更精確一點的專有名詞，叫做「睡魔」。
襲來的睡魔，到小鬼睡著的腦袋裡惡作劇，把小孩子嚇醒，
唯一驅逐的方法，是睡前的一個吻。
森里又苦笑了起來，里先生真是有不少騙小孩子的把戲呢，
說這些還有誰會相信呢？
目光落在華麗的床邊的落地窗，一整片的落地窗外，
看似寒冷的城市與天際線，最高點，
可見到很遠很遠的那幢建物和摩天輪，與天空裡尚未消失的淡藍色月牙兒。
里先生將他抱在懷中沉眠，森里盯著他的臉龐，竟有種想笑的感覺，
說不出是如何滋味，軟毛的床，不可思議地溫暖。
他輕輕地掙脫里先生的臂彎，將棉被蓋好，低頭一吻里先生。
跳下床，赤裸裸的全身，下體還有些乾涸的白漬，
他不自覺地紅了臉，搔搔頭，年輕小伙子輕步走入浴室，淋浴梳洗。
好一會兒，淋完澡，包著浴袍出來，發現里先生已經醒了，
他正叼著淡煙，半靠在床頭上，冷冷地看著發著詭奇光束的螢幕。
「您醒了呀？有沒有不舒服呢？」森里笑著走了過來，
他知道里先生自很久很久以前，便有十分嚴重的低血壓症，
時常一早醒不起來，今天卻出奇的沒那麼嚴重，「您肚子餓嗎？」
里先生的眼瞳是銀色的，乍看來讓人覺得是月色的冷淡不可一世，
偶爾會變成銀綠色的珠子，泛著銀綠色的眼睛，
森里知道，里先生正專注在新聞報導上。「……」
西裝領帶，黑人播報員，敘述著北方的消息：
「目前北方突變種的野獸與北方人民已陷入緊張的氣氛之中，
由於人類因種種汙染導致基因突變的另一物種，世上多種大型動物已滅絕，
突變野獸為求生存，因而攻擊人類，已有多起小孩大人被全身撕裂啃食的慘劇發生，
北洲市長已下令，嚴禁走私販賣這類動物，
並強烈管制，規劃突變人禁區，集中管理……」
森里盯著螢幕上，一頭雪白的野獸，低頭咬著小少女的粉肩，
女孩活生生，不停尖叫著哭泣著，攝影師是用長鏡頭拍攝，
束手無策，不敢靠近，讓小女孩一口被野獸吃掉，除了無奈與恐懼別無他法。
「……」森里有種反胃感。
里先生瞇著眼睛，將螢幕切掉，他說，「你哪時候洗完澡？我沒發現你出浴室。」
「已經出來一會兒了，」森里從一旁胡桃色衣櫥裡，掏出幾件衣物。
「里先生不去洗澡嗎？待會一起去吃早餐吧？好久沒跟您一起去吃早餐了……，」
自從接管了拍賣，不知幾多時都是待在公司裡，看著辦公室外的太陽升起，
很久沒睡得那麼盡興，真不知道以前的里先生是如何管理公司的，
為何沒見他累呢？真是奇怪！
里先生起身，赤著修長的身子，無半點贅肉，反是一身嫌過瘦的骨感身子，
雖沒幾斤肉，卻有成型的肌肉，里先生的體格，好得讓森里紅著臉無法直視。
「森里，」
「嗯？」森里躲避似的，不敢正視看他，只能刷紅臉。
里先生笑著，「你還是不敢看我？不是習以為常的事嗎？森里，
你近來可好？昨天，只在車上聊幾句，我們可沒有好好談天吧？」
「我很好呀，里先生為什麼這麼問呢？」
森里靦腆的換上白襯衫，在里先生眼裡換衫，只會讓森里的臉頰更加火熱。
里先生抓緊他的手，盯著手上的雪白色的汗毛，
「你是不是又忘了吃藥了？還是你忘了一天要吃四顆？
從昨天車上吃了一顆之後，你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吃吧？」
「我會吃的，請不要擔心，我會吃的。」森里反覆輕道著，似是誓詞般地不停說道。
「你用不著回答我那麼多次，果真那麼怕我？」
里先生笑著轉身由衣櫃子裡拿出自己的襯衣，森里忍不住從他的背後緊緊抱住他，
低頭聞著里先生的髮香味。
「我想吃簡單一點的早餐，老樣子？我開車，一起去那家老店吃吧，」
望著里先生溫柔的銀色雙眼，他笑著點頭了。
他與里先生最喜歡的一家老店，在這個大樓滿溢的可笑都市裡，
少有的日式平房早餐餐廳，就在地面上，有一段距離。
早餐店的女老闆，人很好，沒有其他地面人該有的鄙夷思想，
單單純純的一家早餐店。
里先生簡單地打理了自身，筆挺白色襯衫與西裝，手拿著杖子，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來到車庫前領車，愛麗絲與燕尾兔子的秘密約會，無需第三者知道。
搭上車，里先生主使了駕駛座，已經很久沒有自行開車，
里先生的心情顯得特別好，森里在一旁的副座上，
顯得有些無聊，看著窗外的景色。
「對了，」里先生從一旁拿出大包紫色的藥丸，「吃一顆，」
吃藥時間，森里接過藥包，選了一顆，
「里先生，你跟水澤醫師拿了這麼多藥，我哪一天才吃得完？」
明明知道不會有吃完的一天，吃了幾十年就最近這幾日忙不過來，忘了吃。
里先生，艱辛的吐出嘴型裡悶著的三個字。「等手術。」
什麼手術？沒人知道的最高機密，森里搖搖頭，
「我到底生了什麼病？里先生為什麼不告訴我？
上回在家裡遇到了水澤醫生，我問了他，他只是不停的狂笑，不知道在笑什麼。」
「你問過水澤？」里先生明顯地，有些慌張，言語上的不安定，
在一起這麼久了，森里聽得出來。「他沒說什麼嗎？」
「能說甚麼呢？」森里輕道，「你們兩個總是一國的，反正，
有什麼天大的秘密都不會告訴我。不過，放心好了，我沒興趣。
水澤醫師也只會跟你說同樣的話，『藥吃了沒呀？不要忘了吃哦。』」
森里裝作醫師的口氣，自導自演。
里先生忍不住笑了，因為對方的口吻太過於掩飾自己的心情，
「你的回答，反而讓我覺得你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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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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