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by / Newt
※ 大學生。
＊ ＊ ＊
Newt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但Felix顯然一點都沒聽進去。他依舊每天在教學
大樓外徘徊，就像被遺棄的小狗等待主人來認領一樣。Newt甚至開始懷疑他說的新工作只
是一個謊言，因為一個禮拜過去，他還是在那裡。他不相信有老闆可以忍受員工翹班翹成
這樣。
Newt試過把他帶進學生餐廳。他替他們買了兩杯咖啡，然後用一個下午的時間說服
Felix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但讓Newt無力的是，不論他說什麼，最後都只會得到Felix一句
「拜託」，或是「再給我一次機會」。
Newt覺得自己盡力了，他無奈地想。他只能告訴自己，這件事情不是他一個人的問
題。如果Felix不願意改變，不管他做再多都是白費。他學著在每天看到他時假裝他不存
在，雖然Newt知道不論他怎麼無視，Felix的表情跟眼神還是會清楚地映在自己眼前。他或
許是全世界最不像駭客的駭客，他從來沒有試著用他的專長威脅Newt，他唯一做的就是像
這樣賴在自己面前。
但是到現在，Newt也受不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種情緒歸類在「罪惡感」裡──他
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可是Felix的模樣就像在指控他一樣。Newt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他。
除了提分手以外，Newt很肯定自己是個稱職的男友或者前男友。
Newt無法再看到那張臉，最後他只能選擇逃走。他沒辦法不去上課，但是他會在下課
後多待一個小時才走出教學大樓，這時候他就可以避免見到Felix。或許他沒有騙自己，
他是真的找到工作，所以他才沒辦法整天都耗在外面──雖然Newt不想知道他是正規的請
了假，還是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來。
在躲了幾天後，Newt以為事情終於要結束了。他以為。所以當他再度在宿舍大樓看到
Felix時，他差點叫出來。
他剛跟幾個同學結束晚餐。他們原本想找Newt一起去看午夜場的電影，但是Newt婉拒
了。他們提議要看《侏儸紀世界》，但是他已經跟Alby約好下禮拜去看了。那是Newt有生
以來第一次後悔拒絕別人的邀約。他在外面的草皮等了一段時間，祈禱Felix會主動離開，
但最後他還是固執地站在那裡。
Newt沒辦法再欺騙自己了。在白天，他或許會因為工作而離開；但在這個全世界都下
班的時間，Newt近乎絕望地想，他有一整個晚上可以等。Newt一點都不懷疑他會待在那裡
直到隔天上班時間。在電影或影集裡，編劇都會寫出這種橋段凸顯角色個性；但現在Newt
只覺得那些都是狗屁──他們才不懂被等待的那個人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他無奈地走上前。
「Felix。」他不確定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什麼，但他知道他現在只感到滿滿的疲倦。
「Newt，」他走向Newt，「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
「你打算這樣做到什麼時候？」Newt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想我說得很清楚了。
你很明白我的個性，我不想跟你交惡。但是再這樣下去，我們連朋友都當不了。」
「那就不要當朋友，」Felix難過地看著他，「你知道我要的不止是朋友。」
Newte感覺到他的話裡有什麼東西讓自己心底浮現一絲不悅。或許是他太一廂情願的
請求，或許是他太理所當然的語氣。Newt總是想要盡量委婉的對待他，但是他的溫和一點
用都沒有。
「看來我們一輩子都不會有共識了，」Newt有些負氣地說，「祝你有個美好的夜
晚。」
「Newt，等等……」Felix再次抓住他的手。
