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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兄長態度的確傷人,這一年周旋在袁術這干人之中,才明白能攤在天光下說明白 的過節,都不是大過節。 「周兄是當地望族,兄長尚在,是該回鄉舉行冠禮。」以禮而言周瑜是該如此。同樣 換個方向想,未行冠禮前分家足夠說明周瑜兄長是多不顧情面,「但周兄不會嚥不下 這口氣……?」陳武講到後頭竟有些嚅囁,似是驚覺已多嘴了別人的家務事。 「世人只知我而不知兄,是我對兄不敬;」孫策皺著眉,撫了撫他手臂。周瑜搖首笑 道: 「初時或許氣憤難當,現在想想我總也有不對之處,就不那麼在意了。」 由袁術做為主人的冠禮正如周瑜預想中的盛大,繁複的典禮儀式,孫策無一不配合, 那乖順的模樣某些程度可讓袁術以為自己已馴服江東虎子。 孫策字伯符,符字義與策同,伯為排行,實在不能說是別出心裁的取法。 周瑜在那場盛儀上只是個觀禮,在袁術眼中,他甚至連主人身後協助進行儀式的擯者 資格都沒有。 冠禮的前一天孫策照常與他形影不離、同榻而眠,本是一人可睡的牀榻擠了兩個大男 人簡直是場苦難,偏偏孫策樂此不疲。 直至該入睡的時間,孫策早早解開束髮、脫去外衣趴在榻上雙手撐住臉頰,打量著只 要披件外衫可以馬上出門見人,似乎打算秉燭夜讀的周瑜,瞧得目不轉睛。 「怎麼了?被你盯得渾身不自在呀。」端坐書案前,竹卷在手中舒展,燈蕊燃燒的暈 黃色澤映他面龐,意態竟是朦朧。 孫策沒有回答,反倒是突然冒出一句:「就是明天了。」 「是呀,你該睡了,明日可有得你受。」 「明日是權宜,無論袁術請了誰為我戴冠都不具有什麼意義。」直勾勾地瞧,看在周 瑜眼底,那雙眼亮得異樣。 是確認了什麼、決定了什麼?他知道那樣的眼神,總出現在孫策有所圖取時。此處只 有他兩人,孫策意欲在他身上求得何事? 如此理解明白,周瑜依然順著孫策話尾緩問輕笑: 「那麼,還活著的人當中……對你而言,誰才有意義呢?」 「自然是母親了,只是母親人遠在異鄉,要說身在此地的人,是寥寥無幾。」翻身下 榻手腳並用爬到周瑜旁邊,就在他身側一整裝,挺直腰正坐。 「真可惜吶,何不說說父輩老將?他們即使不為你戴冠,至少也會去觀禮。那些人對 你難道沒有意義麼?」語氣稍頓,周瑜放下青簡,轉過面孔面對孫策。 「他們當然重要,但不是和我肝膽相照,可以沙場上為其共赴死生的人啊。」 ……那麼,我就是嗎? 周瑜瞬間極想反問,可他僅是似笑非笑半挑眉眼,默不作聲。 搔搔臉,有些害臊:「我很願意和你一起死在戰場上喔,不過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死在 一起啦。」 「知道就好,」沒好氣地敲他一把,道:「馬革裹屍足夠壯烈,但想到連死都要和一 堆骯髒的男人一起,還是算了吧。」 孫策大力扭動,一副嬌羞的不依模樣:「人家是美少年,不骯髒啊!」 「夠了,好讓人反胃的動作!」周瑜的反射動作是一拳揍翻孫策再撲上去扁一頓,這 舉動出現在女孩兒家身上是嬌俏可愛,一旦給個身長八尺、肩頭寬闊、手臂粗壯充滿 陽剛氣的男人做來簡直驚天動地——恐怖得驚天動地——他今日晚膳吃了不少東西, 全吐出來太浪費。 「不要打我的臉!這是人家的吃飯工具!」裝著嬌滴滴的聲音在地上一扭一扭,左閃 右躲硬是沒讓拳拳瞄準孫策那顆礙眼大頭的周瑜打到臉,技術之高超絕對令人嘆為觀 止。 周瑜也不是非得揍到人才肯善罷干休。明日有場好戲上演,他不能把孫策打得鼻青臉 腫上陣,只是看到孫策喔呵呵嬌笑著滿地滾,好像不打有些對不住自己。 躺在硬梆梆的地板上閃拳頭著實比站著消耗體力更大,一個用力,將壓著他揍的周瑜 鉗在胸前。 「咕!」這是周瑜整個背脊被巨力一壓、發出類似青蛙被壓扁的聲音。 「小娘子,你比起十六歲時腰變好粗呀。」非常趁人之危底上下其手,「男人的身體 真硬,抱起來又重又不舒服,當年的軟玉溫香都不見了……」 脊樑快被拗斷還要接受言語輕薄可謂屈辱,周瑜奮力抬起手、瞄準孫策面皮往左右兩 邊拉開——「快給我放手!」 「人家的臉會破!!」掩臉大叫滾到一邊,周瑜見機不可失、滾到另邊去務求與孫策 離遠一點。 充滿委屈地爬起,揉揉被周瑜拉紅的面頰:「你好過份,人家是真心誠意的在跟你說 耶!」 「這等誠意我消受不起,」也不想想自個兒塊頭極大、筋骨粗壯肌肉虎勢,沒事裝什 麼嬌態!