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怪物36

[smtohyde (臣小鳥)]

那是一面慘藍的凹凸牆面，直達霧黑的天體，看不見更遠一方的建物，
無法透視的世界，森里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視野，貧民窟存在於城市的最低處，
與柏油路同等腐臭無價值。

僅只能在樓與樓之間的狹縫裡，看見碩大的月兒，發著淡淡的銀光，墳中白骨亮。

這兒，就是小渚的家，大娘開門的那一刻，話也沒問，從她見到森里的第一眼表情上，
能解讀的訊息是「悲憐」，老婦知道報紙裡寫的多半有些根據，不能稱上空穴來風，
也不該全盤皆是，真真假假的事，年紀大一點就能一眼視破。

吃過美味的宵夜後，小渚帶他爬上小閣樓，沒開頭溝通的契機。

她丟了一瓶啤酒給他，儘管沒開口問個來龍去脈，「喝吧，很好喝的，」

「啊，謝謝，」看盡遠處牆夾縫中的其他高樓，他不自住地飄遠了視線，
哪一座大樓才是拍賣公司？

他從睡夢中驚醒了？

還是睡得安穩？

一夜未過，他卻逃離了他，拋開了承諾，不堅強的愛，找不出什麼表情去面對里先生，
困惑比先前更多了，即使懷中有那人的身軀，還是沒能看穿那人的心。

房內舊電視箱子裡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報導新聞，不時接觸不良，
嘶嘶啞啞，雜訊在電視箱裡上下躍動，幾乎無法令人好好辨識主播長什麼樣子。

電視盒子說：「退下拍賣大亨光環的里先生，參加『環境污染改善計畫』
其中的『基因突變矯正計畫』國際高峰會時指出，他並不贊同目前計畫書裡的結論，
各國領袖卻對於該計畫三緘其口，
在兩天前政府大動作將全國部分突變人送往鄰近北方邊界城市『伊甸』的集中地進行基因矯正，
今日之後將強制帶走其他未按時入集中營的突變人……」

「你害怕嗎？森里先生？」小渚低頭。

森里不明白地反問，「害怕什麼？」

「突變人，受污染的人類，你和我，」小渚慘淡地盯梢著遠處的月亮，亮得刺眼兒，
慘白的牆面，被照成青光，從這窗子望出去，不只見得到月兒，
還見著了四周高聳的大廈圍賭，越是低層樓的住戶，越是能發現貧富之間的差距。

衣物晾在外頭，滿滿的鐵窗子加蓋，混亂的市容，隨著夜風，衣物浮了浮，沒從衣架上被吹走。

森里明白這三個字有多麼該死，「突變人」。只要被冠上這三個字，就等於宣告不治。

他想不出來關於任何一點安慰的話語安慰小渚或是自己。

可是……小渚表面上也一點兒都不像突變人呀！「妳……的病很嚴重嗎？」

她笑飲，「看不出來是吧？森里先生，也許你還不太明白政府刺條碼的用意，
不只是A級的突變獸，別忘了還包括了『受污染』而身體產生異樣的人，
你始終都認為我是女孩兒吧？」
小渚低頭，喝了口手邊的啤酒，大聲說道，像是宣告全世界，「我不是女孩子。」

森里吃了一驚，小渚的外表，活生生的活力國中女孩模樣，「你不是女孩子？」

小渚早料到他會有如此的反應，又緩徐地補上一句，
「可笑的事，我竟也不是個男孩子；你在醫院裡見我吐血又是另一種體內器官突變，
與我身體裡其他健康的地方不能融合，才會出血的C級多重併發突變。」

謎底揭曉了，被刺上了黑色的識別標簽，森里也明白了小渚為何等級的突變人，
重複唸了一次：「你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受到污染變得無性別，器官無法融合，
所以，也被列為突變人。」

「是的，森里先生。你不會瞭解自幼就必須接受別人異樣眼光的童年吧？
雖然到目前為止，我都是這樣子過著日子，這標簽，刺得真是恰到好，是吧？
我只是運氣稍微不好得了這怪病罷了，卻……一點都不公平！」
小渚恨恨地盯著他，
「突變又怎樣？一開始人類突變的時候，世界不也都好好的？為什麼要治療？
為什麼要分級？為什麼要刺青區隔？」