Newt的腳步因為他的拉扯停頓了一秒，但他拒絕停下。他什麼都不想說了。他有些大
力地甩開Felix的手掌，自顧自地走進宿舍大樓。
Newt回到房間的時候，Alby正坐在書桌前。他的電腦螢幕上開著像是報告的文件檔
案，但是他的目光卻在他手上的手機。當Newt關上房門時，Alby只是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然後再度把精神放到只有幾吋大的螢幕上。
雖然他們一句對話都沒有，但是Newt卻覺得自己鬆了很大一口氣。他不知道該怎麼形
容這種感覺，好像剛剛面對Felix湧起的那股壓抑、緊繃的情緒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他
感覺到自己的胃還在抽動，但是胃痛的感覺明顯減輕了。
他走回自己的位子想把背包放下來，但是他的手臂肌肉卻像失靈一樣把包包用力甩在
桌面──那絕對不是他的本意──桌上的參考書嘩啦嘩啦地掉落在地上，筆筒裡的東西也
隨著背包的撞擊散落一地，而Newt只能站在原地盯著自己造成的一片狼藉。
「搞什麼？」Alby在一連串聲音響起的時候大喊。接著他回頭，剛好目擊災難發生的
那瞬間，「你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Newt有些遲鈍地說，「抱歉。」
「我還以為你想拆了這個房間，」Alby皺眉，「誰惹到你了？」
「不、不，」Newt否認，「我只是有點累。」
「你看起來不止『有點』，」Alby用質疑的眼神看向他。他彎腰撿起一支滾到他腳邊
的鉛筆，「把那堆東西收好。我可不想隔天踩到這些文具滑倒。」
Alby從位子上站起來，把手中的鉛筆塞回他的筆筒。接著他自發地替Newt撿起那些厚
重的文獻跟字典，而Newt這時候才像回神一樣開始收拾自己腳邊的東西。
「謝了，Alby。」當最後一樣東西放回它原本的位置時，Newt忍不住開口道謝。
「沒什麼。」Alby說，「如果累了就早點滾去休息，我不想看你又砸爛什麼東西。」
Alby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準備走回自己的位子。Newt看著他的背影遲疑了一
秒。最後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後伸手抓住Alby的肩膀。
「等等，Alby。」Newt吞了一口口水。
「哇啊，幹嘛？」Alby轉頭。
「明天──」Newt想了想，「一起吃晚餐？」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Alby像是受到什麼驚嚇，「只是一頓晚餐，幹嘛擺出一副
快死掉的表情？」
Newt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是Felix。是Felix的事。」
「我就知道，」Alby翻了一個白眼，「那個神經病又怎麼了？」
「我剛剛在宿舍門口看到他，」Alby的反應讓他笑了，「我猜他知道我在躲他，所以
他換一個新的策略了。」
「老天，不是我要說，那傢伙真的有病，」Alby不滿地說，「他顯然想讓你連覺都睡
不成。」
「所以該你出場了，」Newt說，「記得你說過什麼嗎？我親愛的保鑣先生。」
「需要我揍他嗎？」Alby揚起眉毛。
「不、不，我只是需要你在晚餐後跟我一起走回宿舍，」Newt解釋，「我會試著再跟
他溝通，但我不想一個人面對他。」
「如果有必要，」Alby補充，「我真的不介意揍他一頓。」
「謝了，我不想讓事情更複雜。」Newt笑著說。
Alby攤攤手轉身，而Newt終於像是放鬆一樣放下自己肩膀。
＊ ＊ ＊
隔天Newt沒有在教學大樓外看到Felix，但是他看到Alby在門口等他。這或許他這幾
天來第一次正常地走出門口──不需要浪費一兩個小時在教室、不需要躲躲藏藏的離開。
他們一起到學校附近的家庭餐廳吃飯，雖然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讓Newt沒什麼胃
口，但他還是勉強塞了點東西到肚子裡。結帳的時候他主動替Alby付清他的那份，儘管
Alby一點都不贊成，但Newt只是笑著告訴他那是他的「保鑣費」。
他們照著平常的速度一邊聊一邊走回宿舍，就像他們習慣的那樣。白天的太陽讓人曬
得發昏，但是晚上的風卻特別涼爽。Newt幾乎忘了上一次這樣悠閒地跟人聊天是什麼時
