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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結局嗎,忽然沒來由的腦海中浮現了這句話。車窗外的雨淅瀝瀝作響,而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而已,究竟維持這個樣子有多久了,他也不知道。 一直沒有褪下的銀戒指該是多年來熟悉的共存感了,然此刻竟覺得觸碰到的地方微微冰涼。微微的冰涼。 思明… 醒來一陣子之後,病床上蒼白的容顏才開口叫喚他的名,並不急迫的遲緩,一如往常的清亮,但隱隱有著疲態。就像是一枝將要乾枯的純色百合花,一枝美麗將要凋謝的百合花;他對於自己的這種想法發笑,百合花,那人是不會甘居於區區一枝嬌弱的百合花的。不是嗎? 他就這樣無緣無故的突然抿唇起來,還是極力忍笑的那種神情,那人不自覺也被逗笑了,嘴角扯開一個揚起的角度。 你笑什麼? 他搖搖頭,還是笑。沒事… 那人疑惑的看著他一會,不過也沒有問的意思,只是等他靜下來了,然後又叫了一遍,思明。 嗯,我在。從床邊的鐵欄杆之間,輕輕握住那人的手。 我夢到從前了。 那,夢見什麼? 他的語氣有點像在哄小孩,剛懂事的小孩,你要跟他說乖才有糖吃的那種小孩。 國中那棟新大樓,你還記得嗎?那人補充道:就是我們二年級時完工的新大樓…七八層樓高,聽說工程拖了好久的那棟。 啊…等等…我記得,鴕鳥還被罰過掃全部男廁所對不對?他不自禁望了一眼窗邊鴕鳥昨天送來的太陽花。你是說校史室的獎座摔壞那次…那人也回想起來。 …我夢見了我在新大樓頂樓。就是那個不知道為什麼鋪了一大張網子的頂樓,跟平常一樣,坐在教官說會被記大過的腳會懸空的那個地方…看得到下面的教室走廊都很熱鬧,好像是午餐時間…那人又描述了一下那個鮮活的場景,他聽著,慢慢地熟悉感湧現上來了。 我想起來了…我們有時候不吃飯,就兩個一起跑去那裡發呆。 點點頭。就像是那種時候,反正我就是坐在那裡,當然你也在旁邊…可是我們在說什麼,你一定猜不到。 既然你那樣說,那就是猜不到了。 那人瞟了他一眼,然後慢慢的說,戒指。 …就是我給你看戒指的那次?他試探性的問。 對,我以為你要送把它送給隔壁班學藝那次。那人講到這裡,自己微微笑了一笑。不知道扯了些什麼,我突然說,戒指這東西不知道有什麼意義,只是沒安全感的女生用來自我慰藉而已… 他也笑了。然後,我就跟你辯起來。 那人嗯了一聲。你說的那堆東西我快想不起來了…反正是說戒指沒什麼不好,還可以是很重要的一種證物這類的話吧? 應該是這樣沒錯啦…我想。老實說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那時候我就很生氣啊…那人頓了一頓。你知道的,我就說即使你跟她關係很好,也用不著來跟我炫耀。 我很冤枉的。他苦笑。 我知道,可是我當初不知道。那人輕輕回握了他的手。 然後…然後我就發飆了,是吧? 是啊。我那時也很氣,氣你為什麼都不聽我說就自己霹靂啪啦講了一堆很傷人的話…我還記得我差點就要把盒子丟下去,然後衝到隔壁班找那個女生把話說清楚。 可是你沒有。 因為我還很清楚那對戒指值得上我那年一半的壓歲錢。 …我早知道你就是這樣。那人也跟著他笑了。 早知道我這麼小氣還願意跟著我? 誰跟著你呀,說是你纏著我還差不多… 是是…他執起那人的右手,從指尖開始吻起。無名指上套著一枚晶亮的銀戒指,嘴唇碰到時能感受得到那樣的冰涼。 對了,我一直沒問你,刻在戒指裡面的到底是什麼? 英文。他笑著,輕輕啃咬著那人的手。 我知道是英文啊,可是那麼草又那麼淺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 …秘密,說出來就不好玩了。 你也會有這種堅持呵?那人格格笑著,把手自他的掌握中抽了出來。 為了你呀。 ……喂,思明… 忽然的安靜下來,那人的笑容微微收斂了起來。 嗯? 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他想也沒想。 …你不怕我叫你在街上裸奔?那人怔住,笑嘆了口氣。 那也很簡單,我邊裸奔邊喊你的名字,這樣大家就知道我認識你,你也沒臉見人了… 不正經。 哪敢,我最正經了… 思明。又喚了一次他的名。 ………如果我死了,你要把戒指脫下,然後去找你的家人。那人看著他的眼睛。好不好,嗯? 說什麼傻話,哪這點小病就會死人…他故作輕鬆。 你知道我是說真的。 我不許你胡說。他皺眉。 佔了你這麼久,也該是時候把你還給家人了…那人忽然微笑。這是最後一個要求了…答應我。 ……我… 不要敷衍我… 那人伸手摸著他的臉龐,自額間一路下滑,像是要烙印似的緩慢。 你知道我最討厭人敷衍我了。 他什麼都不願去想。將身軀靠近那人,雙唇重合,而後是深入的、掠奪性的讓人發軟的吻,狂暴的佔據去兩人所有的思考。 午後的陽光自百葉窗間流洩進來,在人身上散下了一橫橫的陰影,像是什麼…牢籠麼?他忽然想到了這個。 那人已經不像往日有生氣的笑容浮起,飄忽得叫他害怕。 …你要記得…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那會是最後一個吻。 我愛你喔,我的思明… ………… 那人現在就在他懷中。那人曾經與他親近的身體… 戒指是冰涼的,玉石甕也是冰涼的。 溫暖身體的殘存應該也是冰涼的吧? 駕駛座友人的聲音傳來:「…你真的要去紐西蘭?」 外頭的雨在狂飆的高速公路上有著混亂的氣息,安迪威廉斯渾厚的歌聲參雜在裡頭。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回憶,只是那時前頭不只是鴕鳥還有鴕鳥的妻子,而他和那人坐在後座,當時的車廂充滿的是四人的笑語。 只是,再也不會有。 「位置都訂了,不然你以為我是去機場散步嗎?」他甚至還笑了。 「我以為你三年前還是四年前那次,就和你爸斷絕關係了。」 進入一條黑漆漆只在上頭閃著暈黃亮光的隧道。 「我也這麼認為,只是…」 我很自私的,你最好體認這一點。 那人的笑聲猶在耳際。什麼時候的事呢?他記得是兩個人第一次去河堤看夜景的時候吧… 「…阿明啊,我實在不能說什麼,可是…」 他垂下眼瞼。「那就不要說吧。」 ………… 你知不知道空難的機會比車禍還小啊?虧你長那麼大還坐了二十幾年的車都不怕,竟然怕這小玩意?怕什麼,要摔早就摔了等不到我們的啦。 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竟是去加拿大時,那人在小飛機說那番話時的神情。 呵…運氣還真好呢…… 一片混亂。大概現在還笑得出來的,只有一直在座位上繫好安全帶,不動如山的他了。 『…各位旅客請勿驚慌,現在…』擴音器傳來的聲音自己也掩不住慌張。 算了。反正跟他無關。 將頭靠在狹圓的窗戶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藍色海洋,以及感受得到那讓眾人驚慌的感覺。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的願望竟然是在很遠很遠的海裡游泳…可是三歲時我媽就恐嚇我說海裡有好多鯊魚喔,你去了的話一定會被鯊魚吃掉的…結果我那天晚上被嚇得不敢睡覺呢,呵呵…很蠢吧? 你絕對不是最蠢的,因為我現在就要實現你從前的這個夢想了…他想起那人曾經說過的話。 這是最後了吧… 至少,他們在一起。 ………… Let me feel this world as thy love taking from, then my love will help it. ………… 淚水在此時是不被需要的。也許這個笑容,是自他有生以來最真誠最美的一次。 「…我愛你…」 -- 後面那個出自飄鳥集。 anyway 停了一個多月從沒想過會接下去寫的短篇﹝默﹞ -- 仍然宣傳中... http://home.kimo.com.tw/liyich024/ -- 當你已是沒有自重之意,我不會再開口對你。 責備學到良知,而責罵得到的只是怨懟。 我又何苦糟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