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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他被叫做女王蜂,長得好看不能碰。   女王蜂   九月的風帶著盛夏的悶熱,蟬鳴吵鬧到空氣彷彿都在躁動,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站不住 ,在禮堂裡嘁嘁嚓嚓的聊著天,夏天的制服被汗沾黏在背上。   講台上校長意猶未盡地說著當年勇,好不容易又熬過十來分鐘總算是甘心了,輪到特 入生上台發表入學感言。   特入生說完那會就該散了,學生們都聚回渙散的精神等著簽到放學,齊齊往台上看去 ,期待特入生能讀懂大家眼底的渴望盡快結束演講。   甘次賢涼淡地掃了一圈,銀框眼鏡襯著他的髮型顯得冷漠又疏離,連演講詞都是中規 中矩到生硬,台下一片嘆息。   唉,難得來了個長相可圈可點的α,還是個成績不錯的特入生,看著還清秀。   結果是個讀書讀到腦袋壞的,可惜。   甘次賢沒理會群眾的反應,微頷首做了個結尾就往台下走去,下階梯到一半時一顆扣 子落到了腳邊,他皺眉看著前方的騷動。   一個別著紅領章的少年揪住另一人的領子正往死裡揍,漂亮的臉冷峻到能將人凍死, 另一個人已經不省人事,口鼻被血糊成一片。   教官衝了上去阻止這場鬧劇,最後開學典禮落了個莫名奇妙的結尾。   甘次賢隨著人流回到了教室,收拾完書包正準備回家。   「唷!二賢!」   甘昱昕半倚在窗框往甘次賢喊著,班上瞬間起了一陣騷動,讓甘次賢嘆了一口氣。   他這個堂哥沒什麼不好,就是太張揚,隨了他自由自在的父親,整天在家裡鬧騰著, 本來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上了同一個高中,哪知道天不從人願。   甘次賢無奈地拎起書包快速架走甘昱昕免得引起更多騷動,不然他能預料沒過多久班 上就會多了幾個甘昱昕的另一半然後形成令人不忍卒睹的修羅場。   「欸我們二賢好厲害啊,我們學校的特入生可沒那麼好考,像上一屆就從缺了,學業 品行特優加上一個不落的獎項,還有你的等級又不低,想到你不是下一任家主就為你感到 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冽予哥很適合當家主。」   同輩六個堂兄弟中,大了甘次賢一輪的堂哥甘冽予硬生生比甘次賢高了一等級,α的 等級越往上就越稀缺,明明甘次賢也是萬中選一的強大α卻終究只能屈居第二。   甘昱昕又唏噓了一番,發現甘次賢沒什麼反應就搔了搔自己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欸二賢啊,奇怪了你怎麼這麼沒有反應啊,你征服慾跟爭強鬥勝的本能都體現到哪 兒去了,不該是等級越大越好強嗎?」   「拿去考試了,你要是也費些心思在這上頭成績就不會老這麼爛了,簡直拉低α的智 商水平。」   甘昱昕討了個沒趣沉寂了一會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聊起來,一路上說個沒停,甘次賢頭 沒有從單字本上抬起來過,適時地嗯個兩聲當作回應。   一陣強風刮過,人行道旁的樟樹被吹落一大片樹葉,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樟腦氣味。   甘昱昕突然沉默了下來。   過了幾秒沒聽見甘昱昕的聲音,甘次賢正覺得奇怪就抬起頭來,正好看見先前那個揍 人的少年坐在牆上跟底下的人聊天,一說完就翻身躍下,沒紮進褲子的襯衫被吹得鼓起, 露出了一截腰,一下消失在牆的後面。   又過了一會甘昱昕才像是找回了呼吸的方法,假惺惺的窩到甘次賢的身後小小聲地念 叨著。   「欸二賢我跟你說,那個Ω是我這屆的特入生。」   「你對人家做了什麼,這麼怕人家,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說啥呢!反了反了,他跟你不一樣,是體育特入生,你也知道特入生評選很嚴格, 好幾年都是學業特入,別看他長得白白淨淨的,打起架來老兇的,像今天典禮上啊,好像 就被玩笑似的偷摸了下屁股,就把人手給折了。」   「……高中生不好好讀書,去摸什麼屁股。」   「年輕氣盛嘛年輕氣盛,而且你看圍在他身邊那些α,全都是跟他告白後被揍過收編 的,好像就沒聽過他打架輸過,本身就很會打、個性又橫,身邊跟著一列小混混,你知道 他被叫做什麼嗎?」   「……高中生不好好讀書,整天……」   「高中生很閒的,說點八卦叫調劑,好啦你聽我說,他被叫做女王蜂,長得好看不能 碰,想追先被護衛揍。」   「……整天說些有的沒的,連順口溜都出來了,你怎麼這麼清楚。」   「他長得好看嘛,平時看著就是個冰山美人。」   「嗯所以你去追然後被揍了是吧?話說你是不是一年級時住過院?」   「我當時真的挺喜歡他的,他那時安安靜靜一個人杵在一旁,長長的眼睫被光照得發 亮,我就去搭話了……」   「光搭話就被揍了?」   「我問他有沒有番,沒有的話要不要跟我試試,他說對太弱的α沒有興趣就直接給了 我一個過肩摔……還說我太弱……」   說到傷心處甘昱昕拉長體育外套的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嗚嗚咽咽的裝可憐。   甘次賢嘆了口氣,聽起來那個α確實不好惹,但怎麼老覺得自己堂哥的腦袋可能被門 夾過,說起話來水分多還沒什麼重點。   