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以前覺得像火,現在總覺得像餘燼。
友誼長存
楊淑娜領著我走到一旁的包廂──說是包廂事實上也不過是一個半開放空間,從盆栽錯落
的葉影中隱約還能看見吧台。
媽媽站在那裡,一手倚著吧台不知道往裡面在說些什麼,脖子微微的往右側拉出一條很漂
亮的弧度,隱入了領口。
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我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手上的鏈子,那是之前楊淑娜本來訂做給她
女友跟她成對的手鍊,交錯的雕刻銀珠看起來大氣又好看,襯得人皮膚顯白。
結果鏈子還沒做好,珠子才刻了一半兩人就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分手了,我感覺楊淑娜本
身就是大寫加粗的無常,六十四級字的新特明體烙印在她那飽滿的印堂一樣。
她明明生活的挺好的,卻又挺糟蹋的,錢流水的來流水的去,唯一留下的是那頭紅髮,以
前覺得像火,現在總覺得像餘燼。
手鍊也不能退,最後楊淑娜回收再利用的當著我的面把手鍊從鮮紅色寫著My Love的紙盒
拿出,扔進草綠色的紙袋,上頭還有楊淑娜醜得不得了的「友情長存」四個大字,說是我
們友情的信物。
友情的信物,愛情的遺物。
我很不給楊淑娜面子的大笑好幾聲才戴上,顫著聲說了句友誼長存。
正想得出神,整間店忽然突兀地響起生日快樂的音樂,我一抬頭就看見楊淑娜帶著幾個人
端著菜往我這裡走來,驚訝到臉上的表情都忘了繃緊。
酒吧裡的人齊齊往我這裡看過來,零零散散的響起掌聲跟口哨,媽媽喊人拉了張桌子過來
,三兩下就往桌上擺滿了菜。
雖說約在媽媽的酒吧,我還以為生日餐是續攤或是其他的方式,酒吧可以弄成這副像自助
餐的模樣嗎?
我轉過去看了媽媽一眼,他正開了瓶香檳往我這裡笑了下。
嘴角勾動的幅度不大,卻讓我心跳直接漏了一拍,明明正是心動的時刻,不知為何背後卻
泛了片冷汗。
「生日快樂啊,治崇小朋友。」
媽媽的聲音不算響,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拍子,感覺馬上就能再說出一嘴故事來,右邊嘴角
鬆鬆的掛著,感覺心也被整個提起來掛上了。
搖搖欲墜的。
我抹了把臉,有點無奈的應了聲,從媽媽手中接過酒杯開口:「不是、我說酒吧原來還能
這樣嗎?」
楊淑娜把手上端著的提拉米蘇放下,勾著媽媽的手臂嬉皮笑臉:「說包場就包場,我們媽
媽就是這麼講究。」
媽媽挑眉看向楊淑娜笑笑:「沒辦法生意難做,連生日宴會也得辦啊。」
桌上幾樣菜看著都是從巷尾那家餐廳叫來的,餐點眼熟的很,被楊淑娜弄成了一場小型自
助餐,往周遭人遞小碟子跟碗筷,氣氛和樂的不得了。
領了盤子的人在取餐前都一個個挨著我說了句生日快樂,搞得跟禮佛似的,笑得我直不起
腰。
荒謬又幼稚,都不知道我前幾天在糾結什麼,所有的情緒煙消雲散。
「楊淑娜。」
我走過去,敲了下她手中的香檳杯,細碎的氣泡沿著杯壁破碎的浮起,酒很甜,我瞇了瞇
眼睛,壓下眼眶一抹熱意。
「謝謝妳,真的。」
也沒有幾個人能對我這麼上心了,平時損歸損,楊淑娜也能算得上是稱職的知心好友。
楊淑娜扒拉了下頭髮,紅艷艷的指甲像凶器一樣劃過耳後,笑的很隨意。
「吼怎麼了肉麻兮兮的,快點切蛋糕啦,雖然菜是買的但是蛋糕我做的喔?」
我正驚嘆著,媽媽的聲音就從右邊橫了過來:「妳做的?妳讓我教妳結果弄砸了幾次,最
後一次還是我做的妳只灑了可可粉,而且還沒灑準字邊緣都糊了,媽媽可不記得有教過你
說謊啊?」
楊淑娜一頓,當作沒這回事的拿出了幾根蠟燭插在另一邊的小杯子蛋糕上,說提拉米蘇不
好插蠟燭先在旁邊許願完再去切蛋糕。
我從善如流地忽視剛剛媽媽的爆料,許願唱歌一個也沒落下,正要低頭吹蠟燭的時候媽媽
喊人把店裡燈切了,一片黑暗中只有微微跳動的燭光。
媽媽正好站在我斜前方,暖黃的火光將他的輪廓照得模糊,整個人都顯得柔軟。
他年紀應該不小,但看上去卻又不顯老氣,不知道到底比我大了多少,不吭聲時隱隱流露
出的滄桑沉穩帶著一絲奇妙的魅力,勾得人移不開眼。
我吹黑了蠟燭,熄滅的那霎那媽媽似乎察覺到我打量的視線,兩人在空中對上了眼。
在一片黑暗中我感覺腳下的地板似乎有點在搖晃,讓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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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寫字,不會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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