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lazycat277:阿阿~我望穿秋水~終於>"<..... 04/12 23:46
五、破碎的歡顏
重逢的滋味？
乍見是百味雜陳、再見是憂心如焚，等到周瑜對他微笑喜色顯而易見時……什麼都甭說
了，任何事物都比不過周瑜一個淡淡笑靨。
他笑顏可輕而易舉牽動他心緒，但大多時候，周瑜是不笑的。
赤壁之戰告一段落，周瑜成了曹操南進雄圖的粉碎者，但對江東而言、一場勝仗打來實
得利益者非是孫氏，而是劉備。
荊州給諸葛亮趁曹操敗走時發兵奪了下，周瑜得知的反應僅止一聲冷哼，任誰都看得出
若非修養極佳他可能會有的行動是拍案而起破口大罵。
屯兵江岸，周瑜端坐帳中面無表情對著手中一紙探子送來的情報許久不動。
南郡守將是曹仁、夏侯惇則顧守襄陽，那麼先攻南郡再攻襄陽，同時分兵打下附近的小
城成包圍荊州之勢，讓荊州成為江東境內一突出的孤島……
政治不是做善事(他周瑜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荊州當然沒有拱手奉送給劉備的道理，
就算不好用兵搶得明目張膽，他也要劉備在荊州無法自安！
沉吟著，邊走至帳口撩高帳門布幔半探出身，向外頭低語幾句。
『明日清晨拔營，溯江直擊南郡。』屏翳聽到的是這般底內容。
又要，戰爭呢……
他不希望、戰事發生。
他對戰爭一直保持高度興趣，此點無庸置疑(什麼神仙慈悲為懷？沒有的事，至少他就不
是。)，但他不喜歡周瑜踏上戰場。(對，他不喜歡。)
雖然周瑜多在後方壓陣指揮，可必要時他也會親身投入戰場衝鋒陷陣……
——這時別說受傷了，連陣亡都有可能。(比起不喜歡，這種想法他更是打從心底厭惡。)
不過他並無立場去阻止周瑜，撇開他不干涉人間事務的原則，周瑜也……
一轉身又踅了進來，周瑜收拾著奏案上散放的公文匯報、墨硯紙筆，整整齊齊將之堆疊
在一起後他準備熄燈休息。
「問汝個問題可好？」當個啞巴許久終於出聲，先前的經驗告訴他打擾周瑜辦公的人都
不會有好下場，是故就算他平時跟在周瑜身邊也從不現出身影干擾周瑜做事。周瑜的忙
呀，非一語可道盡，自然而然底他只有在周瑜就寢前或是早晨甫清醒時才可能與周瑜說
得上幾句話。
「嗯。」對屏翳突如其來的出聲，他早已見怪不怪。
「汝知道戰爭裡犧牲的是人命嗎？」
「難道會是畜牲的命？」
「只為擴充國土這理由，值得否？」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道：「生在亂世、投效軍旅，自該有為其主君送命的準
備。不談值不值得，只論成敗勝負。活著、是幸運；死了、也是命——身為將軍，我自
然也早有戰死沙場的覺悟。」
(對屏翳他不說出需任何英雄式的言論)
戰爭裡的英雄啊——總是教民生凋敝的。如果不苦民生，如何成為英雄？要計及民生，
怎能造就自身輝煌？省去言辭矯飾與華麗的贅句，英雄，是用最大義的名份包裝私慾將
戰爭帶給人民。 (天下黎民尚且不理，何況士兵？)
周瑜是位英雄，但、偶爾也會有愁悵。
微笑淺淺，分不出是無奈或寂寥；「你也許無法理解，但……人是很貪的。
不愁吃穿的人想著要雄踞一方、接著便是要奪取天下；取得天下後又如何呢？會要四夷
來服以揚天威。
一無所有時會想得到，有了小財，會想著大錢，豐衣足食還不夠、更要富可敵國。再來
是什麼？有錢也要有權，這時就要做官、當王、做皇帝。」
「汝想要這些？」
「……呵，我是臣，不是君，勿論要或不要。」他解髮寬衣，說得冷冷淡淡泰若自然：
「可若吳侯要天下，我自會為他奪來。」
回身笑問，「看不慣嗎？」