風又揚了起來,甘次賢瞇眼往牆的方向望了望,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躁動。   ──過了會又消失無蹤。   Ω對α的吸引力無庸置疑鐫刻在基因上,但對甘次賢來講考試的吸引力更大,過兩天 就是入學考了,他巴不得把導函數跟微積分都再熟讀一會。   高中生不好好讀書,整天追著Ω有什麼用,標記又不能讓你上大學。   2/「喜歡我並不是優點。」   林中煙影   開學過沒多久甘次賢就把那個據說很橫的Ω拋諸腦後,順利的在開學考奪下榜首,但 在自己覺得一帆風順的時候一定會發生什麼事,這是定律。   放學後被班上幾個人圍住時甘次賢心裡閃過了這句話。   「次賢,幫幫忙吧求你了……二哈被帶走了。」   記得好像是班長還是風紀的β淚盈盈的開口,幾個人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幫腔。   二哈是班上另一個α,林永信,因為有點傻所以都被叫做二哈,個性開朗溫厚很受歡 迎,有好幾個人都暗戀著他,跟甘次賢不一樣很有人氣。   林永信在開學典禮時缺席,沒能看見施詮予揍人的場景,前兩天傻不溜丟的在籃球場 上對施詮予一見鍾情,剛才跑去告白了。   施詮予就是那個橫的連螃蟹都比不過的Ω,到了這時候甘次賢才頭回知道他名字。   其實告白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林永信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訊息素,一激動起來就飄蕩著 氣味,若是踏踏實實地告白指不住一句拒絕就能夠解決,可告白到一半散發出訊息素的林 永信被當成來挑釁的,被帶到了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裡。   甘次賢歎了口氣,雖然淌渾水真的不是他的喜好,而且單字也還沒有背完,看在林永 信曾幫自己印了份講義的份上他還是去幫幫這個智商沒過線眼力也不怎麼樣的無辜傻子好 了。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高中生不好好讀書……   一群人很快的來到了小樹林,沒多久就看見施詮予坐在樹樁上,林永信在面前跪著不 敢抬頭,脖子硬生生地僵著,襯衫一片土色,怕是被揍過了。   聽見腳步聲,施詮予側身往甘次賢一行人的方向看,長長的眼睫懶懶地抬起,被枝椏 灑落的陽光照得一閃一閃的。   甘次賢聽見身後一個不怕死的滾了下喉嚨,看來又出現了一個忘了脾性只看皮相的發 情期傻子。   他一瞬間有種想轉身離開的衝動。   「呵,這麼大架勢幹啥呢?怎麼?一個α散發著訊息素想逼人還不夠,現在還來強的 啊?嗯?」   施詮予睜眼說瞎話地兜了下額髮到耳後,長腳一晃踢了踢跪在他眼前「想用訊息素逼 人就範的α」。   ──騙誰呢,哪個傻子逼人就範把自己逼進土裡去,一雙眼睛哭得像是被強暴過一樣 。   甘次賢身旁的β往前一站,語氣淡淡的。   「學長,永信他不是故意的,有些α不太能控制自己訊息素,他只是一時情緒激動。 」   「一時情緒激動?欸學弟不是我要說,標記什麼的也是一時情緒激動,難道你說一句 他失控了我就要說好吧我知道了嗎?」   「話不能那麼說……」哭得梨花帶雨的風紀搶了白,帶著泣音揚著語尾說道。   施詮予聞言笑了下,還來不及讓人驚艷就令人發寒。   他若無其事用旋踢把林永信踢翻在地,頭還撞上了樹幹。   「……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怎麼樣?」   一腳死死地踩在林永信背上,施詮予笑得輕鬆又陽光,瞇著一雙閃著光的眼睛回問。   「話不好好說,又不讓我動手動腳,就你們事兒倍多。」   把風紀往後推了一步,最開始開口的β,田維俞再次發聲。   「那你想怎麼樣?」   「你覺得我想怎麼樣?」   「我不會讀心。」   施詮予哼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表態,腳又更往下了一分。   甘次賢拉住想往前走的田維俞,看著施詮予開口。   「我讓他跟你道歉,可以嗎?」   田維俞有些錯愕,「我?」   「不是你。」   甘次賢看著幾乎要趴伏在地的身影,淡淡地開口。   「讓林永信道歉。」   全場一陣沉默,連風紀都忘了繼續哭,田維俞不可置信地皺起了眉頭。   而施詮予爆笑出聲,收起了自己的腳。   他饒富趣味的看著甘次賢,開口詢問:「為什麼?」   其他人也感覺莫名其妙地追問著。   甘次賢露出了那種都把公式給你們了為什麼答案還可以解錯的、微微苦惱的表情,指 了指林永信。   「不認識的α、散發著訊息素、找落單的Ω告白……」   施詮予的眉毛微微揚起,似乎有點詫異,而甘次賢沒有察覺施詮予細微的變化,直視 著他說完未盡的話。   「你在生氣這點,對吧?」   在場眾人都略顯尷尬凝固在原地,一時沒有辦法回應。   拔去施詮予凶暴又好勝這點,他是個Ω,是個能被α標記的Ω,沒有哪個未標記Ω能 接受被覬覦這件事。   林永信也聽到了,仰起頭看著施詮予。   「對不起,學長,是我冒失了,我只是真的很喜歡你。」   施詮予沒有回應,一把將林永信扯起,還涼淡地損了一句。   「沒打那麼重,別裝得好像骨折一樣,老子真要打現在你連同學的臉都看不見。」   林永信深深地向施詮予鞠了躬,大滴大滴的淚落在了地上。   他是認真的,雖然很蠢,還被打得七葷八素,但是他是認真的。   施詮予抽出煙點燃,看著死活低著頭的林永信,神色複雜。   過了良久,甘次賢都在思考要不要自己回去寫講義的時候,施詮予開口了。   「喜歡我並不是優點。」   