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by / Newt
※ 大學生。
＊ ＊ ＊
Felix的事情意外讓Newt焦躁。他在放學後把自己關在圖書館一整個下午和晚上，但
是原本讓他安心的環境跟氣味今天通通發揮不了作用。他從書架上抽了幾本小說，但是他
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習慣捏著書頁的一角，每當他看完一面時他的手指就會翻頁；但是
今天他已經不止一次在換頁後忘了上一頁到底寫了什麼。
Newt不耐煩地搔了搔自己的頭。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錶，距離閉館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但是他已經受夠這種壓抑的氣氛了。他需要跟誰聊聊，任何人都好──對於Felix，他有
太多事情可以說了。
很多人都認為他身邊永遠不缺人，好像他的男友一個換過一個，但Newt很清楚那不是
事實。他總是避免把自己的感情世界攤在陽光下，因為他不想要，也不需要。他不像大部
分情侶喜歡把他們的親密合照放在網路上。他不反對他的男友這樣做，但他很少主動要
求。很多人只注意到他又換了一個男友，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或者
這中間間隔了多少時間。就像現在，他已經一整年沒有任何對象，連曖昧的人都沒有，但
他還是可以聽到新認識的朋友對自己的評價是「花花公子」。
Newt從來不在乎他們要怎麼看待自己。如果這種名聲可以減少自己不必要的麻煩──
例如那些追求者──他並不介意讓所有人繼續誤會下去。真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麼
樣的人，而他不需要向這些以外的人解釋什麼。
他以為他可以消化這些感情問題，但現在他發現他錯了。他不得不承認，Felix是他
這一年都沒有再交過男友的主要原因。Newt從來不認為他是什麼壞人，不，更進一步說，
他是個太老實的人。老實，而且執著，Newt在心底補充。他的問題就在這裡。Felix的例
子讓Newt對於感情有些卻步，而這是第一次他碰到這種情況。
他以為時間會帶走他的芥蒂，但事實證明沒有。當Felix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
他原本整理好的情緒又開始晃動起來。他知道那不是對Felix的喜歡或是舊情復燃，而是一
種煩躁、不安、困惑──還有一點點恐懼的感覺。他知道Felix有多固執，但是他沒想到一
年過去，他還是對自己念念不忘。
Newt抓起自己的手機，試著在通訊軟體上找到一個合適的、可以馬上跟他碰面的人
選。他的手指在螢幕上來回滑動，最後他把目光放到Alby的名字上。他這時候應該已經回
到宿舍了，Newt想，但他不知道Alby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吃頓消夜。
他傳了一則訊息過去，簡單地問Alby現在在幹嘛、要不要吃消夜。幾分鐘後，他的手
機震動起來；他打開訊息，雖然Alby只回了一句「好」，但Newt還是忍不住笑了。
他跟Alby約在學校外面的二十四小時速食店，這是他們學校的學生消夜最常見的選
擇。當他收拾好東西走過去的時候，Alby已經在店門口了。Newt走上前跟Alby打了一個招
呼，然後他們一起走進店裡。
雖然他主動約Alby吃東西，但實際上Newt一點食慾都沒有。他站在櫃台前看著菜單，
眼睛從一號餐掃到十號餐，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最後Newt只點了一份沙拉跟一杯咖啡。當他拿著餐盤找到座位坐下時，Alby也剛好拿
著他的東西走向他。他的盤子上沒有像Newt預計的放滿食物，上面只有一個霜淇淋跟蘋果
派。
「我還以為你會比我想像得更餓，」Newt看著Alby的東西說。
「實際上我兩個小時前才在這邊吃過東西，」Alby拉開椅子坐下，「而且剛好就在這
個位置上。」
「你怎麼不早說？」Newt笑了一下，「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或者乾脆省下這頓消
夜。」
「我無所謂，」Alby聳聳肩膀，他看向Newt的托盤，「你呢？我以為你約我是因為你
想吃東西，但看樣子不是那回事。」
Newt先是愣了幾秒，接著他扯開一個微笑。他打開沙拉的蓋子，把附贈的醬料擠在上
面，然後用叉子在裡面來回攪動。但是比起攪拌，Newt更像在玩弄那些生菜。
