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點亮燈火。言漠，煩勞你將長皇子殿下帶到別室去。」齊羽吹熄手上
混進迷藥的紅燭步至榻前，帶著笑意朝身後的兩人輕聲施令。
湘清和依言燃起了一排燈火後，跺著步來到他面前，皺眉不悅地道：「師傅，
誰叫你要研製這什麼鬼勞子血毒，怕一毒不夠還用了一十八種毒物去混製，你看現
下害到不該害的人了吧！要不是項公子福大命大、來得及救手，只怕已被你這什麼
鬼血毒害慘了！早跟你說了別再執著這些毒物毒藥了，你怎麼老是這樣，原本好好
一個行醫之人為何要轉性去毒害他人呢？就算要製毒也跟你說過要謹慎挑撿跟你取
得這些毒物之人啊，我說師傅──」
「清和、清和，幫我個忙，別唸了成不成！你唸得我頭都痛了！」齊羽苦笑著
搖搖被唸得發昏的腦袋，伸手摀住湘清和不停開闔的口。「你不是說不認我當師傅
了？」
湘清和拍開按在嘴上的手，怒視著眼前長了自己好幾歲的青年。「有你這種好
好的神醫不當、偏要當什麼鬼勞子毒醫的師傅，我覺得丟人！」
「是是是，這你說過千萬遍了。」齊羽笑著聳了聳肩。「我這不就要來幫項公
子驅毒了麼？來幫我扶他起身。」
「就是因為你這個見不得人的『前』神醫，累得我們師兄弟還得說這一大串謊
言來欺瞞長皇子和項公子，令他們以為神醫丘樂性格古怪、不喜見人、醫治完畢立
時出外採藥去了。事實上不是不喜見人，是神醫丘樂根本見不得人！」依舊不快地
數落著傳授自己醫術之人，但湘清和仍是上前幫忙將昏睡的項炘小心扶起。
「我早就不是神醫丘樂了。」替項炘解開上身衣物的同時，他笑瞥了一眼湘清
和氣鼓鼓的雅致臉孔。「四年前我就跟你說這名兒是你的了，可你偏從來不肯用上。
清和，依你的醫術和醫德，早已不愧神醫之名了，你看你替項公子診治這周身創傷，
不是極為仔細妥當麼？」
湘清和嗤聲一哼，慍怒地道：「這神醫之名清和怎麼擔得起？丘樂揚名時清和
只不過是個不通文、不懂醫的愚魯孩童，讓世人尊稱丘樂為神醫的善行可沒有一件
是我做的，我又怎麼可以自栩為那個胸懷悲憫、濟世救人的神醫呢？」
「清和，你話語的尖刺錐得我好生疼痛啊！」戲謔笑語的同時，齊羽已捻起銀
針，行雲流水般準確無誤地刺入項炘的穴道脈絡，輕輕一捻後倏地拔出，立見濁黑
的毒液緩緩沁出。
欣然一笑，他偏首朝湘清和讚道：「清和，你已經把這毒驅去了大半了，我本
以為這黑血會湧得更快更急，還說你擔不起神醫之名，現下看來就算我不必插手，
再給你七天你也能將這毒完全驅盡的。」
湘清和容色一寒怒聲道：「不是誰來驅毒的問題，是師傅本就不該製出這種毒
的問題！」
「言漠，你回來得正好！」齊羽苦笑著朝回到內室的言漠招招手。「能不能勞
煩你幫我封住我這寶貝弟子的啞穴，他唸得我頭好疼。」
湘清和聞言雙目一瞠，咒聲道：「丘‧樂‧師‧傅！」
齊羽微微一笑：「別喚我丘樂了，我配不起這個名。」
言漠對這兩人的相處似乎早已見怪不怪，移身坐在榻緣，閑靜地環臂無語。
「師傅也知自己的行徑配不起這個名麼？」配合無間地為齊羽遞上銀針的同時，
湘清和仍是不停口地尖銳怒言。
齊羽挑眉誇張地嘿嘿一笑。「清和啊，你師傅我雖沒有醫德，但總有廉恥吧。」
「哼，清和以為師傅的廉恥早跟著醫德一道被狗啃去了！」
「清和啊清和，被啃去的想來還有你理應尊師重道的謙和才是。」被弟子連聲
嘲諷的齊羽不痛不癢，悠悠地啟口回敬一招。
「你──！」湘清和一時啞口，雙頰微紅。
自己的確是不怎麼尊師重道。
「別惱啦，清和，去喝口茶水潤潤嗓吧。寶貝弟子的嗓子要是叫得啞了為師可
會心疼的！」齊羽輕笑數聲，疼寵地揉了揉湘清和的髮。
偏首望向一旁慵懶觀戰的言漠，勾唇笑道：「言漠，得煩勞你了，我已經疏通
了項公子這經絡的凝窒處，現下必須借助你的內息沿著項公子的經脈流動導入，將
