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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一點。 關朝玥將兩星期前用一萬多元買來的中古機車停放在巷子內劃了十幾個白線 方格的其中一個機車停車位內,然後把安全帽和剛在巷子口買來的消夜拿在 左手後,用右手取出鑰匙打開公寓大門。   走在狹窄的樓梯上,即使放輕腳步依舊會發出很大的聲響,扶手上的油漆已 經剝落到只剩底部還殘留著不完整圖案,斑駁的土灰色牆面幾乎看不出原本 的淺綠,迴盪四周的冷空氣也無法消除慣有的悶濁感。    爬了三層階梯,在四樓最角落的房間前停住,開了厚重的鐵門和裡面的木門 後,才得以進入六坪大的房間。    白天雖然熱到讓人懷疑現在是不是夏天的地步,但到了晚上還是會有著屬於 冬天的寒冷氣息。    打開前房客留下的十吋舊電視機,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電視畫面的色調已 經有點偏差,不過還是可以看得清楚。看著夜間新聞報導今天一天發生的事 情,關朝玥一邊吃著有些冷掉的湯麵。    房間不大,所以能擺的東西不多。一張單人床;床邊放了一個約一公尺寬的 衣櫃;床前一個五十公分高的矮桌,電話就擺在上面;貼牆擺放的電視機和 它下面墊腳的小書櫃,書櫃內幾本小說、散文及藍永文給他的調酒書籍;藍 永文送他的搬家賀禮小冰箱就放在書櫃右側。流理台在床的對角,雖然有瓦 斯爐,房東也不禁止在房間內用火,但是只做一人份的食物又嫌太麻煩,關 朝玥於是習慣性的買外食解決。    吃完麵,正準備洗碗時,電話突然響起。關朝玥放下碗筷,走到桌子前去接 起電話。    「喂?」   (小玥,我是永文。)   「永文哥,」關朝玥有點訝異。「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看你回家了沒。)沒什麼起伏的語調,卻飽含關心。   明白他的擔心,關朝玥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沒事。」   (沒再遇到他們了?)   「嗯,他們應該不知道我現在住的地方。」   (如果有事,打電話給我。)   「我知道,謝謝!」 然後另一端便掛上電話;不多的話語,卻讓關朝玥感動萬分。 重新回到流理台做著未完的工作,把碗筷沖洗乾淨後擱在放碗筷的籃子內晾 乾,關朝玥躺在床上,任由思緒奔馳。 沒有想到會在街上再見到他--遠成律。 在高中畢業後,因為還不清楚自己想唸什麼、想做什麼,所以關朝玥十九歲 時就去服兵役,一方面也是想著服完兵役後可以幫開服飾工廠的父母一點 忙。然後在一次的休假日,遇見了和朋友一起來買衣服的遠成律。 開始只是顧客和店員的關係,小他兩歲的遠成律有著陽光造成的小麥色肌 膚,和一笑會露出牙齒的靦腆笑容。關朝玥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他的名字和 連絡地址的,但是在回兵營後接到他寄來的信,的確是非常訝異。 他的信並沒有很突兀的告白或假裝熟稔的熱絡,只是生疏的寫著一些瑣事, 在信尾一定會寫上一句「等你回信」。 關朝玥沒有談過戀愛,國中二年級接過女生的情書時,他只是委婉的拒絕; 直到高中暗戀上同校學長時才確定自己的性向,但他並沒有告白。老實說, 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份感情,他也不知道遠成律是否因為想和他交往才 寫了這封信,不過他仍是回了信,一封給普通朋友的信。 就這樣在書信往返間,他和遠成律發展出若有似無的情誼,休假日時相約去 看電影、唱KTV;或者到公園散散步、去海邊看夕陽,所有的一切像約定好 般的自然。 一年多的歲月流逝,改變的只有原本和他一般高的遠成律,高了他十公分。 自從高過關朝玥後,遠成律經常會從背後抱住他磨蹭,邊說「你好可愛」,邊 露出牙齒開心笑著。 然後,在退役前夕,關朝玥接到通知。 一張父母於高速公路上車禍雙亡的通知。 退役後第一件事,就是幫自己的雙親辦葬禮。強忍悲痛的關朝玥在辦理喪事 的同時,卻受到許多衣服和飾品商家的催貨單。 原來,和父親合夥二十年的好友,幾個月前利用父親的名義在外接受大量訂 單後,和廠裡的女會計捲款而逃。 此時,知道關朝玥父母死亡的消息,曾受過他父母幫助的藍永文趕來參加葬 禮,也順便幫關朝玥收拾殘局。 關朝玥委託藍永文賣掉工廠和本來他與父母同住的房子,得到的金額連同父 母車禍死亡的保險金,在支付所有商家高額賠償金後,所剩無幾。這些過程 中,正重考大學的遠成律無法幫上任何忙,但是因為他一直陪伴在關朝玥身 邊,無形中帶給關朝玥支持與溫暖。 