搖搖頭，「吾只是好奇汝如何想。」
捻熄帳內燈火，周瑜躺上歇息的軟榻。
他睜著眼，在乍暗下的帳內一時無法適應什麼也看不見——正如他低低自語也沒想過要
給誰聽見，「看多了孤兒寡母，再多憐憫也會麻木。」
「——………」屏翳靠在周瑜枕畔，傾身捧住周瑜面頰：「汝很堅定。」
帳中唯一光源是屏翳身上散出的微小亮度，隨著他淺色底髮線矇矇矓矓徐緩流下，漫開
周瑜一枕底柔光。
「因為我不願當個默默無聞，鎮日只為小利汲汲營營的平凡人。」
他不再出聲，只聽著耳邊屏翳低迷的陳述：「吾殺過的妖魔是汝難以想像的數目，為的
是維護天界領域，但吾沒想過要奪走其居所、對其趕盡殺絕。人類的作為與吾相似卻又
不同，汝曾有過憐憫但吾不曾有。
……公瑾，汝能告訴吾，為何人會像汝說的這般貪？人與神差的應僅是神力的有無，怎
麼吾就是不懂人掀起戰亂的理由、不懂汝為何會對他人憐憫呢？」東君說，這是因為那
些事他全不在乎——所以不懂？
「………這教我如何回答你？」他低低喟嘆，「別向我索情啊，屏翳。你不懂的情……
我無法教你……」
雙手仍捧著周瑜的臉，屏翳輕輕熨上他眉眼，細細吻著從眉梢最後侵入他唇齒之間。(面
對這樣底溫存周瑜沒有抵抗。)
周瑜終究沒有說出未竟之言。
『我無法教你……我也、給不起。』
歷史的腳步不停，猛烈戰事接踵而來。
饒是周瑜再如何智勇雙全，舊病未癒之下迎上數場激烈攻防還是讓他有些吃不消。
戰場上有很多意外。而意外要發生任誰也無法預料。
一枝不知由何處飛來的箭矢射中了周瑜(這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意外)使吳軍
急急收兵。
周瑜被人攙著回到帳中，屏翳就看軍醫為他洗滌傷口、上藥包紮，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眾
人退出帳外。
鎧甲已卸下，周瑜半倚榻上閤著眼休息，失卻血色的臉龐猶滲薄汗。脅下軟骨本為人身
要害之一，這回傷得不輕，軍醫要周瑜在初創幾日不可妄動，吳軍在幾位將軍決意之下
暫止進攻，讓周瑜安心休養。
「公瑾。」拭去他面上汗珠，縱使屏翳不曾領略過受傷的滋味，痛或不痛這種問題也不
必再說。
呻吟似底應了一聲，他動了動，表情頗為不適。「……什麼事……？」
「不——無事。」施法讓周瑜易於入睡，屏翳一聲不響離開他身側翻到了雲上，心裡頭
有些鬱悶。
周瑜帳中的血味，並不濃厚。(只是他聞了不舒坦)
——他不願看到周瑜受傷，但事卻無法避免。
不干預人世的原則(他從不認為這原則有什麼錯)，使他難以明白為何會此時此刻自己顯
得如此無力。
曹仁算準了周瑜傷重臥床不起(謠言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勒兵就陳。聽聞曹營裡流傳著
自己已死的消息，周瑜簡直啼笑皆非。
不過……若是連吳軍都因這假消息而弄得人心惶惶，那麼就不可視之為笑話。
「汝的傷稍有不慎便會加重，不該在這時下榻走動。」
「軍心不可動，士氣比我個人的傷更重要！」他揮開屏翳制止的手往外頭喊：「侍衛，
把本將軍的小廝喚來！」
「汝要做什麼？！」
「除了著裝，我還能做什麼？」身為主將他有責任保持士氣高昂，既然現是因他的受傷
而使士氣低落，那麼他必須出現在眾人面前告訴眾人自己無事。
「汝……」見周瑜因扯動傷口而刷白的臉色，屏翳的口氣亦不若過去那般泰若自然。「
連走動都勉強，汝還想做什？！」
為奪天下、為建功業，就能折騰自己到這種地步？
——這要他怎能理解？為何不肯為自身停下腳步，反要為浮名虛利拼命前進？
「不露個面讓人知道我還沒死，難道要等到曹仁打來嗎？」周瑜似乎動了氣，急喘著跌
