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3)

[searchword (澀)]

(3)




畢竟白天要開店，他們只能享受到小鎮夜晚的風情。


可是楚柏興喜歡白天被困在店內的時光，被書圍四面圍繞著，彷彿時間被珍藏在這
個小小的空間，每次店門被打開才會洩漏一點，讓外面的空氣和光線偷偷的跑進來
取代。



店內只賣書，不像連鎖的書局一樣，兼差文具店和便利店，賣糖果雜誌玩具，只差
沒有香菸，會進來購物的就只有偶爾幾位出門逛逛活動筋骨的退休老伯伯老奶奶，
或是把小孩送上學後偷閒出來買一本輕鬆讀物的媽媽。


一整個早上，進來的客人平均年齡層是40～60歲。

十點後，連那零星的客流都沒有了。


根據觀察，下一個人潮大概是午飯時間。

以這裡的人口來算，有超過一人以上光顧已經算是人潮，要求太高就無法達到這個
小鎮的悠閒值。

對方在海報上說的不怕沈悶，真的一點都沒說錯。至少對普通人來說，這的確是有
點沈悶，會讓人不耐。幸運的事，自己和他都很會自得其樂。


他們相處了幾天，已經形成一個默契，在冷清的時候會佔據店內不同的地方，各自
自娛。

那個人會躺在窗邊的躺椅看書，有時候會吹口風琴，毫無障礙地融入這個小鎮的氛
圍。

而自己則在櫃檯看書、素描、玩數獨，偶爾會看著他的睡容忍不住偷笑。



說不上是朋友，但難得能一起結伴旅遊，也算是有緣。畢竟曾經和自己相濡以沫的
他，也從沒一起出門過，兩人已經相忘於江湖。


靜下來將過往倒帶回放，原來自己和他做過的事情、能算得上深刻的回憶原來這麼
少，但是不是要有過什麼刻骨銘心，才配得上雋永，是不是記不住他的點點滴滴，
就無法被稱之為愛情。

為什麼當時自己不願放棄工作，只甘於擁有他呢。

因為這個世界很大啊。楚柏興用力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卻仍然阻止不了他們無聲地
落在書頁上，被吸收成一個捲縮起的圓。



他有想要完成的事情，有相信的理念，有想要愛的人。



若願意作繭自縛，那這一切都將會非常簡單，他會選擇最容易的道路去走，不必作
出任何犧牲，無法拯救或成就什麼，也不需要拯救或成就什麼，每天過著一樣的生
活，愛著同樣的他。日復一日，週而復始。

可楚柏興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啊。他做不到。那個人愛上的也不是這樣的自己。
但到底為什麼到最後還是變質了呢。

他的淚停不下來，把書蓋上後，滴答滴答的落在封面上的地球，大約是太平洋的位
置。



不為什麼，只因為世界很大啊。而那個人只是找到了另一個更適合他的人。

楚柏興不能是他的太陽，只能是他的月球，圍繞他而轉，而他圍繞著那個他轉，這
個人又曾經的照亮過自己，終究卻還是要讓自己回歸黑暗。


自己打從一開始就被規定軌跡，也被先天性的缺陷注定了自己的命運——自己永遠
都不可能是發光體，只能靠那個他取暖發熱。

這一切早已有定律，只是自己仍任性的不願去接受。


要接受，就代表自己必須承認這曾經痛得彷彿不會好起來、如今還隱隱作痛的傷口，
不過是別人的嫁衣。

若然當作自己從來都無法和他到老，是不是會比較好過。


仰著頭，室內的空間沒有被自己的情緒打擾，陽光仍然在地上畫出一個一個梯形和
平行四邊形，阻擋著部分陽光的他被光線切割得有點模糊，惟地毯上的剪影曖昧又
飄渺，讓人忽略了他的容貌。

聽著他吹著不知名的輕快小調，楚柏興沒有以影像或線條將畫面記下，沒有了這清
冷的溫度、那冷氣悄然運作的低吟、變幻莫測的光線勾勒、自己仍然在哀悼的不捨
及自憐，再仔細的紀錄都毫無意義。

或許三天後自己已經想不起這一切，但記憶中這仍是最讓人感到安慰的畫面。

很多年後他才知道，原來那首歌叫5 Years Time。


收拾心情後，楚柏興將櫃檯讓出，上樓煮飯。

今天的午飯是焗烤洋蔥馬鈴薯和培根，基本上算是零失敗料理之一，只是面對著臨
時室友吃完後瞇著眼睛的滿足感，楚柏興忍不住驕傲了一下。

他們決定在中午12點到下午1點的時候休店吃午飯，反正居民都住附近，走過來買
東西最多也是五分鐘的步程，碰釘子就當作是做運動吧。



重新開店後，不意外的又來了一群小孩子，穿著制服，成群結隊、七嘴八舌的鬧著，
進來店內買遊戲攻略、最新的青少年讀物，偶爾會有一兩個比較文靜的孩子買深奧
一點的著作。