候。從Felix出現的那一天開始，那些被他放置在一旁的問題就像壞掉的水果般在他心底發
酵，他偏差的行為也讓自己疲於奔命。
Newt知道他們等一下會有一段非常糟糕的對話，而且躲也躲不了，可是現在他卻感受
不到任何一點壓力。或許是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了，或許是因為這次他不是一個人，或許
只是因為現在的氣氛太舒適──但不論是哪種理由，Newt都不討厭這種感覺。
當他們走回宿舍的時候，Felix就像他預料的站在門口。他跟平常一樣穿著T-Shirt跟
襯衫外套，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好吧，他就在那裡。」Newt停下來，他轉頭看向Alby，「等一下你什麼都別說，我
會處理，好嗎？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千萬、千萬不要動手。」
「我知道啦，」Alby撇撇嘴，「除非他先出手，不然我對這種弱不禁風的傢伙一點興
趣都沒有。」
「謝了，Alby。」Newt微笑。
接著他們往前走了幾步，在Newt來得及開口之前，Felix就先看到他們了。他想要跑
到他們面前，結果差點被地上的石頭絆倒，幸好他在跌倒前就已經穩住身體。他揚起一個
笑容，有些尷尬地看向他們。
「Newt。」他雙手交握看著Newt。
「Felix，」Newt緩緩開口，「你知道這樣做沒有用。」
「拜託，Newt，」他的表情垮了下來，「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
會。我保證這次我不會再黏著你，我有工作了，至少上班時間你不會看到我。」
「然後呢？」Newt的語氣很冷淡，「你現在可以為了我翹班，以後一樣會。你這幾天
的行為已經毀了你的信用，Felix。」
「那不一樣，」他辯解，「那不一樣。只要你答應我，我發誓我絕對不翹班、不請
假。」
「搞什──」Alby的眉頭用力皺起。他有些激動地開口，但Newt馬上捏了他的肩膀。
他用嚴肅的眼神看著他，Alby也只能倖倖然閉上嘴巴。他雙手環胸，有些不滿地看著他
們。
「Newt？」Felix有些困惑。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Newt簡短介紹，「Alby，我最好的朋友。」
「我記得，」他說，「他是你的室友。」
Newt沒有繼續接話，他重新把話題拉回來，「好吧，回歸正題。」他的聲調又恢復平
板，「老實說，你已經帶給我太多困擾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勸你，放手吧。你知道世界上
不是只有我一個男人。」
「不，我試過找其他人，但是他們都不是你，」Felix的眉毛下垂，眼睛微微擠壓，
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他們不會像你一樣抱著我，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他們只想跟
我上床，只想把我當成他們跟別人炫耀的戰利品。」
「那些人不代表全世界，」Newt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一樣不代表全世界。我不是你
的天也不是你的地，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不，你不一樣，」他固執地說，「你告訴我，我的名字代表『幸運』，你說只要有
我在，不管什麼事情都會好轉。但是事實上，你才是能帶給我幸運的人。我試過很多次，
但是除了你誰都不對。」
Newt有些無奈的搔了搔臉。他用眼尾看向Alby，而Alby只是對他露出一個奇怪、無言
的表情。
Newt的嘴巴很聰明，而他從來不會浪費自己的天分。他對很多人，特別是他的男友，
都說過類似的話。但是他沒想到有人會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好吧，Felix從來都不是
普通人，Newt想。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Newt說，「我們已經結束了。不管你接不接受，這就是現
