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呼嘯，劃裂雙方對峙的凝滯氛圍。幾枚袖箭由林梢處猛速破空而來，射
向襲擊巳、項二人的來襲者。
然袖箭卻向是沒準頭般，全從來襲者身畔掠過，沒傷著任何一人。
來襲者一陣混亂，只見一人由樹梢躍下，落於巳、項兩人身前，隨手揮劍打
落了幾枚射來的毒鏢。來人一身素白武服，仗劍冷睨著來襲者眾，靜靜地啟口道：
「此處乃靖縣縣轄，有何仇怨儘可上縣衙一辨是非，怎可在此行兇私鬥？」
領頭的黑衣人一聲怒喝，叫道：「管你靖縣不靖縣，想當英雄路見不平麼？
只你惜你管錯了事，賠上一條命！」
「是麼？只怕諸位沒那個本事。」白衣男子淡淡應著，輕描淡寫地格開刺向
胸口的一劍，腳步連移，以極快的身法穿梭在來襲者間，劍尖指處敵人握劍之腕
紛紛見血。鏘鐺連響，敵劍一一鬆手落地。
白衣男子移身、出招、收劍僅是瞬息之事，轉眼間又回到巳、項二人身畔。
來襲者呆愣原地，無法相信世間之劍竟有如斯快法。
「還要打嗎？」白衣男子收劍卓立，睨著眼慵慵懶懶地道。
來襲者默然無語，他們如何不知對方手下留情，否則要盡殲己方實是彈指之
事，要進要退一時難以抉斷。
「如何？」不疾不徐的低柔嗓音，白衣男子以指上的黑玉環輕敲劍柄續道：
「要再打我可奉陪，但可容不得你們撤去，此地終是靖縣縣郊，該由縣令斷定你
們二方孰是孰非。」
領頭者一咬牙，提起劍猛喝：「報上名來！」
「靖縣縣衙護衛言漠。」白衣男子微微偏首，任由對方拾起方被他擊落的長
劍。
領頭者舉劍叫道：「好個言漠，定要礙我們的事！兄弟們上，此行不成咱們
再也沒臉回去！」話落，他領來眾猛地蹂身撲上。
言漠這回卻連劍都沒拔，移行身法竄入來襲者中，只聞悶哼連響，來襲者一
一被他或指或掌擊中穴道，伏身倒地。自在地收勢迴身，他輕輕巧巧地回到巳、
項身前，不再望向倒了滿地的來襲者，方才風馳電掣般的駭人身法恍若與他無干。
「你們有什麼來頭？」他清清冷冷地凝向巳、項二人。「為何那些人要致你
們於死地？」
巳流不卑不亢地朝他躬身一禮。「多謝恩公相救，若非恩公仗劍相助，我二
人早已命喪荒地。此大恩我二人粉身難報。」
言漠點點頭，對眼前的俊秀少年尚未回覆自己問題一事似是毫不掛懷。他示
意巳流放下渾身血汙的項炘，解開他的衣服檢視劍創，那創處的嚴重程度讓他微
微蹙起眉。抬手連點創邊穴道替項炘止了血，他從懷中摸出傷藥厚厚敷了一層。
瞥向一旁滿臉憂急的巳流，他淡聲啟口：「他傷得太重，死多活少。」
「我不會讓他死的！」巳流的口氣冷靜而堅決，頓了頓後續道：「方才恩公
提及此處乃靖縣縣轄，聽說有一位名聞天下的名醫便居於靖縣郊，恩公可知此人？」
「神醫丘樂之名，天下皆知。」言漠依舊一派平淡低穩的口吻。「此人性格
奇僻，你如何能夠得他允為救手？」
巳流咬唇不答，俯身抱起項炘又向言漠一禮：「煩請恩公告知丘樂居處路途，
大恩來日當湧泉以報。」
言漠雙手環抱輕輕搖首：「你也傷得不輕，到不了的。」
巳流咬牙道：「到不了也要到！」
言漠閉口不言，側首望向林道遠處，只見十數名公差打扮之人簇擁著一頂轎
子向近處而來。
巳流伸手觸了觸項炘微有暖意的鼻息，忍著身上創痛將他負到背上，乏力的
腿微微發顫。他瞥眼一望，那抬轎的轎夫腳力頗健，轎子轉眼間已近身前。
轎簾掀起，一名青衫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緩步走出，輕穩地環視了一圈眼前
的景況，朝向他微微躬身行禮的言漠問道：「言漠，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言漠以精簡的辭句描述了方才之事。青衫男子愈聽愈疑，當下不敢輕忽，朝
巳流一禮道：「在下是靖縣縣令齊羽，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巳流暗忖片刻，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從懷中取出一枚金鑄令牌，托至齊羽眼前。
齊羽一見，臉色微變，連忙伏地跪拜，恭敬道：「不知長皇子殿下駕臨，下
官有失遠迎，伏請殿下恕罪。」
一旁的言漠早猜到眼前少年不凡，靜靜地同公差跟著縣令下拜。
巳流輕輕擺手。「起來吧，我此趟本是暗訪，若非此刻情勢，我也沒打算亮
出令牌。」放下背上已然昏迷過去的項炘，他口氣急促地道：「齊縣令可識得靖
縣縣郊的神醫丘樂？」
「下官識得，與丘樂還有幾分交情。此人居處離此地不遠，讓下官護送殿下
過去可好？」
「我的傷不礙事。」巳流扶著靠在背上的項炘，沉聲道：「他傷得重，先送
他過去請丘神醫救治。」
齊羽領命，示意言漠接過昏迷的項炘，向巳流躬身問道：「敢問殿下，這位
公子是？」
「鎮威將軍府大公子項炘。」他急聲答著，催促道：「快送他去，遲了只怕
來不及。」
齊羽應了一聲，向已負起項炘的言漠道：「言漠，麻煩你跑一趟好嗎？到了
丘神醫處將這個交給他，他必肯救手。」話落，從腰間解下一枚鳳紋玉珮交到言
漠手上。
言漠點點頭，負著項炘展開迅捷飛馳的身法，轉眼間便隱沒在林深處。
巳流望著身形消失處片頃，迴身對齊羽道：「這些人請齊縣令替我暫押，別
讓他們自盡，晚些再來盤問他們。」
齊羽朝他一禮，指揮著眾公差前去調來囚車，將倒伏於地的來襲者捆個紮實、
口縛布巾，連同已喪命者押回縣府。
巳流逕自取回了項炘先前擲出去的兩柄劍，拭淨血痕收劍回鞘。齊羽來到他
身畔拱手道：「靖縣縣差辦事牢靠，會將殿下之令辦妥。殿下想必憂心項公子安
危，請殿下上轎，下官送殿下往丘神醫處。」
巳流點點頭，心繫項炘之傷，上了轎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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