菸草的味道順著風飄來,空氣中飄散著苦澀的氣味。   「就算你現在把頭埋進土裡、發芽開花我也不會讓你標記,要嘛滾要嘛再過來讓我打 一輪讓你清醒清醒。」   林永信最後還是滾了,主角都走了其他人也順勢鳥獸散,該社團的社團該回家的回家 ,而甘次賢打算再寫一章講義。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眼。   施詮予斜靠在樹幹上,半仰著臉望天,蒼白的脖頸拉出一道弧度隱入領口,表情模糊 不清。   ……高中生不好好讀書,整天抽煙。   3/「你只是活祭品。」   活祭品   甘昱昕落下了東西沒拿但趕著去比賽,眨著一雙根本沒有淚水的眼睛裝可憐鬧委屈的 讓甘次賢幫他去取,讓他再一次發現α不要臉起來是沒有下限的。   剛打開保健室的門就撞上一雙熟悉的眼睛,甘次賢不免一愣,瞥了眼施詮予就往內走 。   施詮予也沒有理他,右臂的袖子捲到了肩膀,紅色的針筒抵著皮膚,數字隨著咔啦聲 下降,好不容易將抑制劑注射完,伸了個懶腰把針頭拆下正打算往回收桶裡扔。   一陣冰涼在皮膚下漫開,藥劑起效的感覺讓人不好受,施詮予想找張床躺著翹一堂課 。   保健室的窗戶沒關,一陣風鼓起了窗簾攏住了施詮予,他反射性地壓了下去,順著布 往旁邊一看,發覺拿著黑盒的甘次賢沒有離開,正盯著自己。   一向對他人視線反感的施詮予馬上就皺起了眉頭。   「看屁啊。」   甘次賢沒有預想中窘迫,只是頓了下有點欲言又止的感覺,讓施詮予有點煩躁。   「要說話就說啊!媽的磨磨蹭蹭的!」   「你是個傻子嗎?」   「你說什麼!」   施詮予一下炸了,身體比思考還快的揮拳出去卻被側身閃過,氣不打一處來,身體又 正好不在狀態,情緒也跟著浮沉,像是隨時要爆炸的炸彈。   「怎麼?想討打來啊躲屁躲,拿點α的膽識出來!」   「我不打架,右手受傷不能寫考卷。」   施詮予一愣,似乎發現眼前的α是個腦袋壞掉的,露出了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該生氣 還是該嘲弄的尷尬表情。   甘次賢往前踏了一步,指甲勾著頸圈的邊緣,這動作一下拉起施詮予的警報,用力反 扣住甘次賢的手腕,邊緣都泛著白痕。   好像一點事也沒有而且也不痛一樣,甘次賢又往前踏了一步,背著光讓人看不清神情 。   「Ω跟一群躁動的青春期α杵一起,以為這麼一個頸圈跟抑制劑就能安然無恙,女王 蜂可不是什麼能洋洋得意的稱號……」   甘次賢的眸色很深,盪著一池深潭,語調不緊不慢像是在朗讀課本似的,吐出的字句 冰冷又殘酷。   「你只是活祭品。」   施詮予冷笑一聲提起腳就是一個膝擊,不常打架的甘次賢沒閃過正中腹部,強烈的作 嘔感捲了上來,皺眉接下施詮予的拳頭將人反壓在床上。   學校的床板本來就薄,被撞出咿呀一聲像是要散架一般。   施詮予死死咬著牙,尋著空隙要反擊卻沒能掙脫,一陣寒意從背脊襲上,自尊心卻讓 他無法討饒,臉都氣的泛白。   從有記憶以來他還沒打架輸過任何一個α,為什麼……   甘次賢倒不戀戰,確認施詮予不掙扎後就鬆了手,然後嘆口氣把又暴起的施詮予壓了 回去。   掙扎間被扣住的手腕都泛著指痕,施詮予散著頭髮瞪著甘次賢,麥色的眼睛含著不甘 心跟痛恨。   嗯,眼睫毛還真的很長,甘次賢涼涼的想。   「你這麼個長得一點威脅都沒有的α……要不是藥效你早就被我打趴了!」   「就算沒有藥效你也打不過,所以說不要亂翹課不是嗎?一點知識都沒有。」   甘次賢空出一手扯起施詮予的瀏海,逼對方直視自己。   「α等級越高,長相本來就會越顯溫和,因為我們本身就是一種威脅……」   鬆開箝制,甘次賢轉了下手腕確定不會影響書寫就轉身離去。   臨走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頭望向施詮予。   「別整天往α堆裡鑽了,要是正巧遇到打不過的你就會當場被輪,畢竟、不需要標記 也能做愛不是嗎?」   一個枕頭劃開完美的拋物線,直接砸在甘次賢臉上,弄亂了整齊的瀏海。   「關你屁事!滾!」   「是不關我的事,只是看著鬧心。」   看著施詮予又要爬起來幹架,甘次賢一臉牛拉到北京還是牛的嘆了口氣,關上門走了 。   本來想衝上去再揍一頓,但藥效湧了上來施詮予只能憤憤地捲起被子睡了。   迷迷糊糊中身體都沒了重心,在水中漂浮似的,四周一片黑暗感覺不到邊際。   那個只見了幾次面的無禮新生站在眼前,掐著自己的脖子,輕哼似的說道。   「你只是活祭品。」   驚醒時衣服全被汗沾到了背上,既涼又寒,窗戶還是沒有關,傍晚的風吹進保健室內 又捲了出去,空盪盪的。   夕陽在室內拉出一道長長發亮的方形,一角正好落在施詮予腳邊。   他看著地面,表情有些陰晴不定,拳頭緊扣著被單抓出一整片皺褶。   越想越氣,這事沒一場架結不了,那新生不老擺著一臉了不起的樣子嘛?還成天說著 讀書讀書。   把他兩手都折了,反壓著往地上踩爛手指,看他還怎麼讀書。   誰讓他這麼能耐呢,α就是通通欠教訓。   翻出手機,施詮予播了幾通電話喊了人,準備把甘次賢堵在樹林裡揍一頓。   看著手腕上殘留的指痕,施詮予暗罵了聲操,要是不把你揍得家人都認不出,我施詮 予就跟你姓。   4/「我警告過你。」   紅色警戒   田維俞看見準時出現在前門的甘昱昕忍不住思考一秒這高三生怎麼這麼閒。   「你知道二賢去哪了嗎?」   甘昱昕往裡望了望,腳尖微微掂起,有點奇怪自家宅得只差沒住進講義裡的堂弟不在 教室。   「甘次賢剛剛被幾個學長叫走了。」   「是嗎?謝謝。」   田維俞愣了愣,因為甘昱昕轉身時標準笑容收得太快,忍不住出聲喊住人。   