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索一:
尋人黃玉萍二十五歲,高159公分重45公斤,體型偏瘦,有100度左右近視和微弱閃光,長髮過肩,上月十七日下午離家時穿黃色毛衣、牛仔褲,見報速回,仁人君子發現請電23×1-4×0×必致重酬。
線索二:
〈本報訊〉台北地方╳╳街頭從上月開始有一長髮女子固定於清晨出現、傍晚消失,穿著黃毛衣和牛仔褲,身高約160公分。據附近商家指出,數月以來該女子必定站在同一地點直至傍晚離去,對旁人的詢問概不回應。由於該女子的出現總是風雨無阻,故自上星期開始連續四天不見人影的現象已引起附近商店住家的互相打聽,卻無人識得這名神秘出現又神秘失蹤的女子…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陣雨的夜晚。
「喂,該做飯了吧。」
少年動作生硬的推好鼻樑上的眼鏡,撒賴似抓著沙發上年輕男人微長的頭髮。「我肚子餓了。」
男人逕自看著報紙。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打斷別人閱讀是一種壞習慣?」
「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讓正在發育的青春期少年按時吃飯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啊?」抓頭髮的動作變成了扯頭髮。
少年發覺除了某隻魔手被人打下來之外,壓根自己就不被受到重視,摸著空空的肚子瞄到報紙標題列還在碎碎唸。
「嘖,地方新聞有什麼好看…還不就是哪裡平安生了五胞胎,哪裡豬公的體重破紀錄…什麼尋人啟事黃玉萍,好聳的名字…」
「是啊,沒什麼看頭。」難得男人竟然順了他的話。
「沒看頭你是看啥?」
「沒,我也不想看。」倒是乾脆的丟下報紙。
「我只是不想幫你做飯,這樣說可以吧。」
「哦──」
爛人就是爛人。少年抓起了一個抱枕。
「──王八蛋姜遠和!把我這個正值青春年華前途光明的有為國家未來棟樑餓死了你怎麼跟我家十八代祖宗交代!!」
大眼瞪小眼。
「…為什麼是咖哩?」
姜遠和攤手,一臉小人得志樣。
「我可沒強迫你,不想吃就別吃。」
「……」
「當然你不想吃就快說,別客氣,省得我多做一份。」
「……」
「喔…你不是肚子餓?我不是做飯給你了?少爺你還有什麼不滿?」
啪!
握在少年手中的塑膠湯匙斷了。
「哎呀怎麼能破壞無辜的小東西呢,老師有沒有說過做人要謙恭的抱著珍惜心…」
早知你會來這套,湯匙都換好了。微笑。
「不吃請打包好給隔壁店裡養的那隻小黃,人家最近剛生了第三胎需要補身子嘛。」
^%)#*&^!$+@…死姜遠和你拿我跟狗比?!
「隨便你要吃不吃。」
姜遠和聳聳肩,轉身走往客廳。
「我要出門,不吃你自己想辦法吧。」
…等著吧王八蛋,總有一天我吐口水也能淹死你…
「…喔對了。」
走著走著姜遠和回過頭來,笑得人畜無害。
「流理台左邊上面第一個櫃子從下面數來第二個隔層三包麵粉後面的泡麵已經被我處理掉了,不是告訴你泡麵吃多對身體不好嗎?我可不想看見一隻木乃伊在我家走來走去…」
還好本少爺有先見之名,看穿了你不安好心,早就留好後…什麼?
「慢慢考慮噢。如果考慮得太久,讓給小黃時請用微波爐加熱三分鐘。」
等…王八蛋剛才說了什麼?
大城市是沒有夜晚的。
還是沒有平息下來的雨勢之中,燈光亮如白晝,霓虹閃爍,眾聲嘈雜。
路況還不錯,堵車是有,但不嚴重。辦完事的姜遠和,副駕駛座上放著幾個牛皮公文袋,順暢的往回程路開去。
家裡的小鬼大概會餓肚子吧,尤其他今天加了特別多洋蔥…
想起那張臭臉,姜遠和心情愉快的又開過了一個彎道,正要往高架路駛去,眼角瞥見路旁掛著燈的小招牌,黃暈的燈光自玻璃牆後透出…就是小鬼對味的那間麵包店。
…怎麼樣?
