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by / Newt
※ 大學生。
＊ ＊ ＊
隔天Alby並沒有像Newt說的一樣睡死，反而是Newt睡過頭了。他原本信誓旦旦的表示
會負責叫醒Alby，但最後先醒來的卻是Alby。他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超過一點。他
們除了電影跟晚餐外沒有其他行程，所以他們不需要急著出門，但Alby還是用有些匆忙的
聲音搖醒Newt。
Alby不知道Newt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他幾乎沒看過Newt睡成那樣──但他很確定
他不能把開車的任務交給他，否則他們的名字就會出現在社會新聞上。他載著Newt到距離
學校附近最近的那間電影院時，停車場幾乎停滿。Alby懷疑裡面有一半都是他們學校的學
生。他花了一點時間找車位停車，然後跟Newt一起走進戲院。
Alby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省略午餐而感到餓，但是他猜錯了。比起飢餓感，Alby覺得
自己的肚子更像多了一隻蝴蝶。他不知道這種微妙的緊張是怎麼產生的，但他很肯定他現
在什麼都不想吃。所以當Newt想替他買一份熱狗堡的時候，他很快就回絕了。最後Newt替
他們各買了一杯可樂還有一盒爆米花。
他們趕在人潮出現之前就先走進影廳，然後挑了一個正中間、視線最好的位置坐下。
Alby把可樂放在扶手前面的架子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我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看巨石強森如何拯救世界。」
「這是災難片的樂趣之一，」Newt吃了一口爆米花，「看主角用各種不可能的方式活
下來，加上那些誇張、華麗的特效──噢，還有同樣誇張跟華麗的肌肉。」
「這才是你真正的意圖吧？」Alby斜看了他一眼。
「當然不是。嗯，不完全是，」Newt勾起一邊的嘴角，「我是說，肌肉這種東西，我
在房間裡看得夠多了。我不需要特地跑到電影院。」他意有所指地望向Alby。
「去你的。」Alby瞪了他，但Newt除了微笑外沒有再說一句話。
隨著開演時間接近，人群慢慢填滿座位。接著燈光暗下，電影開始。Alby知道「災難
片」代表什麼意思，但是他沒想到整部電影從開頭就這麼緊湊。摔下懸崖的轎車、破裂的
水壩、還有一棟一棟毀損的大樓。他不擔心巨石強森飾演的主角會出任何意外，但是他卻
替他女兒跟那對兄弟捏了好幾把冷汗。不過到最後，他也逐漸對那些毫無間斷的特效麻痺
了。甚至當海嘯來臨，主角跟老婆開著快艇要越過浪頂時，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在結尾時，Alby突然想起了另一部電影《明天過後》。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所有有相關
背景的老爸們都會有這天：在險峻的環境裡試著拯救自己的子女，而且他們的孩子都有足
夠的知識跟常識可以捱過一次又一次毀天滅地的災難──至少，如果今天是他當主角，那
部電影大概在開演二十分鐘就會結束了。
散場後他們決定去Taco Bell解決他們的晚餐。Alby點了一份包含兩個玉米餅跟一份
捲餅的套餐，而Newt則是普通的玉米餅套餐。
「你覺得電影怎樣？」Alby拿著自己那份回到座位時，Newt手中的玉米餅已經少了三
分之一。他用模糊不清的聲音問著還沒坐下的Alby。
Alby拉開椅子，「還不錯，」他放下手中的托盤，「但它就只是一部災難片，沒有什
麼特別的。如果地震的次數再少一點，或許還不會那麼無聊。」
「同意，」Newt喝了一口自己的飲料，「我不知道該說主角一家太走運，還是太不可
思議。我是說，正常人在大樓崩塌時還能那樣跑？而且那個媽媽臉上的血在下一幕就不見
了，就算擦也擦得太乾淨了。」
「對，女人，」Alby拆開捲餅的紙袋，「我永遠不懂她們怎麼穿著那些靴子還是高跟
鞋的東西跑步。」
「女人是另一種生物，」Newt揚起微笑，「如果我們搞得懂，世界上就不需要兩性專
家了。」
「提到女人，」Alby邊咀嚼邊說，「我覺得這部片子最大的地震不是來自聖安地列斯
斷層，是來自那對母女。」
「什麼？」
「你沒注意到嗎？那是Alexandra Daddario，」Alby用兩三口吃完手上的捲餅，伸手