只消霎那,甘昱昕又端著笑臉轉過來嗯了聲,眼尾勾著一抹笑意,冷冷的。   「你……為什麼總跑來這裡?你沒有朋友嗎?」   「哪兒的話,我朋友可多的,學長看起來這麼沒人緣嗎?」   甘昱昕雙手搭在口袋裡,姿勢有些放鬆地斜站著,眼睛直直望向田維俞。   他的瞳色比甘次賢淺了許多,也不知道是隨了誰輪廓上較為陽剛、添了幾分男子氣概 ,微揚的劍眉因為時不時的微笑顯得流里流氣。   然而隨和大度好說話,不然也不會任一個小他兩歲的學弟在眼前批評自己。   田維俞想了幾秒,模糊的念頭在腦袋成形。   「可是甘次賢沒有朋友,對吧?」   甘昱昕笑笑沒有回話,拍了下田維俞的頭頂。   偏身閃開甘昱昕的手,田維俞有點覺得莫名其妙。   「甘次賢對上你這樣的α可以解決一打以上吧?你這麼照顧他幹什麼?」   「可他是我堂弟。」   甘昱昕笑瞇一雙眼,光影流動。   「他是我堂弟。」   田維俞覺得胸口喀噠一聲,有什麼被扭開來淌了出來,他不敢細思。   「對了,二賢是被哪些人叫走了你知道嗎?」   「嗯……有三個三年級的,其中一個脖子上刺了荊棘,往後門去了。」   甘昱昕覺得不妙,那個人是施詮予的追求者之一,雖然不覺得甘次賢會去惹他,但很 明顯對方找上門來了。   「Shoot!」   甘昱昕轉身就往後門奔去,他不擔心甘次賢有事,但還是怕他惹出事情來,甘次賢那 麼在乎自己在學校的評價,可不能讓他出一點差錯。   眼角餘光瞥見剛才的β跟了上來,甘昱昕皺起眉頭,他可沒時間顧這個小朋友。   「你跟來做什麼?這不關你的事。」   「沒事,我就是想跟你說。」   「說什麼?」   「你說錯了,那個字唸Shit。」   甘昱昕踉蹌了一下,轉過來看著這個不愧是甘次賢同學的怪人,乾咳一聲說自己知道 了讓他趕緊放學去,別攪和了。   正想再說個兩句甘昱昕就因為空氣中飄散的焦糖香氣瞪大雙眼,有個Ω發情了,訊息 素強烈得連田維俞都臉色怪異的嗆咳了下。   空氣彷彿蒸騰起來,若有似無地刺激著在場的人,甘昱昕又咳了一聲,不詳的預感從 脊椎爬了上來,加快腳步往樹林裡趕。   田維俞誤以為甘昱昕被訊息素吸引得去尋找不知道在哪裡的Ω想標記對方,連忙匆匆 追上,映入眼簾的場景卻讓他們都吃了一驚。   甘次賢把施詮予壓倒在地,膝蓋抵著背讓他起不了身,兩人身上都是掙扎出的汗,混 著土糊成一片。   施詮予後頸除了頸圈覆蓋的部分已經血肉模糊,連罵聲都成了斷片的粗喘,卻還是被 執著想標記的甘次賢壓著啃咬。   甘昱昕咬牙上前試圖分開兩人,卻被意識不清的甘次賢踢翻在地,往面門揍了幾拳。   忍著暈眩跟作嘔感,甘昱昕搖搖晃晃從口袋摸出辣椒噴霧往又撲過來的甘次賢噴了滿 臉。   晃了下穩住身形,甘昱昕扯領口抹掉鼻血喊了田維俞。   「那個學弟、幫忙下,我現在看不清,你幫我打電話給聯絡人裡那個吳叔讓他過來後 門接我們。」   啐掉口中的血,甘昱昕嘶了聲扶了扶下巴確定牙齒應該沒掉,拾根木棒往甘次賢頭敲 了好幾下。   沒事,上位α頭可硬,趁機多敲幾下應該也沒事,媽的下手這麼重臉都要歪了,鼻樑 不知道斷沒斷。   「清醒了點沒二賢?還是我再敲幾下?」   「……可以了。」   「我讓吳叔來後門接我們,施詮予你怎麼處理?」   甘次賢壓了壓鼻尖站了起來,掃了眼地上的施詮予嘆氣。   「你扶他,我不能聞到他的味道。」   「我想也是。」   甘昱昕把施詮予打橫抱起,回頭向田維俞道歉。   「抱歉啊,你要不要搭個便車回家?」   田維俞搖了搖頭說自己騎腳踏車,往車棚走去了。   施詮予拿著磨刀棒打磨著手中的瑞士刀,揚起眼尾看著眼前的甘次賢,笑得眉目生花 。   「你知道我叫你來幹嘛嗎?」   甘次賢不動聲色的環視一圈,大約有十來個α,有點難纏。   「我跟你道歉,可以吧。」   「你以為你的道歉多值錢?上回那個小朋友我是看在沒有惡意才輕輕教訓幾下,免得 他去禍害其他Ω……」   施詮予撐著下巴,食指點著嘴唇說得起勁,笑得更開了,眼睛彎成月牙。   「你可是直接踩到我頭上來了,誰給你勇氣這麼放肆的?梁靜茹嗎?」   「那你想怎麼解決。」   「跪下。」   「喔。」   甘次賢放下書包直挺挺跪了下來,直視著施詮予。   「這樣可以嗎?」   沒料到甘次賢跪得如此爽快,施詮予愣了會才開口。   「不要說我欺負你,這邊人也不多,一人揍你一頓,你要不還手我就算了,可以吧? 」   「行。」   甘次賢跪在原地任拳頭雨點般落下,表情都沒動分毫,施詮予看了一陣後覺得有點閒 ,滑起了手機。   原本緊握的手機突然摔落,施詮予抓著心口喘氣,突如其來的心悸讓他喘不過氣。   熱流一瞬間從頸後漫開,發現自己進入發情期的瞬間施詮予幾乎要失去理智。   為什麼?昨天才剛注射抑制劑怎麼會這麼快失效?是抗藥性的關係嗎還是……?   身邊的α都開始蠢蠢欲動,施詮予咬牙撐著發軟的身子撂倒了幾個人,正打算離開就 聽見沉重的悶響。   甘次賢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身邊的α都被他幾下揍倒在地,施詮予望過去時正對上他 的眼睛。   甘次賢的眼神透著一股無奈,像是在說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施詮予有點困惑,卻發覺自己挪不開腳,只能看著甘次賢一步步接近自己 。   「我警告過你。」   甘次賢的聲音因為動情變得低啞,讓施詮予覺得腦袋都在發麻,要不撐著雙腳就幾乎 要跪下。   他居然想要服從眼前的α。   施詮予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想馬上離開現場,卻不料走沒幾步就被一把抓住壓倒在 地,被斷裂的樹枝擦過臉頰,劃拉出一道血痕。   