…沒辦法他就是好人嘛。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方向盤一轉,脫出了不算擁擠的車陣來到路邊,煞車一踩,雪亮車門一推,動作倒是挺爽快俐落。
收了傘,腳剛進門,熱情的老闆娘瞥眼是他,先開口打了招呼。
「是醫生啊,小花才在唸說你好陣子沒來!」小花就是對他美色垂涎三尺的老闆娘女兒。
「喔…最近病患多。」老闆一家會這麼熟識他也是因為小鬼,有打折是很好啦,但對於小花差點沒口水滴下的餓女狀…
「工作嘛,沒法的事…」老闆娘點頭。
回應性的微笑,他拿起木盤和夾子,決定先補充家裡存庫已空的吐司再說。至於小鬼來遲的晚餐?隨便,大不了就咖哩餃吧!
店裡不算很小,但最主要還是總數不少的麵包櫃,就像他剛才進門也無法完全看清店內。現在姜遠和手上的盤子放著一條牛奶吐司,剛繞過一個櫃子,角度一變,就看見櫃檯的邊邊端正坐著一個應該不是店員的女人。
女人長得頗清秀,過肩的長髮簡單紮起來,穿著一件布丁狗的寬鬆上衣和卡其褲,就這樣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是張生面孔。店裡人手充裕,應該是不需要請外人的,姜遠和認得所有可能顧櫃檯的人,卻不認得這名女子。
況且樣子也不像店員,尤其…算了職業病,關他何事,現在可是下班中。
繼續選好小鬼的晚餐,姜遠和端著木盤到櫃檯結帳,還是順口問了:「那位小姐是新來的?」
「你說她喔,不是啦。」老闆娘依要求替雜糧切片,沒回頭的應著。
將雜糧條包裝好,看看櫃檯邊沒其他人,老闆娘看是熟人,嘆了口氣:「啊就阿順早上開門看見她倒在門口,濕搭搭又氣色不好,也不說話…只好請她沖個澡再換件乾淨衣服,哎你不知道本來那件毛衣有多髒…」從那隻布丁狗就能看得出是小花的工作服。
「哦…」職業病職業病…有人家好心就夠了,姜遠和你已經下班了不要管那麼多。
唉…其實不用他管,別人也會替他管的。
「我看她都不說話,這樣也不是辦法…你是做醫生的,有沒有什麼意見?」
來了,每次都這樣…
「這個嘛…基本上當事人如果沒有就醫意願的話,只能推測了…不過也於事無補。」意思是要就請她在上班時間到診所來。
「姜醫生你都這樣講了,那…這位小姐又不想讓我們報警的樣子…」老闆娘嘆了口氣。
姜遠和正想找話題跳開,驀地櫃檯後簾子被掀起,響起年輕女孩的叫聲──「遠和來了厚,討厭媽妳都不叫我一下!」
聽到聲音,女人好像肩膀動了一下。
「啊那麼大聲要死,反正妳不是知道了。」
呃…「小花妳好。」…難怪剛才花弟出來應該是要補麵包的時候,看見他就一副興災樂禍的樣子躲回去…
「才不好咧遠和你那麼久沒來,對眼睛很不好的說。」
「是嗎不好意思…」走到哪都有用美色保養眼睛的變態女…
小花照慣例先貪婪的用目光在他身上繞了幾圈,又開始左顧右盼。「咦阿清沒來啊。」
「他顧家。」後面有客人要結帳,他讓開位置。
「這樣厚…」討厭阿清有來的話,畫面就更美了…誰叫最近都看不到什麼好貨色。
眼角瞄到坐在旁邊的女人好像抬起頭了,而且…
「小姐我臉上有東西嗎?」禮貌性微笑。
小花的視線也落到陌生女人身上。
女人沒作回應,還是直直盯著他。
「小姐?」
「…你是醫生?」又瞪了半晌,有點艱難的開口。
「是的。」
「心理醫生?」
「是的。」
「叫姜遠和?」
「是的。」
默…
「…我要掛號。」
小花看看女人又看看他。
喔?「那請事先預約,這兩天診所沒空檔。」
「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幹嘛?「對不起小姐,私人時間不接受預約。」
「你下班了?」
廢話,不然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幫小鬼買麵包!「不好意思,是的。」
「我掛急診。」
「小姐,已經超過營業時間了。」
「那去你家。」語氣倒很堅定。
「…小姐,醫生也是公私分明的。」至少他是。
再默…
小花看看女人再看看他,一臉興味盎然。
「……」
「…你記得林建之嗎?」
女人沒來由的冒出一句。
頭有點痛…
「我回來了。」
少年趴在沙發上正窮極無聊的亂轉電視,看到他進門立刻準備開罵:「王八蛋我餓死了你現──咦咦?」
從塑膠袋掏出一個扁麵包丟到沙發上,正中少年的肚子…不過已經沒人計較這些了。
「──喂你這是幹嘛?!」
麵包甩一邊,二話不說先拖王八蛋去旁邊質問再說。
「姜─遠─和。」
「又。」
「我們說過你不能帶女人回來是吧…」
「是啊…」
少年瞇起一雙淺咖啡色的眼睛。「…你要在外面搞我也沒法度啦,不過帶回來嘛…」
會被王八蛋吸引的女人一定是花痴,而他討厭花痴,更討厭的是和花痴同處一個屋簷下…噁,簡直破壞生活品質!