餘毒盡數逼出。」
指掌在項炘的上身輕輕比劃著經脈流動的方向，他又續道：「此毒攻心，餘毒
亦凝在離心不遠處，我雖已施針護住項公子的心絡穴道，仍需小心別讓內勁催逼過
猛震傷心脈。」
言漠微微頷首，著兩人扶好項炘的身子，右掌按上他的背心，將源源不絕的內
息緩緩導入。
湘清和雖不再言語，但仍在心裡不停地犯著嘀咕。
師傅明明醫術就還是高明得緊，卻偏偏要去研製什麼鬼勞子毒物，白白糟蹋了
一身卓絕的醫術不說，還害得許多人因毒而喪命。可偏偏他就是說破了嘴師傅也是
不為所動，依舊故我，還因此得到了什麼鬼毒醫的惡名，幸而尚未有他人知曉神醫
與毒醫竟是同一人，否則這禍端可就惹得大了！
但他明知自己的師傅害人無數，卻還是狠不下心將他供出。終究是照料了自己
多年、還將一身醫道傾囊相授的師尊，他知道若是真有人要來找師傅贖命，自己一
定會二話不說護在前頭，甚至替師傅擔下毒醫這個惡名也毫不猶豫。
想到這裡，湘清和忍不住搖頭黯然輕嘆。
「清和，累了麼？」齊羽溫暖的掌撫上他的頰，是多年來不變的憐惜。「真的
對不住，我這個當師傅的老是在拖累你……」
「清和不累。」振起精神搖了搖頭，他朝師尊漾起了一抹淺笑。
「等會兒好好地睡一覺吧，讓平兒他們輪流看顧項公子便成，你一定累壞了。」
輕輕拍了拍湘清和的頰，齊羽柔聲叮囑著。
湘清和點點頭輕應了聲。
齊羽回神凝向正專注催動內息流轉的言漠，在他沉厚卻平穩的內勁牽導下，項
炘赤裸的上身已沁出細密的薄汗，膚色由滲紅至沁黑來回翻轉了三次後，雙手小指
指尖開始點滴緩流出墨黑色的汁液。
齊羽取過銀針往他指尖穴道扎上，取過小缽盛在其下。那黑汁滲流得快了，沿
著銀亮的細針落在缽裡，直至色澤轉成暗紅血色。
「成了。」示意言漠收回傾注的內勁，齊羽捻著針端小心地將銀針拔出，於項
炘施針處敷上藥粉仔細裹好後，將那小缽內的黑液注入隨身攜著的竹筒收入懷中。
「師傅！」湘清和見狀移身擋在他前頭，朝他伸出一掌。「交出來，別以為我
不曉得你取這毒液要幹什麼勾當。」
「清和，就通融師傅這一回成不成？」齊羽毫無長輩態勢地陪著笑臉，將懷中
竹筒揣得更緊。「這毒妙在於人身走過一回後，毒性更為威猛，就這麼丟掉多可惜，
你說是不是？」
「這害人之物少得一樣是一樣！」心知必須硬搶，湘清和踏上一步便往師尊懷
中抓去。
「大逆不道啊！」齊羽笑嘻嘻地一扭身便逃到言漠身後。
「言漠，你可別護著他！」湘清和追到言漠跟前，仰起小臉毫無畏懼地望向這
曾經血洗江湖的大魔頭。
言漠慢悠悠地撫上劍柄，揚眉輕穩地道：「有種跑到我身後之人必血濺當場，
我倒想看看是你師傅使毒快還是我出劍快。」
齊羽聞言立刻像被燙著一般急急竄往屋子的另一頭，張牙舞爪地朝言漠叫道：
「我說言漠，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恩人，你怎可和我那寶貝弟子一般恩將仇報呢！」
言漠無意搭理他，翻出了窗逕自去了。
湘清和趁著齊羽仍為言漠的離去愕然呆立時欺近他身畔，探手往他懷中掏去。
「啊啊，清和！別奪去為師的樂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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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真的是難得走歡樂路線的劇情......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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