驚慌中他只來得及確認項圈的鎖有扣上,就因為後頸一陣劇痛哀嚎出聲,十指陷入土 中扒拉出一陣土砂。   甘次賢似乎失去了理智,標記不上就反反覆覆尋著腺體啃咬,疼得施詮予不停落下生 理性的淚水。   甘次賢不耐煩的把施詮予掙扎的雙手卸了一隻反折起來,繼續嘗試標記對方,血混著 地上的土染紅了胸前一片襯衫。   施詮予昏倒前最後的意識是隔壁班一個傻不溜丟的α驚慌往自己奔來的模樣。   5/「行,反正我也不要你。」   命定之番   醒來時後頸一片模糊的鈍痛著,施詮予嘶了聲才艱難地爬起,發覺自己在一個陌生的 房間裡左手吊著點滴。   身上還隱隱發著熱,薄汗附著在皮膚上有種莫名的黏膩感,施詮予深吐一口氣把旁邊 桌上放著的蘋果片吃下又躺回床上。   這床太軟了、躺著不踏實,後頸一動就疼,也不知道被啃成了什麼樣子。   施詮予手背壓著眼睛呼吸了幾下,覺得眼眶燙得驚人,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會突然出 狀況,思緒一片混亂。   甘次賢開了門走進,看見施詮予醒了就從藥袋裡抽出一包藥遞過去,還倒了杯溫水塞 到對方手中。   施詮予覺得有點煩撇開頭,聲音悶悶的,還因為睡得太久喊得太過有點啞,「別管我 。」   活到這把年紀,都是法律上的完全行為人了才知道什麼叫自作自受,施詮予覺得有些 諷刺,低笑幾聲發現甘次賢還在就笑得更開心了。   笑到、眼尾都有點泛紅。   「怎麼?別管我了,我不會去告你狀的,就算怎麼了也不關你的事。」   「關我的事。」   甘次賢伸手按上施詮予的額頭,確定施詮予還在發燒就不置可否的把藥包往人手裡塞 ,聲音還是那樣死板又無趣。   「因為是我讓你發情的。」   空氣一下寂靜無聲,施詮予不可置信地看著甘次賢,沒法理解對方說的話,話語似是 忽遠忽近,成了碎片落在地上,而他無法拼湊起來。   發覺以施詮予的知識程度可能無法理解,甘次賢於是補上了一句。   「因為你是我的命定之番。」   「哈啊?」   施詮予的尾音上揚到分叉,幾乎要甩開點滴揪起甘次賢的領子質問他,卻又僵在原地 像是想起了什麼。   「你、那時候……」   「剛好有人戴了戒指,我的皮膚被刮破,訊息素順著血飄散出來,沒想到你的抑制劑 壓不住……」   甘次賢還沒講完,施詮予就笑了起來,越笑越烈撕心裂肺,笑到哭了出來,點滴被他 一把扯開,針應聲折斷,在手腕上滾出一道血痕。   甘次賢想要阻止卻被打了一巴掌。   「你為什麼不打抑制劑!」   施詮予皺緊一雙眉,淚水在眼眶裡轉成一窪水塘、紅了眼眶。   他能感覺體內躁動的訊息素跟抑制劑在對衝,讓他幾乎要暈眩過去,手腳都使不上力 。   甘次賢沒有回話,沉默地抓住施詮予的手,把手腕裡的斷針拔了出來,視線落在了施 詮予氣得發抖的雙手。   α也有抑制劑,可是通常沒有人去打,所以一被引得情動下場通常都很慘。   Ω通常都很慘。   施詮予咬著下唇撇過頭閉上眼睛,嘴唇被咬得泛白幾乎要出血,指甲扣在甘次賢不願 鬆開的手刮出一道道白痕,血珠滾了出來。   「α平時能控制自己的訊息素,而且……」   「而且反正就算出事,倒楣的也是我們Ω,不是嗎?」   施詮予冷笑一聲,甩開手按上脖子上一圈圈繃帶,指尖一片濕潤,怕是傷口裂了。   「算了吧反正我早知道,你們α都一樣。」   「是你喊我出去的,施詮予。」   「是你先瞧不起我的!」   大抵是情緒本就浮動,強忍的淚終於還是落下,施詮予手扣到甘次賢脖子上,大有著 要死一起死的決意。   「怎麼?α就多了不起!一個兩個就只盯著人後頸看!我他媽不把你們全都揍倒我… …」   「你很強。」   甘次賢把施詮予的手扯開但並未施力,眼神安靜地直視施詮予。   「我更正,你確實很強,在發情的狀態下也能與α抗衡,只要當時我不在你甚至有辦 法獨力解決所有人。」   施詮予顫抖著雙臂,發現自己怎麼施力都無法移動分毫,終於發現彼此之間決定性的 差距。   「可是你運氣不好,我是你的命定之番,你打不贏我。」   血液在沸騰、發癢、叫囂著,施詮予咬牙忍耐著想被眼前人擁抱的強烈渴望。   「你該學著聰明點,不要整天逞兇鬥狠,」   「又怎樣……我告訴你,就算是命定之番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不需要你,你也不要擺 出一副所有者的樣子向我說教,你他媽能滾多遠滾多遠,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施詮予覺得這世界最惡劣的玩笑就是命運,身體訴說著眼前這個人與自己奇蹟般的相 合,卻讓人打心底討厭。   被自己的Ω拒絕甘次賢好像也受到多大打擊,只是涼涼開口。   「行,反正我也不要你。」   施詮予臉色刷白,指尖緊緊扣著手臂承受難以言喻的打擊,即使他真的非常討厭甘次 賢,但身體早已擅自認定自己屬於對方。   為什麼會為這種事覺得難過?Ω這種脆弱莫名的生物,真讓人厭惡。   施詮予低下頭,散亂的瀏海模糊了表情,大滴大滴的淚從頰側滑落,刺痛著先前的舊 傷。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都高三了,整天鬼混不讀書,就算能保送上大學也不保證能畢 業……」   趁著施詮予沉默,甘次賢絮絮叨叨的把自己想說的話一口氣交代完。   施詮予聽著好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人是這奇怪的態度,大概是老早就把自己劃入保 護圈,α沒用的獨佔欲。   至於他的心情,因為Ω屬於α,所以即使他拒絕對方也不會怎樣。   這不是很好笑嗎?都還沒標記。   都還沒標記,對方就把自己當成所有物。   