「她是女人,但不是和我有關係的女人…這樣可以嗎?」
你放屁。少年伸手做了一個在鼻子前搧氣的動作。
「這位小姐是病人。」雖然是莫名其妙…
「啥…」原來王八蛋也幫病人做這種額外服務?
用膝蓋也知道小鬼一定聯想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會解釋,你不要亂想…」
「所以是妳男朋友介紹的?」
女人點點頭。
少年抱著蓬鬆的抱枕,忽然冒出一句:「那他呢?妳又怎麼…嗚剛遠湖你幹雜…」
「囝仔人有耳沒嘴。」姜遠和摀住少年的嘴,職業微笑。「請繼續。」
女人默了一下。
「…建之他…出車禍,人在醫院。」
掙脫了魔王的束縛:「那妳怎不去照…嗚嗚王八…」
姜遠和根本懶得理他了,另一手擺了一個請說下去的姿勢。
「我…」
看來女人因為少年的話而把頭越垂越低。
死小鬼沒事妨礙他工作…「…如果妳現在沒心情說,先來做病患建檔好嗎?」
頭又抬起來了,改變速度還挺快。「啊,好的。」
少年憤恨不平的想罵,偏偏一隻扒不開的手堵住嘴巴出不了聲,只能發出嗚嗚的模糊聲音。
「貴姓?」
單手俐落的翻出電話旁的便條紙筆。
「我姓黃,黃玉萍。黃色的黃,玉石的玉,浮萍的萍。」
「…好的,黃小姐,再來請…呃呃!」死小鬼,不要命了!
無聲無息少年往他手掌狠咬一口…痛,真的痛,齒痕邊還冒出細細的血絲。
「啊──妳就是報紙上那個黃玉萍!」
沙沙沙。少年埋頭翻著報紙,翻到早先姜遠和以閱讀為由不想讓他吃飯的地方新聞版。
其實也沒特別注意,但那則啟事他好像還有唸出來所以有印象…喔對了就是他想證明讀地方新聞版是一件比做飯還蠢的事的時候。
「喏,就這裡。」
順著手指的位置看過去,小小一角的正方形格子,尋人啟事四個粗體字倒是挺顯眼。
「喔…虧你記得,不錯嘛。」算是稱讚。
呵呵呵,少年露出勝利的微笑。「誰都比你這種老頭記憶清晰。」
當事者沒作聲,眼光從尋人啟事慢慢移開,最後落在另一個角落的小報導上。
這時候是看啥無關緊要的東西?少年湊過頭去。
「我看看…桃園地方╳╳街頭近幾月有一長髮女子固定於清晨出現、傍晚消失…」什麼東西…
「穿著黃毛衣和牛仔褲,身高…約160公分…」等等…不對勁…
「據附近商家指出,數月以來該女子……由於該女子的出現總是風雨無阻,故自上星期開始連續四天…」
「不見人影的現象已引起附近商店住家的互相打聽…」姜遠和接口。
「…卻無人識得這名神秘出現又神秘失蹤的女子。」
兩人互望一眼。黃玉萍只是盯著報紙。
「喂妳…」
還是少年先開口的。
姜遠和沉默。偶爾看看小鬼能有什麼表現吧,像現在最重要的用詞方法,如果擇詞不當可是…
「想不開也別選等車來撞啦,人家看妳擋在那邊誰不是閃遠遠的頂多罵幾句髒話,高級的做法是突然跳出來給撞車還是躺鐵軌才對嘛…」
…
…好冷……
「而且普通車根本撞不死人大型車又肢體破碎死狀淒慘,在自殺全書中好像是三顆半星的劣等死法,太不值得了。」
…小鬼好像也不是在開玩笑…
「嗯…你說的對…」
更冷的是黃玉萍居然點頭了。
「…黃小姐…請問……」
「聽完電話,我很快就出門了…但卻不是醫院。也不知道怎麼樣就開始站在那裡了…」
「那條街…」
「我和建之高三的時候,就是在那裡一起上補習班的。」
騙肖…那妳要怎麼解釋每天都會神智昏迷的到同一個地方報到…
屈服於姜遠和的淫威之下,少年只能小聲咕噥。
「也曾經有過『乾脆這樣被撞也好』的念頭,可是看到車子…一想到父母長輩,還是會下意識的想避開。」
黃玉萍才說到這裡,就默了下來。
就像少年說的,光天化日,那種車撞不死人。她知道,但就是不敢。也許怕個萬一吧?