「好吧，」他叉起一顆番茄，不疾不徐地放進自己嘴裡，「你還記得Felix嗎？」
Newt低頭看著眼前的沙拉，但他知道自己的視線沒有聚焦在上面。他不確定自己該從
哪裡開始話題，他只能先確認Alby還記不記得這號人物。如果他忘了，至少Newt知道可以
從哪裡開始解說。
「Felix？」Alby皺起眉毛，嘴裡喃喃念著那個名字，「那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大四
生？會跑來賴在我們房間的那個男友？」
「賓果。」Newt動了動嘴角。看樣子不止是他，Felix也同樣讓Alby印象深刻。
「那傢伙怎麼了？」Alby盯著他問。
「我今天見到他了，在教學大樓外面，」Newt希望讓整件事情聽起來有邏輯，他偏過
頭想了想，「不，實際上我在三天前就見到他了。他在外面等了我三天，但是我今天才真
正跟他見面。」
「他不是畢業了嗎？」Alby的手臂放在桌子上，身體向前傾，好像不這樣做他就聽不
見Newt在說什麼。
「對，一年了，」Newt叉起一塊雞肉來回搖晃，「我們在他畢業前就分手了。但是他
今天跑回來找我，希望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認真的嗎？」Alby的眉毛朝眉心擠成一團，「你答應了？還是你在考慮？」
「嘿，冷靜點，」Newt看著他的模樣笑出來，「我當然沒有答應。不用緊張，好嗎？
我們會分開就是因為我們不適合，這件事情就算經過一年也不會改變。」
Alby撇撇嘴，「所以呢？你不是特地約我出來炫耀這件事情吧？」
「當然不是。」Newt失笑，「事實上，我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談起。要說的事情太多
了，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想說什麼。」
「或許你可以介紹一下Felix，」Alby抬起手撐著自己的下巴，「我只知道他是你前
男友，其他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知道。」
「好啊，那就從這裡開始。」Newt像是找回胃口一樣吃起他的沙拉，「我是在迎新晚
會上認識他的。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大四生，我也不知道他是外系來的。」
「嗯哼。」看到Newt開始動他的食物，Alby也終於拿起眼前開始融化的霜淇淋。
「Felix是個好人，」Newt思考該怎麼客觀評論他，「他很友善、很可愛、很聰明，
也有一雙很討喜的眼睛。」
「然後呢？」Alby不以為然，「他聽起來很完美，不是嗎？」
「你在吃醋嗎，Alby？」Newt促狹地笑了一下，「別急，我還沒說到重點。」
Alby瞥了他一眼。他閉上嘴巴，安靜地等待Newt繼續。
「在一起一段時間後，我發現他太依賴我了，而這讓我有點不安。」Newt停下叉子，
他看向Alby，「記得他每天都來宿舍的那段日子嗎？他那時候還想要我說服你把位置讓出
來。」
「什麼鬼？」Alby翻了一個白眼，「那我要睡哪？」
「他願意用他租的套房跟你交換，」Newt勾起嘴角，「但我拒絕了。我覺得這對你並
不尊重。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要這樣黏在一起。」
「如果你答應了，我會先給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一拳。」Alby揚起一邊眉毛說。
Newt笑了一聲，他繼續，「就像我說的，他是個好人。如果只是這樣，我或許還不會
跟他分手。」
「所以還有比這嚴重的問題。」Alby順著Newt的話說。
「沒錯，」Newt打開放在一旁的咖啡，「在他畢業之前，他告訴我他不想要離開這
裡，不想要離開我。」
「哇喔。」Alby不帶感情地驚嘆。
「他說他可以駭進學校系統竄改自己的成績，只要其中一科的成績不及格，他就畢不
了業。」Newt有些困難地拉扯自己的嘴角，「這太瘋狂了，你懂我的意思嗎？他把他的人
生押在我身上，但是我沒辦法替他負責。我沒辦法，Alby。」
「他瘋了，」Alby哼了一口氣評論道，「難怪你要分手。」
「不，這只是表面的原因，」Newt舉起手抹了抹自己的臉，「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但是Felix的確讓我發現一些事情。」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Newt說，「我是說，我沒有跟別人談過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要怎麼─