都還沒標記,自己就默認自己屬於對方。   施詮予抄起旁邊的點滴架往甘次賢身上砸,又把手邊能抓到的東西都拿來扔甘次賢, 一腳踹在對方心口。   甘次賢正咳著沒能說話,施詮予就冷冷地開口:「給我滾。」   「你又不是我的番,憑什麼管我,至於今天這傷,就當我找你碴的代價,我不欠你, 你給我滾。」   甘次賢頭上帶著些蘋果渣坐在地上,過了半晌應了聲好才離開房間。   空氣中夾雜著蘋果的酸味跟焦糖的甜,激動的情緒讓體溫又升了上來,眼前一片模糊 。   施詮予開了窗跪在地上,額頭抵著窗框斷斷續續哭了好一陣。   當甘昱昕從甘次賢那得知情況闖進來時,施詮予正卷縮在窗旁的地板上,因為發燒而 面色潮紅滿身是汗,語意不明的囈語著。   這一燒,就燒了三天。   6/因為愚蠢,所以浪漫。   惡龍寶藏   甘昱昕哼著歌削蘋果,放到氧化後就遞給甘次賢解決,當削到第八顆時他已經閒到在 蘋果兔子上刻蝴蝶結,樂得像個傻子一般。   施詮予起床時看到這一幕,默默地躺回去以為自己還沒有退燒,而甘昱昕沒有察覺快 樂的遞過蘋果。   「你要吃蘋果嗎?」   沉默地接過蘋果,一時間室內只有兩人喀嚓喀嚓咬著蘋果的脆響聲。   施詮予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嗑完整盤蘋果也沒能想起來,最後還是耐不住問了。   「啊、我是高一被你過肩摔的那個……我叫甘昱昕。」   怪不得想不起來,這三年被自己打飛的α多得讓人記不住,再加上外校的那些,只被 打飛一次還真沒什麼印象。   「然後那個、你的命定之番是我的堂弟,高一的甘次賢。」   空氣再一次沉默下來,又過了一陣甘昱昕才搔搔後頸,有些尷尬地開口。   「總之,我讓他先不要過來,另外你要先服藥把抑制劑退了,等發情熱結束才能再用 回抑制劑。」   正要去拿櫃子上的藥包又像是想起什麼事,甘昱昕從包裡翻出黑色的針在手機上記錄 完,才叼著衣物下擺往腹部注射。   注射時不能說話,施詮予等到甘昱昕把針頭拆下收回包裡才開口。   「那是α的抑制劑。」   「嗯?對啊,我老忘記自己往哪打所以要記起來,免得打到纖維化的地方。」   「就你也打抑制劑。」   「雖然以α來說我很弱啦……雖然對你來說我這等級的你大概可以來十個打十個,但 我好歹也是α啊……」   甘昱昕有點無奈,但是對方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Ω他沒資格說話,要是說了他會被揍 扁,嗚。   「雖然說等級越低越不容易因訊息素失控,但我高中時有回一個Ω發情,醫院太遠實 在沒辦法馬上把人送過去,因為剛好是人數不多的小學校,最後老師就把α聚一起鎖教室 裡,哇操那經驗真的是不想再體驗第二次,清醒時我額頭都是血,自己撞出來的。」   甘昱昕伸手過來把施詮予頸上的紗布拆了,絮絮叨叨地講著。   「……怎麼說呢,反正就覺得承認自己做不到比較輕鬆,我可還不想被人抓去關呢, 對我來說誰的訊息素都很有吸引力,不像二賢除了特定的訊息素都能鎮定,唉……」   「如果你想幫他解釋那就不必了。」   小心思被道破甘昱昕有點尷尬,只好轉移話題。   「那個,可能要請你摘了項圈。」   在捂著被揍一拳的肚子乾嘔了一陣,甘昱昕才想起來應該要先解釋。   「不是、那個……血都凝固在項圈邊了,怕傷口好不全要先摘了項圈……這段時間我 不會讓二賢進來房間的,所以也不會有人能標記你。」   施詮予收回揪著對方衣服的手,磨磨蹭蹭地摘下頸圈,對大多數Ω來說頸圈早已是標 準配備,後頸暴露在空氣中總讓人不安   就連施詮予也無法忍受,於是他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陣確定施詮予繃著的背已經鬆懈下來,甘昱昕才拿著木棉棒沾著生理食鹽水一 點一點地擦除血痂。   當時情況緊急只想著把人趕緊送醫,現在一看傷口真的不小,凹凸不平一大片都是傷 ,深深淺淺的、大概會留下一片疤。   甘昱昕嘆了口氣,當時他抱起施詮予,還因為懷中的重量愣了一下。   施詮予很輕,一下就能打橫抱起,縮在懷裡時整個人小小的,也不知道這身子裡哪來 那麼多憤怒怨懟,那麼多能量。   「要是痛你說一聲,我再放輕點。」   「受傷的人都沒吱聲了,你怎麼好意思婆婆媽媽的。」   「我怕你打我。」   「……」   「我剛剛看了一下,肚子瘀青了,好痛。」   「你真的很弱。」   施詮予冷哼一聲,倒是沒那麼緊張了,又回到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來個α全當練拳的施 詮予。   厚厚敷上一層藥膏,甘昱昕輕手輕腳地幫忙捲上繃帶,左看右瞧最後滿意的說了聲好 ,才叫施詮予看鏡子。   施詮予有點兒無言,換藥搞得跟理髮一樣,這種包得整不整齊都無關緊要的事……   被鬧了一陣,施詮予的防線差不多垮了,認定眼前的人無害又沒有威脅性。   很久以後甘昱昕知道這件事時,露出了大大的苦笑。   甘昱昕拎起施詮予的頸圈看了一會開口:「那個、我幫你換個頸圈吧。」   「做什麼。」   語尾威脅似地下沉,施詮予一下進入了備戰模式。   「因為你這材質……雖然我是拆不開啦,但是二賢能弄壞喔?用一次前科換一個Ω我 覺得挺划算的,況且命定之番可以減刑,因為會削弱理智。」   施詮予沒有回話,甘昱昕就當他默認了,從抽屜裡拿出了頸圈目錄讓他挑。   「你要什麼款式的?這款還有蝴蝶結欸,要嗎?」   「……我頸圈上要是有蝴蝶結,就把你手折成蝴蝶結。」   「簡約就好,收到。」   