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醫正為項公子療傷。」言漠卓立於房門口，朝方抵丘樂居處的巳流閑淡
地道。
巳流頷首，舉步往內裡走去。言漠橫步移身，卻硬是阻住了他身前去路。
抬起眼望向言漠俊朗無波的臉孔，蹙眉道：「為何攔我？」
言漠垂下眼微微躬身：「丘神醫吩咐過，不得讓任何人入內，就是王公貴冑也
攔得。」
巳流凝聲道：「恩公救命之恩巳流萬分感佩，但項炘他是為護我而傷，請恩公
讓道，容我入內探視項炘現下狀況。」
言漠不語，亦是沒有讓路的打算。
一旁的齊羽瞥了言漠一眼，朝巳流恭謹道：「請殿下恕罪，言漠他性子耿直，
他說不讓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讓的，若殿下硬闖，只怕有所損傷。不如請殿下稍
坐，讓丘樂弟子為殿下上藥裹傷可好？」
言下之意，竟是偏幫著言漠一邊，不惜與尊貴的長皇子對立。
巳流挑挑眉，心知硬闖無用，只得嘆了口氣，依言坐下，冷凝著齊羽道：
「便聽你一回，不過倘若項炘有個萬一，我便要你齊縣令給他抵命。」他自然知道
項炘的生死與齊羽無關，可卻是氣不過齊羽三言兩語便迫得自己打消念頭。
齊羽微露苦笑，心中暗禱項大公子你可別就這麼一命嗚呼，否則他人頭不保。
言漠示意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丘樂弟子上前為巳流療傷。
傷藥的清涼爽泰令創處痛處減了一大半，巳流微舒開眉朝齊、言二人道：「你
們也坐下吧，這樣杵著多累。」
目光掠向言漠沉著平和、不顯絲毫震顫的氣度，心下暗暗讚賞，回視齊羽朗聲
道：「齊縣令，聽聞言漠之言，他乃靖縣縣衙護衛，可見言漠的身法劍術實是罕見
的卓絕高手，擔任縣衙護衛未免太大材小用。若是齊縣令不反對，我有意讓言漠隨
我歸返朝廷、為國高用。」
從未見過像言漠那般高超的武藝，若有這般高手隨於自己左右，不啻是如虎添
翼。
望了望一邊環臂無語的言漠，齊羽為難地道：「回稟殿下，實不相瞞，言漠現
下僅是助我暫代縣衙護衛一職，實非縣衙下屬。況且言漠他生性淡泊，為官仕途恐
怕不適合他，請殿下見諒。」
巳流不肯死心，正想再遊說，一旁始終默然不語的言漠靜聲啟口：「長皇子殿
下請見諒，言漠既非壬夔國人、亦無意替國家朝廷效力，現在暫代靖縣縣衙護衛僅
僅是為報齊縣令恩德。若殿下有何慍怒儘管算在言漠頭上，切勿再怪罪齊縣令，否
則……休怪言漠對殿下不客氣。」
指掌輕輕撫上腰懸的劍柄，怡然寧和中暗起肅殺之意。
巳流聞言一怔，定定凝向那擺盪節奏輕敲劍柄的指掌，忽地揚聲長笑。
「恩公說得是，巳流明白了！」話落，他旋身朝齊羽拱起雙手，微微欠身一禮
肅然道：「齊縣令，方才巳流無端遷怒，請齊縣令原宥巳流心急之下的莽撞之言。」
齊羽大愕，連忙伏地下拜敬謹地道：「殿下折煞下官了，下官怎敢對殿下有何
惱怒之意。」
從未見過一個堂堂的皇子殿下竟會為了一句失言向小小縣令施禮賠罪，齊羽惶
恐下更多的是敬佩，明白眼前的少年極可能成為未來萬眾歸一的明君。
巳流溫顏扶他起身，回座輕輕笑道：「這裡又不是皇宮朝廷，用不著對我行這
麼大的禮。言漠無意隨我入京，那齊縣令呢？願否入京於朝廷任職？我早聽聞靖縣
雖然地小人稀，但卻治理得井井有條、鮮少紛鬥亂事，齊縣令既有這般才德，難道
未曾想過謀求更高官位？」
齊羽淡泊地輕笑一聲答道：「齊羽擔任這地方父母官已經四載有餘了，在心裡
早就當此地是故鄉，怎麼也捨不下靖縣純樸淡雅的生活、以及居住此地相交多年的
好朋友。望殿下諒解，下官實無意謀求仕途高位。」
巳流扼腕輕嘆，點點頭道：「也罷，二位各有所志，我也不再強求。」
「壬夔國長皇子仁心仁性，進退合宜，言漠在他國便曾耳聞，今天一見果然不
假，言漠衷心敬佩。」一貫閑靜慵懶的嗓音依舊平淡無波，但撫在劍柄上的手已經
悄悄撤下。
巳流定神望向言漠那恍若萬事都不能沾染於身的沉靜，眨眨眼興味地問道：
「恩公究竟國籍為何？見恩公年歲應當未及三旬，卻有這般駭人的高超武藝，想來
定有一番不同於他人的境遇？」
言漠聞言，俊朗悠和的面容出乎意料地轉為冰寒冷凜，銳利的眸光劃過自己右
手上的黑玉指環，薄抿著唇無意回應。
只見言漠起身朝巳、齊兩人微微一禮，旋身走出門外，輕捷地躍上樹梢不見蹤
影。
齊羽為難地笑了笑，向長皇子啟口道：「請殿下莫怪，言漠他無國無籍，自小
便是一個流走諸地的孤兒，後身入江湖草莽，故以對君臣主僕之禮不予在意，若有
冒犯之處，齊羽代他向殿下謝罪。」
巳流擺擺手毫不掛懷，輕快笑道：「這般不受禮教拘束的自在實在難求，我不
會怪他，齊縣令請寬心。聽言漠之言似是齊縣令於他有恩，故才暫代縣衙護衛一職
是麼？」
「是的，其實也說不上什麼大恩，只是一年多前我偶然撞見言漠身受重傷倒臥
於臨近山林處，故帶他來請丘神醫救治罷了。」
「身受重傷？這倒奇了！」巳流訝然瞠眼。「言漠有這般神鬼莫測的卓絕武藝，
是誰有辦法令他身受重傷？」
齊羽搖了搖頭。「這個下官也不清楚，言漠他並未提過。只是下官猜想，出身
江湖之人多少會樹立仇敵，若對方使計奇攻暗襲，實是難防。」
巳流點點頭，正想再問，內室的木扉忽地咿呀而開，一名僮僕走出朝巳流躬身
道：「師傅已為項炘公子診治完畢，殿下可入內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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