實。」
「Newt，拜託，」他有些哽咽，「我也試過要忘記你，真的，但是我辦不到。一個禮
拜，好嗎？我們可以先在一起一個禮拜就好。」
「老天，Felix，感情不是網路購物，」Newt無奈地撥了撥自己的頭髮。他嘆了一口
氣，接著他的視線落在旁邊的Alby身上，他想了想，「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有男友了。我
沒辦法跟你在一起。」
「不可能，你在說謊。」Felix提高聲音，「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Newt聳聳肩膀，「我們在一起兩個月了。他不喜歡我跟別人談這
些，我尊重他，所以我才──」
「不可能！」Felix忽然叫了出來。
Newt被他突然的聲音嚇得張大眼睛，Alby也用困惑的表情瞪著他。其他準備回宿舍的
人紛紛停下腳步看向Felix，但他彷彿沒注意到他們一樣直直盯著Newt。Newt可以看到他
眼球上浮現的血絲，還有他眼眶裡開始積蓄的淚水。
「為什麼不？」Newt調整自己的情緒，他抖抖嘴角，雙手抱胸。
「我查過你的記錄，」Felix眼中掉下一滴眼淚，他的嘴唇開始顫抖，「你的社交網
站、通訊軟體、信箱，還有通聯記錄。跟你連絡的都是同樣的人，對話內容很正常，也沒
有誰在這幾個月特別常找你。」
Newt不可置信地看著──或者說瞪著──Felix。
有一瞬間他的話就像某種外星語言，而Newt只能錯愕地愣在原地。當他的腦袋終於消
化那段對話代表的意義後，他感覺到胸口湧起一陣夾雜著失望的憤怒。他的呼吸突然加
劇，呼吸聲大得像是在喘氣；他試著要冷靜，但他抑制不了胸口的起伏。他感覺到自己的
胃在翻騰，好像剛剛那頓晚餐隨時會從他的嘴巴吐出來。
他原本以為Alby那句話只是一個玩笑，他以為Felix不會做到這種地步，但是看來他
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一年的時間並沒有讓他學會任何事情，反而讓他更扭曲。
Newt忍不住轉頭看向Alby，但Alby只是擺出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Newt覺得自己
就像被Felix打了一巴掌，而Alby的眼神完美加深了這種討厭的感覺。
「Felix，」Newt逼自己深呼吸。他的胸口在燃燒，但是他的語氣卻十分冰冷，「你
知道我很介意我的隱私。」
「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些事情，」他的聲音很微弱，在接觸到Newt的目光後，他更是連
呼吸都變得小心，「我沒有留任何東西，我發誓，我刪光了那些記錄。」
「那不是我想說的，Felix，你永遠搞不清楚重點！」Newt的聲音有些大聲，「讓我
告訴你為什麼我的記錄沒有任何異常。」
Newt對Felix張開一個燦爛到不合時宜的笑容，接著他轉過頭看向Alby。他伸出手抓
過Alby的肩膀，在所有人來得及反應前用力親上他的嘴唇。
Newt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會得到什麼，但他知道Felix看到會有什麼反應──而那
就是他現在最想要的。至於之後他要怎麼跟Alby解釋這件事情，Newt還沒想到，但他相信
Alby可以理解。至少，Newt知道Alby不會像Felix一樣做出任何他應付不了的事情。
他可以感覺到Alby倒抽了一口氣，而他的眼睛就像要刺穿他一樣瞪著，但是Newt的動
作沒有停下。他捧起Alby的臉頰加深這個吻，順勢擋住Felix的視線。Alby的表情太慌張，
而Newt不想讓他起疑。他放輕力量含吻著Alby的嘴唇，盡可能表現得像是一回事。
他們身邊傳來了此起彼落的驚呼，接著是一、兩聲看熱鬧的口哨，甚至有人拿出手機
朝他們拍了幾張照片。Newt有些哭笑不得。他忽然覺得他們就像肥皂劇演員一樣，只能在
大庭廣眾下上演可笑的三角戀情，而且他連選擇劇本的權力都沒有。
Newt不知道自己親了多久，時間在這個時候好像突然不重要了。他在他覺得應該結束
的時候退開Alby的嘴唇，然後看著Alby像是石像一樣站在原地。他看到Alby反射性地舉起
手要抹他的嘴角，但是他比Alby更快牽起他的手。他感覺到Alby的身體一僵，然後他轉過