怕萬一死了,而不是重傷的話,就不可能和建之再見面、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也不是不知道是不可能重來的,但至少,至少會讓建之記得她吧。
也許她只是要讓那兩個人愧疚一生而已。
「…」職業道德的耐心:姜遠和還在等她開口。
「…喂…」少年直覺氣氛好像不對。
「……」
黃玉萍跳開原先的話,忽然喊累。
「…我累了,現在就想休息。」
理所當然姜遠和也起身,見怪不怪似的。
「我帶妳去房間。」
「謝謝你,不好意思。」她歉然一笑。造成了人家醫生的麻煩呢。
看兩人走進拐角走廊,少年悶悶的鼓著臉,又抱回抱枕坐回沙發上,越想越不是滋味…管她什麼人,憑什麼王八蛋可以帶女人回來?想了就討厭!而且還要把空房間給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睡,討厭到時候一定又是叫他善後……等等,往前倒。…姜遠和是說「我帶妳去房間」是吧?
哪裡有多餘的房間啊?
姜遠和領著病人,在貼有「姜遠和不准進入」字條的門前停下。
「抱歉…沒有多餘的房間,就請妳將就用吧。」
轉開門把,裡頭面積不大,當然是一間房間,只是已有人用的房間:高腳架掛著學生制服和短上衣,床頭櫃擺著小鬧鐘和眼鏡盒子,書桌上放著一本夾了長書籤的厚筆記,電腦桌上擺著一個光碟盒子,雜物櫃上頭則有一個深藍色的書包。
整理得倒挺乾淨。
瞎子都知道房間的主人是誰。「…這是令弟的房間吧,這樣好嗎?」
「第一,我並沒有作孽到有這樣的弟弟。第二,這是我的房子,我要怎樣用和那小鬼沒關係…」瞟了黃玉萍後方一眼,慢吞吞的解釋。「所以,妳盡量用吧。」
「可是…」
「姜遠和你說啥?!」
隨後趕來的少年氣得哇啦哇啦破口大罵:「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當初不是跟我老爸說這房間要無條件隨我用?!王八蛋不講信用帶人回來就算了還讓她睡我的房間!!」
姜遠和懶得甩他,朝黃玉萍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我想還是不要吧…」
「會叫的狗不咬人,黃小姐妳大可不用理他…對了,進去後請把門把壓下再往右轉,因為沒有從外開啟的鑰匙,所以對於隱私權妳可以放心…」
啪!天外飛來一個抱枕,正中姜遠和臉部。
叩叩叩。叩叩叩。
「開門。」咦,沒有東西砸過來的聲音…
門內無聲。
「開門。」……
門內無聲。
叩叩叩。叩叩叩。
「開門。」這可是他房間耶…
門內無聲。
…
……
「…清和,開個門好嗎?」他可不想沒洗澡去睡沙發…採取懷柔策略。
啪!又是一個軟棉棉的東西砸上門的聲音。
「誰准你叫我名字了!」
「……」你小時候我還叫你小清咧…他暗想。
唉,算了…昨天剛換的枕頭套…
「……」
…房門兩邊陷入膠著狀態…
終於從浴室出來,沒吹的頭髮像是能滴下水似的,套著一件連房間主人也嫌過大的T-shirt坐在queen size雙人床上擦頭髮吹冷氣。
不爽不爽他就是不爽…
什麼病人…分明就是王八蛋的藉口…
反正他就是看那什麼黃玉萍不爽…
既然報紙上有登啟事,為啥不乾脆打個電話領完賞就可以皆大歡喜送那女人出門了…
王八蛋姜遠和也有錯…讓這種來路不明的可疑女人隨隨便便就住進家裡,怎麼想都有鬼…
什麼東西嘛!
越想越不高興,乾脆頭髮也懶得擦了,白毛巾掛在肩膀上,一伸手按下音響開關。爵士女伶有磁性的嗓音悠悠流出。
…又是女人的聲音,火氣上升中。
半濕的毛巾被甩到身後的枕頭上,極不耐煩的江清和正要再按下power…
…咦咦不對勁…
音樂不對。
……
………
啊…
去年送給姜遠和的生日禮物!