「正常點說,省得我吐了出來還要再用一次晚膳。」 「嘖,真開不起玩笑。」 「嗯?」從鼻腔哼出尾端高昂的威脅,大有『你再不說可以不必再說』的意味在。 「知道、知道了,」孫策趕忙恢復正常男兒氣概,正襟危坐:「我想要一場有意義的 冠禮。」 忖,「不要袁術,而是要對你真正具備某些『意義』的人麼?」 「是啊……明日是不得不為。兩親俱不在身旁,於我而言有資格為我行冠禮的人,也 只有你了。」雙親意義自然不同旁人,而周瑜……只有他,不會對『孫策』寄予任何 期望。至少,不會在他感到肩上擔千鈞重時,更進一步要他堅強。周瑜僅在一旁看著 、等著,在他感到無助脆弱時拉他一把,使他心安。孫策知道周瑜無意將自身雄心加 諸他人,於是他頹敗時周瑜竟靜待在一旁。只有當他企圖展翅,周瑜才會邁開步伐, 與之並肩。 「行冠禮麼?你是主人也是冠者,那我?」 「自然是正賓;」孫策笑:「不然怎麼為我加冠呢?」 「正賓……我不夠資格。」他沒有長處可讓孫策加以學習,孫策呀……也只要一直是 『孫策』就夠了。搖搖頭還要續說,看孫策扁著嘴垮下一張俊臉。不忍看孫策失望眼 神,既然私下進行無傷大雅,於是他退讓。「……倒是可以當你的贊冠人。」 沒有身著玄端肅立廳堂、缺少正賓祝辭與儀式所需要的各色衣裳蔽膝,原該是贊冠人 反覆數次為冠者梳髮纓冠,此刻全數從簡。 一人盤坐、另一人雙膝著地,視線略高。 按明日儀式,贊冠人本要為冠者加頍項、繫好冠纓,冠者再換穿上玄端服、赤黑色蔽 膝,冠者再出廳堂由贊冠人為他梳髮插簪。正賓冠者他整理束髮巾,致祝辭。周瑜什 麼繁瑣都略過,只執齒梳為孫策順髮,輕且緩慢。 留在掌心的觸感略粗糙,擔起其父重負一年多,不到二十,髮上已有風霜之痕。比起 長處沙場的孫策,即使是離鄉背井的現在,人在後方出謀劃策的周瑜模樣依然養尊處 優如翩翩貴公子。如果當時沒有與孫策結識,他是不是依然在舒過著空談凌雲壯志, 沒有勇氣走出家族勢力庇蔭範圍的生活? 為其挽髮,才發現手邊無笄。稍加思索,周瑜空出一手,將簪在自己髮上木笄俐落抽 下,長髮霎時散落孫策眼前。 就算不伸手撫摸,過去無數次碰觸也夠孫策知道,那一瀑反映幽幽黃亮的黑泉滑過肌 膚的感覺有多麼柔軟細膩。他見周瑜把木笄拿下,反轉了個方向插入只差臨門一步就 可大功告成的髮上,定定地,注視著他。 周瑜笑道:「下回要求我做什麼,記得把東西先準備好呀。」否則需要什麼東西都得 往他身上取,若真照儀式一個個步驟來他早被剝光了。 過了肅穆的時刻孫策又不正經起來,捧頰嘿嘿笑:「剛才好像夫妻的閨房之樂喔。」 不想理他,「明天說得出這樣的話我便服了你。」 「不要害我噁心起來,明天都是老頭子耶!」 「本人年輕貌美,勞駕我為你梳髮,要感恩。」拂開垂落胸前的長髮,周瑜緩下語氣 ,「贊冠人不提祝辭;既然如此,到此結束……」他回復到原來的正坐姿態,雙手覆 膝,對視淺笑:「只有兩人的冠禮,感覺卻不怎麼寂寞呢。」 「重要的日子,只要重要的人在便足夠。」熱熱鬧鬧自然無妨,若特定人物不在,歡 笑過後有時心底空蕩蕩的,彷彿若有所失。 不知該說什麼回報對方的重視,周瑜只得提醒:「該就寢了,明日你還得早起。」 孫策前刻還挺直著背,忽地放鬆駝下、嘆息長若欲把一切煩擾全數吐出。 「這些日子好累啊。」這麼說著,整個人軟軟往周瑜方向倒去。 孫策趴在周瑜膝上然放鬆,將身體大半的重量交予他。他一縷披散的青絲被枕在膝上 的人握於掌心,指尖拂過孫策並未梳理到一絲不苟便紮起的髮,不著痕跡。 周瑜低首,環住他肩。 在他膝上…… 沈甸甸地,好重的份量。 許是從那一刻起,他便和從此以後的許許多多人一樣,為回報那一片全心信任,樂為 江東的孫郎效死。 -- BS2個版:P_grote BLOG千年庭院:http://blog.yam.com/user/aurora.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9.14.118.14 ※ 編輯: siray 來自: 119.14.118.14 (07/31 20:28)
Fully:這篇的閃光放得很嚴重........(墨鏡碎裂N副,滿地碎片) 07/31 22:47
siray:我覺得還好~他們會一直閃下去的XDD 08/01 08:49
Fully:那我要去多囤一點墨鏡了......XD 08/01 18: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