森里故作無事地接話：
「會治好的，剛才電視上不也說了，『基因突變矯正計畫』會導正所有突變人的壞基因？
沒事的，小渚，」

方才電視透露出一部份的突變人已經送往集中營，是否代表著小渚沒去註冊登記？

為何？

「不要！我才不要讓你們那些人治療，我不相信你們。」小渚有些醉意，
倒在地上，仰望他處狹窄壁縫中的月亮。

森里手裡執著沒喝光的瓶子。

見對方沒發言，小渚發表積蓄在心底的怨聲：
「可以的話，誰會想是突變種？以前人類的實驗裡，沒有毛的天竺鼠用來測試新化妝品，
黑色的老鼠就用來實驗美白用品……牠們活得很慘，沒有半個科學家說要矯正牠們，
反而高興成功培育出那些新的品種……現在人類活該得病了，被視為異類……，實在太奇怪了。」

「是很奇怪。」

「喂！森里先生，你說說電視上的那個里先生吧，瞧他在電視裡都沒笑過，
臉雖然很漂亮，可是令人覺得不太好惹……我從來沒看過一個人的眼睛是銀色的，
銀色的雪花一樣，啊！對，就是冷冰冰的感覺，」
話變多了，小渚的目光矇矓，隨時隨地都會睡去。

「是啊……」能說些什麼？森里沒醉，腦子比喝了咖啡更有效地清晰，
「他不常笑……你說他冷冰冰的，外表沉著冷靜，彷彿任何事都與他不相干，
不笑也不哭，不疼也不痛，總是說著很理智的話……就傷了別人。」

不知不覺做著傷害別人的事，無法考慮後果。

其實內心無人能比擬的寂寞著，寂寞到不知所措了，所以連表情都沒有了……

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寂寞的里先生，不知道是誰造成里先生如此受怕的心情，
想必是里先生用真心喜愛的人吧？

森里他才知瞭了，這個位子他從來未曾爬上去過。

小渚說：「沒人能不哭不笑的過一輩子，」他翻了個好躺的弓起姿勢，酒酣耳熱，
酒量不好卻已經喝空了兩杯啤酒罐子。

森里沒想到他酒量出奇的糟，才沒多久功夫，人就喝掛了。

小渚閉上眼，胸膛上安然地起伏著，微薄的衣襯，微敞著，
未完全發育過後的形體，在森里眼底總有一份里先生嬌小身子的錯覺。

他悄悄地望著窗外的簷子，堆疊了廢棄的輪胎，
「我說里先生比任何人都還要重視我，聽起來其實很可笑吧？
但是事實，從我懂事開始，就愛看里先生的臉發呆，尤其是他的眼睛，」

「才不是冷冰冰的，看更久一些，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了，
世上沒人能不哭不笑一輩子，他就是，他很想哭很想笑，不知為什麼……」
言不及義，「他卻只會用這樣的方式去表達……」

「就算哪一天，他若是失手殺了我，我也不會怪他，他率真到說不出真話了，」
說了一長串的告白，小渚睡熟了，聽也聽不見，森里放下酒，
找了個被單披在他身上，「你也是一樣，心思很直率吧？」

要不然小渚他不可能讓森里借住一宿。

夜深人靜，多事之夜，冷颼颼地刮起亂風，吹開了隔間住戶晾曬的孩童短褲。

不遠的另一方，不知從哪來的塵沙飛起，亮光、吵雜，由遠至近，緩緩而襲。

急促地腳步聲，踏在老舊的房梯上隔外巨聲結實，老婦一腳踢開門，
抱著一堆能吃能喝的東西，塞在背包裡：「快！快！小渚！醒一醒！天要亮了！」

小渚迷迷糊糊地被老婦從地板上拖起，也不管他是否醒了，拍拍他的臉頰，
惹得小渚不悅地揮拳撇開老婦的雙手：「妳做什麼？！不睡覺跑來打我？！」

不得已，大娘賞了他用力的一巴掌，嚇得小渚目珠一瞪驚醒。

森里也因為大娘的一掌，愣得說不出話。

「聽著！孩子們！聽說……第一批突變人去了集中營，全都斷訊失聯，那是陰謀！是陰謀！」
大娘抓起他兩的手，往樓下衝，
「他們要來抓人了！全部沒去註冊的突變人都會被抓去！小渚！森里！逃吧！快逃吧！」

「甚麼呀？媽媽？妳聽誰說的呀？冷靜一點，怎麼可能會抓我們？」
小渚不以為然，被老婦拖著走下樓。

「突變人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呀？妳一定又是聽隔壁林媽媽亂說了吧？」

又是一掌，這回打得特別響亮，小渚嘴角滲出血來，他不可思議地擦去血漬，
他母親就算以往自己有多叛逆也沒曾出手重得讓他流血。

「不是開玩笑的！小渚！看著媽媽！我不是在開玩笑！」老婦流淚大吼：
「你才十五歲，甚麼也不懂！聽著，很久以前這城裡就開始不正常了！
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沒人會相信他們會幫我們『矯正基因』！」