趕緊跳起來翻書桌旁的CD架。
爵士女伶爵士女伶…有了,打開盒子…
空的,歌詞簿背面還有他去年的筆跡…雖然只有日期的數字。
「喔…」奇怪…姜遠和不是不喜歡聽人唱歌嗎?他還以為這片CD沒人在聽才想要回來的說…
嗯…
……
抬頭看看時鐘,他洗澡洗得很久,快十二點半了。
……
而姜遠和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挽救他那晚命運的竟是當天早上亂數決定放進音響卻還沒聽過的爵士女伶。
「白痴!你幾歲的人了,居然會笨到倒在門口睡覺──」
把有些神智不清的姜遠和扒光衣服之後推進浴缸裡,看著水面上籠罩的熱氣白煙,江清和只想賞這個沒常識的傢伙一巴掌。
他從來不怕冷,甚至可以說喜歡冷的感覺,所以才會在這種天也偶爾開冷氣…沒想到穿著單薄的姜遠和居然會睡在門縫邊邊!
真的是著涼了,昏昏沉沉的姜遠和根本就聽不見了吧。
摸摸額頭…天啊好像給他發燒得不是很輕…
想到剛才打開門某人就應萬有引力原理直接倒在他腳邊的情景,江清和還是心有餘悸。嚇人也不是這樣嚇的,一瞬間還以為王八蛋昏倒了…
這麼一說,好像姜遠和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超級容易著涼也超級容易中暑…對喔他想起來了,冬天常吃麻油雞夏天常喝冰紅棗茶的原因就在這裡…
有種想把那顆頭壓到水裡的衝動。
手裡拿著小方巾,正蹲在浴缸旁降下身份的幫笨蛋從脖子開始擦下去,嘴裡忍不住開始碎碎唸。「就不會叫我開門啊,笨笨笨…」
從剛剛唸到現在都沒反應…該不會燒到腦袋了…
完了…
他絕對是有理由擔心姜遠和的:第一,好歹沒用的姜遠和是他戶籍上的監護人,明知道這傢伙不善照顧自己萬一有個什麼他怎麼跟老爸老媽交代?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姜遠和生病→無法下床→不能聽那個女人說話﹝心理醫生看診﹞→女人就會繼續住下去→但是姜遠和一但生病沒個三天兩夜是不容易好的→所以他的房間就會被繼續霸佔下去→還有雖然他會作家事但煮飯這種民生必需例外→餓肚子。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姜遠和從頭到尾好像都沒張開眼睛,就這樣任他擺佈脫衣服丟進水裡擦身體,霧氣中一張算得上絕色的臉也像是有點…怎麼說,感冒的不適?
「姜遠和?」
不好的預感。
「姜遠和?」
「姜遠…」
喔,有聲音…還好還能回應,看來他想太多…
「……」
喔喔,張開眼睛了…
「…嗯…」
「……」
「……小清……?」
…
默……
完了,果然燒壞腦袋。這是江清和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請問…醫生人呢?」
面無表情的把一片烤吐司放在盤子上,江清和把簡單的早餐推給坐在對面的女人。
他指指桌上三個大小不一的罐子,意思要她自己動手,然後坐下拿起另外一片吐司放進盤子。
「請問…醫生人呢?」
「發燒了在睡覺。」江清和啃著吐司,還是面無表情。
又不爽…想說昨天沒動的晚餐麵包不吃實在是暴殄天物,沒想到剛剛從沙發上撿起來咬下去竟然是鮪魚…
噁,天殺的洋蔥害他倒胃到現在。
「那…」
「吃完就開始看診。」意思是吃快點他好收拾。
「…醫生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有說要他看診嗎?」
「那…」
江清和白她一眼。
「寒假又不上課,他不舒服當然是我看診。」反正姜遠和那套他自認也偷了三成,大不了有問題再去房間問本人。
「…不好吧?」黃玉萍實在很難相信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中學生。
「我說了就算。」反駁無效。
「可是…」
「醫生燒到今天診所關門妳還想叫他看診?」麻煩死了,害他還要一個一個打電話通知預約的病患。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快吃。」
默…
「…那個…請問…」
「啥?」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又繼續啃吐司。「江清和。」
「咦…醫生說你們不是兄弟,那為什麼名字…」應該是清水的清…姜清和?不過和醫生的名字好像,連姓氏都一樣…親戚嗎?
「江水的江。」此江非彼姜是很重要的。反正天下就是有父母會無聊到把兒子的名字取的像朋友的名字,他早就認栽了…
…還不都是那個無聊的…算了。
「呃,不好意思…」
--
清歌還沒生出來...
先貼舊稿充場面-__-;;
--
有時候我懷疑我自己不是自己,
那麼所作的一切是否只是矛盾。
於是我存在於許多矛盾縫隙間,
繼續為了感嘆矛盾而矛盾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