收回目錄後甘昱昕沉默地坐在床邊好一陣,最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不要太討厭二賢了,他不是故意的……」   「為什麼是二賢?」   「啊……因為他是家裡同輩中第二強的α,所以叫次賢,讓他……」   施詮予笑了一聲,冷冷地看著窗外。   「讓他認清自己是吧?」   窗簾被吹得揚起,甘昱昕走過去把窗關上,施詮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可能睡得太久 所以混著水聲有點含糊沙啞。   「可是這是你們自己的事,那關我什麼事呢?要就讓他自己道歉,讓人過來說那麼多 有屁用?」   甘昱昕轉過身,直直望進施詮予的眼睛裡,頓了很久才說了句抱歉。   「怎麼說,可能是我第一次看見命定之番吧,有種在看童話的感覺。」   「童話裡沒有人問過公主想不想要被拯救,也許他就喜歡住在高塔裡、也許他就喜歡 當惡龍的寶藏。」   「……你不累嗎?這樣。」   施詮予停了很久,覺得甘昱昕問了一句廢話。   怎麼可能不累,他也可以軟一些,當個嬌媚的Ω讓人寵上天;他可以圓滑一點,讓眾 人捧成手上的寶貝,他也大可以不要花費大部分的時間鍛鍊,活生生活成了自己的怪物。   他有時看著鏡中的自己,會覺得面目模糊到無法辨認,憤怒是一種高強度的情緒,讓 人隨時隨地都像是抽離自己,卻又找不到煞車的時機。   施詮予抬起眼睛看著甘昱昕,淡淡開口:「我不累,我會一直這樣下去。」   因為這不是童話,這是現實,他不需要被拯救、也不想要被拯救。   童話不過是用一群人的悲劇去成就兩個人的愛情,那是一場過於愚蠢的鬧劇,因為愚 蠢,所以浪漫。   而他不相信命運。   7/整個世界逐漸趨近無聲。   紅絲線   施詮予正將槓鈴放回架上,呼出一口長氣抹了抹汗,看著旁邊的甘昱昕。   「幹嘛。」   「沒……就問問你身體還好嗎?」   發情熱雖然過了,但是對身體的耗損還是太大,施詮予暫時留在甘家休養,甘昱昕來 問過還需要什麼,結果沒想到施詮予只握了握拳說手生,讓甘昱昕幫他弄來一套健身器材 ,不然打架都要打不贏了。   每回當他打開門看見一個好看的Ω粗喘著氣扛起自己都扛不起的重物就很想改口。   這何止是童話,簡直是都市傳說。   恢復期也到了頭,施詮予昨天就開始施打抑制劑,只要沒有特殊情況今天就可以離開 了。   拿著簡易測試儀看結果時甘昱昕還有點唏噓,總有種難以言喻的不捨。   施詮予轉了圈手腕喀啦一聲很響,笑得飛揚跋扈:「恢復的很好,要來打一場嗎?」   甘昱昕微笑的像是陽光忽然拋棄自己,快速向後退一步拒絕了。   開玩笑,他那麼一個身嬌體弱的α被施詮予折騰一番,就該換他住院了。   施詮予戴上甘昱昕遞過來的頸圈,流線型的設計隱隱閃著啞光,襯得他皮膚顯白,隱 約可見的紅絲線編織其中,帶著低調的設計感。   「好看嗎?跟你說這是今年的設計款呢,連上位α都無法損壞的強韌以及靈敏的辨識 ,還可以設定兩個開鎖認證。」   「嗯,就頸圈。」   轉了轉脖子感受下久違的頸圈,貴的東西果然品質好,之前那個老覺得夏天都要起濕 疹。   甘昱昕把施詮予的行李放在門邊正要離開,就被一口喊住。   「你說那個啥,你那個講話特別靠北的弟弟叫什麼來著。」   「甘次賢。」   「叫他來,我有話要說。」   甘昱昕沒有動一臉為難,皺著一張臉望著施詮予。   「靠我不打他行吧?我不打他!我用說的!」   在打了兩次勾勾後甘次賢總算被喊了過來,坐在床邊跟施詮予互望,然後他終於發現 自己要是不開口對方根本就不會說話。   「喂、你。」   「嗯。」   「想標記我?」施詮予的眼神晶亮,卻帶有一絲狡詐。   「想,你想怎樣。」   「反正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你想標記我、我缺一個α的標記……你標記我,結了 我們這樁,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繼續去當你的書蟲,要不要一句話。」   甘次賢沒有回話,往前傾身壓下,陰影攏著施詮予,良久才啞聲開口。   「不後悔?」   施詮予解開了項圈,而甘次賢張開嘴咬下。   他恍惚之間覺得,隨著頸後傳來的刺疼感,整個世界逐漸趨近無聲。   8/是他親手淹死了施詮予,在很久很久以前。   深海迴鯨   施詮予緊抓著胸口蹲下,手臂上的青筋猙獰地浮起,咬牙忍著本能把甘次賢推開,瞪 大一雙泛著水光的眼睛。   「標記完你可以滾了,我們的交易只到這。」   甘次賢覺得那眼神讓他心口泛過一絲異樣的情緒,細思即逝。   他不自覺抓住施詮予的手,湊近耳邊低語:「標記就好?」   股間被甘次賢用膝蓋抵著輕壓的瞬間施詮予沒忍住喊了一聲,啞聲顫抖著感覺自己腰 部以下一陣刺麻無法施力。   甘次賢脫了施詮予的底褲試探性地按壓著會陰處,在發現施詮予早已濕潤並收縮的同 時再次開口。   「你不要?」   沒打算等施詮予開口甘次賢就探入了兩指,相對冷靜態度粗暴地開拓著,柔軟濕潤的 甬道纏了上來,直觀地表現出自己的渴望,前頭的陰莖早已洩了一回,半勃著滴著精液。   連甘次賢也沒發現,施詮予顫著腿根被自己弄得不堪到無法忍受,只好緊閉雙眼的模 樣讓他揚起了嘴角。   滿室充斥著兩人濃郁的訊息素,幾近令人喘不過氣,卻又一陣陣挑逗著人的神經,施 詮予覺得自己一度窒息,忍不住貼上甘次賢的胸口貪婪吸取自己α的氣味,貪戀彼此發燙 的肌膚交疊時帶來的滿足感。   甘次賢貼著頸動脈親吻,細細咬嚙著自己留下的傷疤,他還記得當初自己多麼想要咬 破這片肌膚,染上自己的氣息,現在就連這些醜陋的疤痕都讓他滿足。   慾望是怎麼淡泊都深植α基因的本能,例如擁抱、例如親吻、例如強硬掰開Ω雙腿侵 入深處,深不見底、如墨一般漆黑。   