拿起另一袋玉米餅，「老天，她的胸部晃得像是九級地震。認真地說，每一次她開始奔
跑，我都只看得見她的胸部。」
「喔，對，你的口味愛好，」Newt挑起眉毛，「差點忘了你床底下那箱Playboy收
藏。」
「少來，」Alby瞥了他一眼，「我打賭你整部電影都在看巨石強森。你應該很失望他
的衣服一點破損都沒有。」
「嗯，很接近了，不過不是正確答案。」Newt聳聳肩膀，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我覺
得那對兄弟更可愛，尤其是那個哥哥──我只記得演員的名字是Hugo什麼的。」
「我以為你會嫌他太削瘦。」Alby口氣帶著揶揄。
「當然，他的身材沒有我親愛的室友完美，」Newt用調侃的語氣反擊，「但是他跟你
一樣。你知道，你們同樣執著，而且緊張起來就什麼事情都做不好。記得他打翻咖啡的畫
面嗎？就跟你一樣。老實說，那真的滿可愛的。」
「什──咳咳、咳！」Alby來不及把喉嚨裡的食物嚥下就被Newt的話嗆得咳嗽，他伸
手抓過自己的可樂用力吸了幾口。他的臉頰因為缺氧而脹紅，額頭上的血管也微微浮起。
「就像現在這樣。」Newt好整以暇地用手撐著頭，看Alby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去你的，」Alby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你也跟那個小男生一樣油嘴滑舌，還有那種
裝腔作勢的英國腔。」
「哇喔，你確定要招惹全世界的英國人嗎？」Newt張開一個微笑，他偏頭想了想，「
幸好我已經二十歲了。」
「什麼意思？」Alby問。
「我大到可以追女人──跟男人──了，」Newt笑了一下，他盯著Alby，「所以，你
願意分享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嗎？」
「狗屁，」Alby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我現在應該拿走你的手機，然後把裡面的電話
全部刪光，這樣你就會有上百個要號碼的機會。好好享受追人的感覺吧。」
Alby的話讓Newt噴出了一串笑聲，但他很快就收起自己太誇張的反應。只是從他不停
抖動的肩膀，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在憋笑。
「夠了沒有？」Alby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的笑點在哪。」
「我也不知道。」Newt喝了一口雪碧，杯子裡的冰塊碰撞後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他
深吸了一口氣。
Newt大笑完後，他們之間又陷入一段沉默。除了飲料，Newt已經吃完所有東西了。他
拿出手機，趁Alby還在吃的時候打開自己的Twitter跟Facebook。
Alby的嘴巴還在咀嚼，但他的眼睛無法從Newt臉上移開。
這是他在那件事之後第一次單獨跟Newt出門。他承認他對Newt的感覺不只是朋友，而
這個改變讓他不安。就像電影開始前肚子裡那股躁動，Alby猜想，大概也跟Newt有關。
但是Newt不可能對他有興趣。雖然他一點根據也沒有，可是這件事情太理所當然了，
就好像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一樣，不會有人懷疑明天的太陽會不會突然從西邊
升起。不過就算他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他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他知道Newt想
看自己出糗、想看自己困窘，他看得到他的笑容裡濃濃的嘲諷，但Alby無法控制自己把他
的話當放屁。
他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讓自己可以把Newt重新定位回朋友──就算他真的喜歡
男人，至少不該是Newt──但Newt的玩笑總是會讓他的努力毀於一旦。他告訴自己那是
Newt一貫的風格，這兩年來他看得夠多了；但是在這個該死的時間點，他的每一個動作都
會被自己無限放大。
他昨天根本就不應該答應Newt。但即使知道又怎麼樣？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選