人潮又退去，這個週期就如萬有引力般固定，令人安心又擔心，能有固定的工作時
間自然是開心的，但算著這幾天僅有的收入和大約開銷，不知道這裡還能撐多少。

這一刻楚柏興不禁讚嘆書店主人的智慧，直接將這裡變成旅館讓人體驗一下開店的
樂趣，既能達到收支平衡，同時又可以推廣印刷品和看書這種夕陽產業。

這種想法還不意外的非常受歡迎。



聽說這裡要訂到空房間基本上需要靠運氣，waiting list排到三年後。

要預定三年後的事情，不知該說那類人是隨性、天真，或是穩定。



不知道白驪本來是約誰一起三年後等待的呢？


「哦。本來是約我朋友一起來的啦，可是他踩自行車出車禍了，人還好只是斷了一
隻手，出行不方便。我等了這麼久，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但一個人來也不好玩而且要
顧店怕會無法負擔，才想說招一個勇者陪我來。」

白驪歪著頭，微紅的唇瓣在臉上漾開成一個笑容，潔白的牙齒露出來有點小巧可愛。

「我非常幸運的，找到你。」


楚柏興忍不住也跟著一起笑了，「說得真誇張。」


「I’m lucky to find someone who looks like they really needed a holiday, no?」
(我能找到一個看起來非常需要這趟假期的人一起出行，不是很幸運嗎？)

對方說完後，指了指他的眼眶和眼袋，什麼都沒有再說，楚柏興卻覺得自己在他
眼前彷彿無所遁形。

偏偏這個人又點到即止，自己想解釋也沒有辦法。

好吧，也的確沒什麼可以說的，目前他還沒準備好要對別人坦誠自己的想法，即使
是陌生人也好。




可當自己躺在深藍色的被褥上，看著天窗外若有似無的星星，他忍不住，開了個頭：

「You're right, I’m desperately in need of a break. I never had a break
 since I started working for the Company.」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非常需要一個休假。自從在這家公司開始工作以來我從沒
修過一天的假期。）



楚柏興聽著隔壁床布料摩擦的聲音，想必是對方在翻身，或許是在聆聽同時也在疑惑。

這件事情太羞恥了，若要以中文描述，他大概這輩子都無法開口對誰說。



「Three years ago, I broke up with my SO, significant other.
Two years ago, he and my childhood friend told me they've fell in love
with each other. I couldn’t bear with it, so I transferred to Bristol
almost immediately after.」
(三年前，我和我的伴侶分手了。兩年後，他和竹馬對我說他們相愛了。我受不了，
就逃到布里斯托。)


原來真的兩年了。他不禁閉上眼睛，感覺有點鼻酸，同時又感到釋懷。

無論如何，自己都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Do you hate them? Or feel betrayed?」
(你恨他們嗎？你覺得被他們出賣了嗎？)

「No, I don’t. In fact, I still love them, perhaps that is why it is
killing me inside.」
(不，我不恨他們。相反，我想我仍然愛著他們，或許正因如此，我才感到痛徹心
肺。）

那是自己第一次願意親口承認，自己從沒恨過他們之外，其實仍一直想念和愛著他
們。那可是自己從出生就認識的人，那可是自己的初戀。怎麼能不愛呢。

他躺在枕頭上，淚水輕輕滑過眼角，在布料上墜落，發出輕微得難以察覺的聲音。


「There’s no a better way out, if there is, you won’t be here now.
And since there’s no better way out, don't beat yourself up over it.」
(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了；如果有的話，你也不會在這裡啊。正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
那就不要再怪責自己。)

「Maybe they love you too, and perhaps they suffer the same pain.
But you cannot go measuring your pain with others and keep thinking
you're the bad guy for feeling them.」
(或許他們也愛你，也或許他們同樣也在受同樣的煎熬。但你不能以此量度自己的
痛是否合理，而且一直為自己的痛感到愧疚。)


「Feelings are feelings, there is no law in the cosmos can weigh
and compare the gravity and density of them.」
(感情就是感情，沒有任何標準或是法則去測量它們的重量和密度。)



「So let them be, and eventually, let them go.」
(你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放任自己去感受，最終，還是要放手。)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白驪坐在楚柏興的床邊，沒有看他的臉，只是一下、一下的拍
著他的後背，讓他能恣意的哭一場。



(tbc)



年假18天的人其實是我，月初才發現我還有10天的假期，而且要月底前放完(ry
不想出國、工作沒做完，還要勉強放假在家裡真的好痛苦。

強烈推5 years time - Noah and the Whale（樂隊已經解散）

有些話，以另一種語言比較能說出口。而能說出口，能哭，已經代表他準備要好
起來了。

可是感覺故事中的他們都好寂寞啊。
對某些人有著超乎愛情的愛，卻已經無法再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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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puranaria: 外語是一種符號，透過符號表達時，和用自己母語表達不
→ puranaria: 太一樣，感覺沒這麼赤裸，又好像是另一個自己在說話。
→ puranaria: 我自己也有這種經驗，用母語說不出的，用另一種語言就
→ puranaria: 很順了。
大概是有一種疏離感，能讓那件事情不再這麼的切身。

推 librarie: 這樣看來, 如果對熟悉的人說不出口的語言, 才是自己內
→ librarie: 心認同的母語吧? 感覺好奇妙啊...
我覺得正因為不是母語，才能順利的說出口吧，感覺就是有點不同(?)
有時候開不了口，用寫的也比較能表達。
不過我覺得是因人而異的啦，畢竟每個人適合的方式都不同。
※ 編輯: searchword (113.253.170.110), 05/24/2019 23:2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