頭看向自己。Newt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臉上的呆滯很快就消退了。當
Alby再度皺起眉毛瞪著他的時候，Newt只是回給他一個他習慣的微笑。
「就是這樣，」Newt把另一隻手插進自己的口袋，「懂了嗎？」
Felix驚恐地看著他們，原本就不小的眼睛又被撐得更大。他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
從眼眶蔓延了整個臉頰，他的眼睛跟鼻頭也跟著泛紅發腫。
「不、不……」他像是喃喃自語一樣重複同樣的單字。他看向Newt，嘴唇不停抖動，
「不要這樣，Newt，這不是真的。」
「我們已經分手了，Felix，」Newt聳聳肩膀，「你不會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再交男
朋友吧？」
「我說的不是那個！」他大喊，「你們根本沒有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你們一點都不
自然，看看他，他根本不習慣你的碰觸！」
「Alby只是不習慣這麼多人，」Newt看了一圈聚集在他們周圍的學生，「就像我剛剛
說的，他不喜歡我跟其他人談這個。但是感謝你，我們現在不得不在這裡出櫃。」
「Newt，」他哀求，「你知道這不是真的。」
「除非你在我們房間裝了針孔攝影機，不然你不知道我們在房間裡談了什麼。」Newt
鐵了心，他繼續替自己圓謊，「這就是為什麼我不需要多餘的連絡。我們每天都可以見
面，而你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我們在棉被裡說了什麼。」
「Newt……」
「你知道我的習慣，」Newt一點都不在乎地說，「我會在他回來的時候抱著他，然後
給他一個吻。然後我們會一起在床上做作業，就像我以前躺在你身上一樣。」
Felix皺起眉毛盯著Newt。他像是沒電的人形玩偶一樣站在那裡，彷彿輕輕一推就會
倒在地上。但是Newt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像你一樣，Alby也喜歡在我專心的時候偷親我。」Newt揚起一個嘲諷地笑容，「
然後他會摟著我，在我耳邊說他愛我──看看他的肌肉，他可以完美地把我抱在懷中。你
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讓人安心，那是你永遠辦不到的。」
Newt感覺到Alby突然用力握了他的掌心。他幾乎可以猜到Alby會是什麼心情，他也知
道比起Felix，他現在更想給自己一拳。他感覺到Alby的手心被手汗浸溼，但是Newt還是
死死地抓著他。
「你還想聽更多嗎？」Newt好心地問，但是他根本沒打算從Felix嘴裡得到任何答案，
「雖然一直以來都是我上你，但我從來不介意誰上誰下。你知道嗎？跟Alby在一起之後，
我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在下面──我只要輕鬆地躺在那裡就好，Alby會做好所有事。」
Newt停頓了一下，他看向Felix。如果說剛剛他還只是「可憐」，那現在就是「悽
慘」。他的眼淚像噴泉一樣從眼中掉落，不止臉頰，甚至下巴跟喉嚨都佈滿淚痕。他的鼻
涕從人中流到了嘴唇上，但是他連伸手抹掉都沒有。他的眼睛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一樣浮
腫，但他的視線還是緊緊看著自己。
他的樣子讓Newt有些心軟。他一直避免讓情況走到這步田地，他討厭這樣，但是
Felix卻不斷在挑戰自己的耐心。他不著痕跡地吐了一口氣。他知道距離事情結束只剩一
步了，雖然他無法確定這一步踏出去會有什麼結果，但是他已經騎虎難下。
「而且Alby是黑人，」Newt勉強笑了一下，「他的──」
「夠了，Newt！」Felix終於受不了大喊。他神情複雜地瞪著Newt，像是用盡所有力
氣一樣喘息。
Newt因為他的聲音停下所有動作。他收起笑容，安靜地看著他。
「你要騙我到什麼？」Felix的憤怒沒有持續太久。他的肩膀很快就垂下來，眼淚也
持續從眼眶流出。他像個徹底壞掉的人偶一樣低下頭，任由淚水滴落在草皮上。
「我沒有騙你，」Newt說，「這就是事實。」