擇答應。拜託，Alby在心底替自己辯解，沒有男人會拒絕喜歡的人。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
人知道哪個婊子有了男友，還是心甘情願的替她修電腦、當司機？至少他不像那些人還抱
著「只要付出就會得到回報」的天真妄想，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可能性趨近於
零。
Alby搖搖頭，阻止自己像個白癡一樣繼續想下去。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己還沒吃完
的玉米餅上。他的手上沾滿了從餅皮裡溢出來的肉醬，生菜跟番茄則是隨著他的動作掉落
在餐盤上。他還差幾口就可以解決他的晚餐，但是他卻忽然一點食慾都沒有。
「Alby，」Newt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你怎麼了？」
「嗯？什麼？」他抬頭看向Newt。
「你的玉米餅已經分崩離析了，」Newt指了指他手上的那團東西，「看起來有點噁
心。」
「這時候砸在你臉上正好。」Alby挑起眉毛，但是他並沒有真的那樣做。他把那些餡
料重新整理好，然後一口塞到自己的嘴巴裡。
「那團東西讓我想到Hugo的傷口，」Newt聳聳肩膀，「還記得他的大腿嗎？而且他們
之後還泡在海水裡，那簡直是傷口上灑鹽的極致。」
「對，」Alby附和，「然後在那種情況下他們還有心情接吻。我是說，拜託，你的傷
口都快爛了，你怎麼還有心情跟女人調情？」
「女人不行，但是男人可以，」Newt故意說，「在那種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下一分鐘的
情況，我非常樂意跟心儀的對象接吻。」
「是嗎？」Alby不以為意地說，「如果真的有那天，記得提醒我不要跟你一起逃。」
「你覺得你是我喜歡的對象嗎？」Newt聳起眉毛，用充滿興致的眼神看向他。
「狗屁。」Alby撇撇嘴角，伸手抓過自己的可樂用力吸了一口，飲料見底時的聲音從
杯子裡傳來。
不管他怎麼告訴自己要無視Newt，他還是沒辦法把那句屁話徹底趕出自己的腦袋。他
當然不會把自己放在那種位置上，Alby想，但是Newt的問句裡有什麼東西讓他不安──他
猜不到，而Newt的態度也讓他放棄猜測。
「好吧，」Newt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過說真的，如果你被困住了，我一
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Alby皺起眉毛。
「你知道，就像Hugo為了救卡在車子裡的Alexandra一樣，」Newt回想剛剛的電影情
節，「如果要選一個人一起逃，你是個不錯的選擇。」
「靠你？」Alby冷笑，「那我們早就被壓成肉泥了。」
Alby看著Newt，在心底咕噥了一句：而且那是因為他喜歡Alexandra好嗎？
「別忘了上學期是誰替你的期末報告查了一整個晚上的資料，」Newt說，「我已經拯
救你一次了──而且我沒有要求你像Alexandra一樣搖晃胸部報答我。」Newt用愉快的聲
音說道。
「晃你個頭。」Alby翻了一個白眼。
「記得我說過我也是會挑的，」Newt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他微笑，「每天看你那樣走
來走去，任何人的胃口都會被養大。」
「幫我一個忙，閉上那張嘴。」Alby哼了一口氣，「不要害我後悔沒有在你出櫃那天
搬離宿舍。」
「現在也不晚，你隨時可以搬家，」Newt調侃，「不過相信我，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室友了。」
「去你媽的。」
「感謝稱讚。」Newt扯動嘴角。
Alby又瞪了他一眼，他決定不要再回應Newt任何一句話。他的心中又湧起了這幾天以
來看到Newt時都會產生的情緒：懊惱。
Alby突然覺得Newt就像毒品一樣，而自己他媽的還沒學會怎麼戒除。他的意志力簡直
是坨屎，他想。他只能在上癮時的快感跟事後的悔恨裡不斷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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