關朝玥十分感動,如果那時遠成律向他告白,他大概會毫不猶豫的接受;不 過遠成律依然沒有表示,兩人還是維持著朋友情誼。 在藍永文的介紹下,關朝玥搬到一棟設備不差、房租公道的公寓住,也得到 一份簡餐店的工作,開始展開新生活。 原以為可以就這樣穩定的生活下去。 已經忘記是星期幾了,只記得那是個炎熱的五月天,輪到休假的關朝玥打開 風扇,趴在床上翻著從舊書攤買來的小說。雖然汗水還是不斷的流,但是打 開冷氣又覺得太浪費電,於是仍得過且過的用電風扇取一點涼意。 看到一半,門鈴聲響起,關朝玥看了看時鐘,十一點多,也許是遠成律來找 他一起吃午餐。他常在K書的空檔跑來找他。 難忍喜悅的打開門,笑容卻僵在臉上。 遠成律的確在門外,按門鈴的卻是在他身前一對近五十歲的夫婦。他們一開 口,手中拿著一疊信,劈頭就是一陣叫罵。 「你這個變態!你是怎麼誘拐我家兒子的!」 「不要臉!那麼多女人你不愛,偏偏要搞什麼同性戀!」 「你自己是同性戀就算了,幹麼不去找其它男人搞,要找上我們家成律!」 「真噁心!你到底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 不斷的辱罵,怒吼的聲音,招來許多看熱鬧的人們。一些平常和關朝玥打招 呼的主婦們聽到這些話,不免驚訝的瞪大眼睛。 關朝玥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的愣在一旁,好一陣子才理解到眼前的兩 個人是遠成律的父母親。 「我和成律不是……」關朝玥想要辯解,他們之間只是朋友,並不是他們所 想的那樣,然而話一出口,反而令他們更加生氣,老婦人把手中的那疊信奮 力丟向他。 「成律?成律是你叫的嗎!別用你骯髒的聲音喊我兒子的名字!」 「沒有什麼!沒有的話,我兒子怎麼會寫出這麼噁心的信!」 「寫給女人也就算了,居然是寫給你這個變態!」 關朝玥沒有彎下腰去看信,因為那對老夫婦的辱罵聲依然斷不絕耳,他無法 招架。 「你爸媽是怎麼教的?居然教出同性戀!」 「他們知道你去勾引男人嗎!」 「難道你父母沒教過你什麼叫做正常什麼叫做不正常嗎!」 「你的父母大概也正常不到哪去!」 自己被罵,關朝玥可以默默忍受,但連毫無關聯的父母也被牽扯進來,終於 令關朝玥無法容忍的大叫:「這和我父母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什麼叫沒有關係!」 「如果不是他們教出你這種變態兒子,我的兒子才不會做這種變態的事!」 「是什麼父母,居然生出你這種社會敗類!」 「真是病態!世界上就是有你們這種人才會那麼亂!」 什麼莫名其妙的話都罵出來了。關朝玥沒有再反駁,事實上,跟這些有成見 的人是有理也說不清的;他看了遠成律一眼,遠成律只是畏縮的低著頭,像 個做錯事的小孩,一句話也沒說。 關朝玥很難說明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也許是傷心,又有點難過,還有一 絲的諒解。 離去前,那對夫婦撂下幾句:「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找我們家兒子,我們不會這 麼輕易放過你!」後,怒氣沖沖帶著從頭到尾一直沒正眼瞧過關朝玥的遠成 律走了。 他們離去後,關朝玥拿起地上的信,信封上只有關朝玥的名字和住址,卻沒 有郵票,顯然是遠成律一直想寄卻又沒寄出的信。取出信件一看,才發現所 有的信都是遠成律寫給他的熱情情書,信內還提到就算他們兩個都是男人, 他還是深愛著他。 看來這些信是不小心被他父母發現了,才會跑來興師問罪的吧。 當天晚上,房東夫妻前來向他表示不希望他再住下去,請他能在一個禮拜內 搬走。他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同意。 臨走時,關朝玥清楚的聽見房東太太低聲和房東先生說:「看他長得人模人樣 的,真沒想到是個同性戀……」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傳開的,隔天關朝玥打算重整心情,好好的工作時,一 踏進工作的簡餐店,老闆就告訴他今後不用再來上班,雖然沒有說明原由, 關朝玥知道原因是因為他是個同性戀。 一時間,關朝玥有些恍惚。 只是愛一個人而已,是一種錯誤嗎? 他還是關朝玥,那個以前他們所認識的關朝玥。但只是因為他愛上同性,他 們就用像是看著病毒的眼光看著他。 -- 那天夜裡我作了一個夢 一把利刃插入我的後頸 血紅的液體滑下 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眼前的自己露出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