一落入水中就暈染開來。   被貫穿時施詮予嗚咽一聲卻沒有聲音,雙手往空中虛抓像是想求救一般,柔韌的腰幾 乎要被對折,膝蓋緊緊貼著胸口。   甘次賢挺至深處,逼施詮予看著接合處繼續逼問。   「你想要我。」   破碎的意識幾乎要讓施詮予屈服,升騰的慾望讓人無法思考,他想央求甘次賢狠狠貫 穿自己,渴望對方索取並佔有自己。   Ω想要被屬於。   鮮血從手臂上滴落,施詮予咬破自己手臂逼自己清醒,撐起身,指尖扣著甘次賢扶著 自己腰身的手臂,劃拉出一道道淌著血的刮痕,惡狠狠地回瞪。   「我就算需要你、也不想要你!」   在甘次賢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被施詮予拿床頭的檯燈往腦門砸了下去,因為離得 極近一下失去了意識。   當甘昱昕開門時就看見施詮予裹著棉被窩在床上硬忍著發情期的折磨滿身是汗,而甘 次賢倒在床底下。   「把他帶走……然後把門鎖上。」   知道施詮予想幹嘛的甘昱昕變了臉色,第一次破口大罵:「你在想什麼!你瘋了嗎? 你要自己扛過標記後的發情熱?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模樣嗎?我他媽隔了大老遠都能聞見 你那衝鼻的訊息素!你現在也不要二賢、是想被聞風而來的α輪嗎?現在你連我都打不過 !」   「昱昕……拜託……」   施詮予抬起頭,下唇早已咬破豔紅得令人怵目驚心,手臂上滿是自己咬出的帶血齒痕 。   他很輕很輕地抱著甘昱昕,聲音細弱的幾乎要聽不見,一反常態的脆弱。   「可是我不想要、我真的真的不想要……我真的不要……求你了……求你、求你了… …」   施詮予很燙,皮膚染著一整片的淡粉紅,身上不是咬痕就是抓痕,全都是自己搞出來 的。   讓甘昱昕想起高中時自己逐漸失去意識,直到自己將頭撞破。   甘昱昕扶起施詮予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瘋了,誰讓α天生就無法拒絕Ω,把人帶 到另一間客房,開好空調後把門窗鎖上。   「我再拿食物給你、你……算了,你要真熬不過就跟我說,行嗎?」   施詮予沒有回話,縮在床上哭著,指甲抓著床單,甲縫中的血跡沾得到處都是。   甘次賢醒來時看見甘昱昕凝重地坐在自己眼前,沉默接下對方的一巴掌。   火辣辣的,不是很痛、卻很疼。   「甘次賢,我跟你說過什麼?」   甘次賢沒有回話,好脾氣的甘昱昕要是氣起來油鹽不進,他不太能應付這個時候的甘 昱昕。   那時施詮予還躺在舊的客房,Ω專科醫師測著訊息素濃度在配藥、外科醫師檢查施詮 予身上的外傷還有肩膀被卸了會不會留下後遺症,而甘次賢麻木地靠在門邊看著這一切, 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只覺得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湧上。   甘昱昕站在旁邊,後腦勺頂著牆壁淡淡的開口,因為沒有表情的緣故一瞬之間看起來 居然有點像甘次賢。   「二賢啊,不要太欺負人家了。」   他側過頭,眼神閃過一道光。   「施詮予再怎麼樣,也是個Ω。」   甘次賢那時說了聲好,卻沒能做到,甘昱昕氣到極限反而冷靜下來,勾著一邊嘴角冷 笑了聲,把一條床單往甘次賢身上扔。   上頭斑駁沾著褐色乾涸的血跡,沾染著濃厚的訊息素氣味。   甘昱昕揉著鼻樑,因為沒睡好眼皮底下刷著淡青色。   「施詮予沒法進食、吃了就吐,吊好幾次點滴都被弄倒,手上根本找不到能扎針的地 方,身上全都是自己弄出的傷口,床單都是血……你自己看著辦吧,能把自己命定之番弄 得那麼痛苦也不要你,也是沒誰了。」   過了幾天,施詮予還是扛過了發情期,硬拖著剛病癒的身子不顧甘昱昕的阻止離開了 。   甘次賢站在二樓的窗戶往下望,看著那個比印象中消瘦太多的身影抬頭看了自己一眼 ,笑了下轉身離開。   兩天後當甘次賢去三年級打聽時才得知對方退了學。   施詮予正如他所說的再也沒出現在甘次賢面前。   往後的日子裡,甘次賢偶爾會想起這件事,然後不自覺地往窗外望,他想去找自己的 Ω、卻早就把人弄丟了。   當時甘昱昕的話像是魔咒一樣如影隨形,緊緊縛住他。   「施詮予再怎麼樣,也是個Ω。」   而初聽到時,甘次賢還不以為意。   「他根本也不想讓人當成Ω。」   「我不是這個意思二賢,我問你,鯨魚要不要浮出水面呼吸。」   「要。」   「你這話就像是在說,你自己選擇進到水裡的,就不要探頭呼吸。」   很後面很後面甘次賢才終於明白甘昱昕在說什麼,是他親手淹死了施詮予,在很久很 久以前。   那時候本能讓他以為Ω屬於自己就不能離開,所以對於對方的行為不以為意。   當時他不能明白,施詮予終究是個Ω,可是卻又不只是一個Ω,而其實每個人都是這 樣的。   α的抑制劑是深黑色,殼上有著凹凸的刻痕,每一次注射時他都會想起當時在保健室 那個身影。   背著光、挺直著腰,薄唇緊緊抿著。   他從來沒思索過,對方背負著什麼。   可是現在想來,已經遲了。    -- 不會寫字,不會畫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180.124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56789787.A.10D.html ※ 編輯: steven623997 (1.171.180.124), 05/02/2019 17:4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