「你們沒有在一起，沒有，」Felix偏執地唸著，「我要聽實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
「拜託，Newt，拜託，」他用憔悴的眼神看向Newt。他往前走了一步，語氣卑微地開
口，「我們都知道你有多在意你的隱私，什麼擁抱、什麼上床，你從來不會說這種話，從
來沒有。這件事情就算過一年也不會變，對吧？拜託，告訴我你還是那個Newt。」
Newt不得不承認，Felix的樣子讓他於心不忍。他見過他低聲下氣地哀求自己，他也
見過他在分手時大哭，但今天卻是他在Newt面前最無助的一次。如果他是一個精緻的陶瓷
娃娃，Newt相信自己已經親手摔碎它了。
他沉默很久，久到連Alby都忍不住鬆開他的手。他閉上眼睛，無奈又緩慢地嘆了一
口氣。Felix讓他體認到很多事情，很多；而現在Newt再度發現，原來他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
狠心。
他睜開眼睛，「沒錯，我在說謊。」
Felix靜靜抹掉臉上的淚水，沒有說話。
「剛剛那些話都不是真的，Alby也不是我的男朋友。」Newt猶豫了一下，但他沒有在
這件事情上糾結，「你說對了，Felix，我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很高興你還記得這件
事。」
Newt放輕聲音，像是哄小孩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他的動作卻讓Felix停止的眼
淚再度潰堤。
「你寧可把這種事情說給全世界聽，」他用可怕的鼻音哽咽道，「你寧可把自己說成
一個婊子也不想跟我在一起。」
Newt沒有接話。他收回自己的手，往後退到Alby旁邊。
「我明白了，我……」Felix邊哭邊喘氣，聲音聽起來就像氣喘發作的病人。他用力
的咳了幾聲才能繼續，「我明白了。」
「為了你好，Felix，」Newt深呼吸，「我沒辦法阻止你任何事，但你知道什麼是對
的、什麼是錯的。」
「對不起。」他用手臂抹過雙眼。
「順帶一提，不要做傻事。」Newt有些擔心地補充，「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好嗎？
如果你以後又碰到爛貨，我可以把Alby借給你當凶器。」他看了一眼旁邊的Alby。
「喂！」Alby忍不住出聲。他朝Newt翻了一個白眼。
Felix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回家休息吧，」Newt說，「你明天還要上班。」
「Wolfie昨天放我假了，」他難看地笑了一下，「噢，我現在的老闆是以前同學。
Wolfgang，你記得吧？他說我可以等事情解決再回去。」
「聽起來真不錯。」Newt附和。
「嗯，」他勉強用鼻音擠出句子，「就這樣吧。」
「嗯哼。」Newt平淡地說。
「再見。」Felix用手背最後一次抹掉自己的眼淚。他有些困難地移動自己的腳步，
朝著校園另一邊走去。
Newt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原本圍繞在他們旁邊的學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鳥獸散，最後只剩下他跟Alby還站在原
地。不知情的學生從他們旁邊擦身而過，好像今天只是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夜晚。
Newt轉頭看向一旁的Alby。Alby的雙手抱在胸前，臉上有些不耐煩。
「就這樣？」Alby挑著眉問。
「就這樣。」Newt吐出很大一口氣，「謝了，Alby。」
「如果你不是我朋友，我真的會打死你。」Alby又翻了一個白眼。
「別這樣。」Newt環過他的肩膀，「記得吧？我說我會榨乾你的每一分利用價值。反
正這也不是第一次──」
「閉嘴！」Alby瞪了他一眼，「你不需要提醒我那件事。」
「好啦、好啦，」Newt說，「我欠你一次。」
Alby沒有多說什麼，他哼出一口氣，逕自走進宿舍。Newt愣了愣，慢了幾秒才跟上他
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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