「可是電視裡……」

「電視裡說的很多都是假話……」大娘搖搖頭，
「真正的事實不會在電視上裡告訴你的……孩子！
幾天前你叔叔從北方來我們這兒，他說北方已經淪陷了！
政府刻意封鎖消息不讓別人知道，你叔叔千辛萬苦才逃開北方……
上面的人敵不過突變獸，巴不得變種全死掉，怎麼還可能會矯正牠們？！
甚至……輕微的突變人？」

森里的心臟狠狠痛了一下，為了那個因為好玩而矯正突變獸的人……

因為好玩……

「妳趕我們走，我們要去哪裡啊？！」小渚急著大喊。

老婦將他們都趕上小渚的重型鐵馬機車上，森里首先搭上鐵馬，
小渚卻抓著母親不停推他上車的手，不肯上車，不肯走。

「快逃吧！孩子們，遠離城市，避開大馬路，千萬要活下去！想盡辦法活下去！
他們天一亮就要來抓人了！今晚很多城裡的突變人與家屬全體反抗了！
但是……沒什麼勝算的，你快逃吧！」

「母親！母親！我不想走！別趕我走呀！」

「快點走！天要亮了！天要亮了！」

將小渚拖上後座，老婦拍拍森里的背：
「森里，我打從你小時候在我們早餐店門口奔跑就看著你長大，……親得跟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管你是不是報紙上所寫的突變人，或是什麼妖魔鬼怪，只要記得，你就是你！
我也永遠會愛你和我家小渚一樣……」

森里點點頭，發動鐵馬，溫煦的鼓舞，讓他心情好多了。「謝謝妳的照顧了。」

「小渚也麻煩你照顧了……」

那是一場暴動的月夜，城裡鬧哄哄的，穿越過起衝突的街道，速速逃離市中心，往反方向逃逸。

在流下淚水的那一刻，由暗轉為銀白的天空，淡淡的藍……。

遙遠那廈裡，銀眸子被升起的強光給刺醒，里先生手臂下意識地往床邊摸索，
撫不到枕邊人的身子，他迷糊地揉揉眼睛。

窗外的天空，混濁得令人害怕。

「……」天才剛亮，森里又跑去哪兒了？

不安的思緒才一會兒的時間，湧上腦門，怎麼睡在自己的床上，而不是森里的病房裡？

緩緩地撐起上半身，一頭長髮增添了濃濃的嫵媚，聽見了客廳裡傳來的鋼琴聲，
想必是水澤醫師他回來了。

可是……可是……

里先生一陣昏沉，嚴重的低血壓還是讓他無法馬上起床，
才剛踩下左腳，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椅子、翻覆的花瓶子。

逝出的水流已乾，眼神往桌上飄去……

銀色眼珠子裡有無比的驚恐。

電腦開著，畫面停留在機密文件裡，不知被誰入侵，厚厚的冊子也停留在突變小獸那一頁……

顧不得頭暈目眩，他往樓下大廳衝去。

水澤彈琴，彈了好久好久，一夜過去，不失他俊美的外貌，神采奕奕，專注撫琴。

小里手撐著門框，白襯衫蓋住了他纖弱的軀體，額外地弱小，
肩膀因喘息而巨顫，他沒撇開前額落下的髮絲，無助地望向那人。

「早安，睡得可安穩？」頭也沒回，喜上眉梢。

「他……人呢？」

笑逐顏開，他說：「小里，你的寵物走失了為什麼問我？」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佇足於此，扶著門框，
錯亂地語無倫次：「抱歉……水澤……很抱歉……我……我……」

「抱歉什麼？」他蓋上琴蓋，「過來吧，再也沒有別的事讓你分心了。」

無法理解，雙腳仍不聽使喚地步向那個邪惡的男人面前，
那人的招喚之下，無可救藥的同他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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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碼:69

臣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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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20.129.162.239
推 munun:噢......不知該說什麼,希望森里也可以找到幸福...嗎XD
→ munun:逃亡會讓人成長,加由啊森里！
→ smtohyde:可能我太邪惡了 怎麼寫都寫向 悲慘的地方去 @_@
→ smtohyde:Munun桑有新作嗎XDD 想看
推 munun:S大這樣講我好擔心森里啊>"< 新作醞釀中,可是目前跌進舊作的
→ munun:修改大漩渦裡 @口@
→ smtohyde:加油呀!!!!!!!XDDD期待一下 舊作也是吸血鬼的嗎?
推 munun: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其他的作品背景都是古代XD
→ smtohyde:XDD一樣很期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