─正確地形容這種感覺。」
「是啊，就像我從來不知道到底要寫什麼教授才肯給我A，」Alby聳起肩膀，「但我
知道要怎麼形容那些老傢伙：狗屎爛蛋。」
Newt先是從鼻子哼出一口氣，接著他揚起一個像是突然放鬆後的笑容。他搖搖頭，身
體隨著笑聲微微抖動。
「如果你願意提早兩個禮拜開始準備你的作業跟考試，我想你就會明白教授想看什麼
了。」Newt帶著笑意說。
「所以呢？」Alby沒有延續他的話題，「你已經用一年來準備這個題目了，你應該很
清楚問題在哪。」
Newt直直看向Alby。他吸了很大一口氣，然後鼓起嘴巴用力吐出來，「好吧，讓我想
想。」
「你還有兩口霜淇淋的時間。」Alby拿著快要見底的霜淇淋杯在Newt面前晃了晃。
Newt笑了一下，接著他的視線往下看著眼前的咖啡。它的杯口緩慢吐出微弱的熱氣，
幾乎在一接觸空氣就消失無蹤。
「我猜我只是害怕。」Newt眼裡浮現少見的疲憊，他一邊搖頭一邊說，「Felix不是
第一個依賴我的人，但他是最嚴重的一個。我沒辦法讓事情這樣發展下去，我發現我會害
怕。」
「害怕？害怕什麼？」Alby皺起眉毛問。
「那是一種莫名的心理負擔，」Newt的手在胸前擺動，好像在解說什麼，「我不覺得
我有那種擔當，我怕我沒辦法撐起另一個人的期待。我不可靠，Alby，我沒辦法想像再有
人像Felix那樣依賴我。我知道這種想法很自私，我想要有人陪伴，卻不想承擔那份責
任。」
「冷靜點，Newt，」Alby拍了拍桌面，「你想太多了，事情沒有你認為得那麼嚴重。
那傢伙只是個偏差的個案。」
「我知道，Alby，」Newt難得苦笑，「跟他分手之後我花了很長的時間調整自己。這
中間我也試著找下一個對象，但是沒有人適合我。再說，我也不是非得要有男友，所以這
件事情就被我擺到一邊了。」
「或許你該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你知道，不需要你操心的那種，」Alby看著他，「
這樣你就不用煩惱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這次是煩惱自己找上門。」Newt說。
他當然知道Alby的意思，但這次的事情卻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他原本以為心中的天平
已經到達一個平衡，但是Felix的出現卻讓天平的重心再度失衡。他試圖靠自己的力量讓
事情回歸正常，但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從來沒有真正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你需要保鑣，我可以幫忙，」Alby攤攤手，「你只需要負責我的午餐跟晚餐就
好。」
「謝了，Felix不是那種人，」Newt喝了一口咖啡潤喉，「我不喜歡分手後還鬧得不
愉快，你知道。或許我會再跟他談談。」
「希望他不會惱羞成怒去駭你的電腦，」Alby開玩笑，「那看起來像是他會做的事
情。」
「如果他希望，我的裸照在一年前就會被散佈在學校裡了。」Newt自嘲地說。
「好吧，你開心就好，」Alby不以為然地說。
「放心吧，如果有需要你的幫忙，我一定會榨乾你每一分利用價值，」Newt打趣地
說，「不用太感謝我。」
「反了吧？」Alby翻了一個白眼。
Newt看著Alby的反應大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是跟Alby談過後的確讓他
輕鬆不少。Alby絕對不是那種適合談心的心靈導師，他一點都不擅長安慰別人──但是對
Newt而言，這反而才是最有用的。
他知道自己夠聰明了，他不用另一個聰明又油嘴滑舌的人來幫自己鑽牛角尖。相反
地，Alby的嘴巴很笨，所以Newt不會從他那裡得到他一點都不需要的建議。他只會安分地
聽完，然後說出跟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屁話。
這樣就夠了，Newt想。雖然Alby肯定不知道自己做對了什麼，但是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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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慵懶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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