回榻上。
趕忙扶住他，屏翳放軟了聲勸慰；「那麼，吾治好汝的傷？只需一些時間、汝別急著起
身……」
周瑜頓時寒了一張臉，怒意雖熾、出語卻若霜冷；「你當在同情我麼？以為帶著這傷我
便打不了勝仗？」他本是傲氣，屏翳的話雖本持好意但時機不對才會使他怒氣加劇。
若要為他治傷，早該在幾天前便這麼做。當初既採觀望態度，現在就便不該企圖插手！
他的戰事，不需要人以外的力量介入、他的功業，要自己創建！
「不是的，公瑾，吾沒有……」
「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周瑜以左手撐著身體再度站起，「縱使你是仙是神可以操縱
他人命運生死，但也請給我這渺小人類一點尊重。」千萬別以神的力量、企圖改變一場
戰爭的條件。
適逢小廝入帳，周瑜不再與屏翳對話。
「大都督有何吩咐？」
「為本將軍換上戰甲。」
「可是、大都督的傷……」小廝露出為難神色，「軍醫說您得多休息幾日……」
「大夫的話是在戰場以外的地方聽，別忘了你現在在打仗。」不想再多聽，周瑜揮揮手
另喚侍衛去請其他將軍前來大帳議事。
懷疑底看了上司一眼，軍情緊急他是知道啦，但身體也很重要，哪有人為了打仗而不理
睬身體狀況如何的呢？
話雖如此，他也無法違命。
小廝替周瑜換上護身軟甲正行整裝之時，其他隨軍的高階將領也都一個不漏底來了，見
周瑜已換上軟甲不欲好生休養，紛紛怪罪立於一旁的小廝。
輕吁口氣，周瑜笑嘆；「別怪他，是我命令他這麼做的。」
「大都督！」有人不滿地叫，周瑜挑了挑眉、用話來轉移焦點；
「我有疑問想問，近來士氣低落，諸位知這是什麼原因嗎？」
「這、是……」外頭的謠傳他們沒敢讓周瑜知道，怕他動氣、也怕不吉利。
「我是重傷、還是快死了？」
「那只是謠言……」一人嚅囁底說，從進帳以來半句沒吭的程普一把排開支唔之眾走到
周瑜面前，叨叨唸唸也不知是在責怪誰(或許是所有人都罵了進去罷)：「囉嗦什麼！廢
話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子兒。你這小子明知他們一個個都說不過你就欺負到他們頭上去了
，你要做什麼就快講，省得等會兒沒了力啥都不用幹。」
被程普一陣搶白，周瑜知程普雖私下與他為過去的諸多刁難道過歉，但在眾人面前還改
不了態度，所以他微微一笑，「那麼公瑾就直言了；我只是想破除不實流言、如此而已。
」
「這場仗還有得打哩，等你身體好些再想破除謠言這事吧！」程普先聲奪人用老將身份
打了個回票，周瑜那種認真的性子，是任誰也勸不動的。周瑜是尊重程普才用那請求的
語態，否則他大可只要以一句『這是命令』就能達成想做的事，根本毋需徵詢他們這些
人的意見。
「曹操新敗，我料曹仁不會堅守南郡。現曹仁以為我傷重而進擊，只要讓他明白我的傷
並無大礙，相信他很快便會退兵的。」
「哪給你那麼稱心如意？去去去，去躺下休息！」
「您不肯幫公瑾這個忙嗎？程公——……」拉長了尾音，被周瑜哀求似的一喊沒人能不
軟了心：
「你想怎麼做？」
「只是勞煩各位與我一塊兒巡營，激揚吏士。」他倒也還沒這麼不知自己身體狀況，勞
力這事兒現在絕對是大大不宜。「除此之外，我不會再做別的事了，行嗎？」
「怕了你啦！再不答應好像我不通人情似的。」程普無奈揮手，他大步跨出帳內走在最
前頭，不忘吩咐其他人注意周瑜的腳步；「在沒人看到時把大都督攙著，別讓他給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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