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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銀土。 有些許血腥描寫,請慎入。   長刀刀尖反射出逼人的寒光。   銀色的、炫目的銳芒毫不留情地穿透瞳孔,映得人眼前一陣白茫。刃上刺眼的猩紅 沿著低斜的角度慢慢滑落,最後成為一條鮮豔的赤色小河,摔落在潮濕的地面。   從敵人身上拔出刀時要輕,要緩,身上才不會濺了血──   不記得是何時開始累積的經驗這麼告訴他。於是他慢慢地,動作輕巧得幾乎可以算 得上是溫柔地,從身前的男子左胸抽出長刀。刀身從血紅的傷口緩緩退出時,被肌肉跟 臟器緊密包圍的觸感無可避免地殘留在指尖。   於是略略滲出汗水的手掌開始有一些顫抖。   真是奇怪啊。擦拭著刀上的血汚時他自嘲地笑出來:明明砍人時從來不曾遲疑,卻 總是在收刀的時候開始覺得眼前到處飛濺的鮮紅很刺眼,刀尖傳來的觸感令人反胃,一 身血腥更是讓他恨不得早一點將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乾淨。   於是他也那麼做了,在回到屯所後。   只是,即使熱水一盆盆當頭沖下,反覆搓洗的力道大得讓全身皮膚泛起一層紅,幾 乎快要破皮,他還是嗅得到某種不屬於自己的氣息,纏繞著身體,蔓延至周遭的空氣。   怎麼洗都洗不掉的,鮮血味。   而月色冷冽,將城市的污穢之處照得更清晰。   日復一日的殺戮中,濃重的血腥使他幾乎看不清。   但是哪怕雙眼被血色矇蔽,聽覺被耳邊的哀鳴佔領,他比誰都明白自己的劍指向哪 裡。   ──因為這條路上不只是他一個人。這是他所選擇的命運,他將為此義無反顧地揮 劍、殺人、即使飛濺滿身的猩紅,即使有一天終將萬劫不復。   如果這世上有所謂的宿命──他曾經在某個凌晨步出街道時看著即將破曉的天邊, 深灰色的雲層中漸漸露出的曙光,這麼想過──那麼或許屬於自己的宿命,就是不停地 揮動手中的劍,戰至最後一刻。   這樣的命中註定背後能夠有一個目標存在,他很知足,也很珍惜。   絕不容許任何人阻擋真選組的、近藤的、也是他的道路。   而清除阻礙最快的方法,就是在它成形之前就動手毀個乾淨。這些日子以來山崎經 常假借著外出巡邏的名義不斷地從各處收集情報,得到了許多激進攘夷組織成員的資料, 然後兩人輪流跟蹤監視,在確定對方的行蹤之後由他來解決。   照警察的行事準則來說,這樣的手段一點都不光明磊落,可是他不在乎,也從來沒 想過要在乎──要逮到這些暗地裡行事的激進派本來就非常困難,更別提稍有組織的攘 夷團體都有臥底密探,隨時掌握著幕府的動向──以「特別武裝警察」來行動,反倒綁 手綁腳。一旦風聲走漏,就算捉得到敵人,真選組自身也必將傷亡慘重。   為了保護身邊的人們,這是必要的手段。而之所以由他自己來做,只是因為他比誰 都無法容忍任何威脅到組織的存在。   如果這一切需要代價,那麼由他一個人來承擔也就夠了。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 並非冷酷無情,清楚明白了結在自己手中的生命背後,是未盡的理想與對這個世間的眷 戀。   ──每個人都有放不下的事物,才會拼命活著。殺死這些攘夷浪士並不代表他恨他 們,只是雙方奉為圭臬的真理不同罷了。   而這些帶著遺憾的亡魂,最終都會和他在地獄重聚的吧。   因為他們都是執迷不悔,六根不淨的人吶。   下著雨的夜晚寂靜淒清,雨絲擦過面頰時帶來一陣微冷。他靠著牆一動也不動地等 待已經兩個小時了,腳開始有點疼,小腿有點酸。   口中呼出的寒氣化成微微的白霧,動動冷得快要麻木的手指,腦中開始盤算如果目 標沒有出現該怎麼辦──這次的對象雖然是十分激烈的武力派,行事卻非常謹慎,如果 錯失今晚的機會就麻煩了,有節外生枝的危險……   十指重新恢復了知覺的同時,巷子內的木門被緩緩推開了。幾個佩刀的男人依序走 出,小心地查看左右,確定沒有異狀之後,一名穿著藏青色外褂,頭上梳著髮髻的中年 男子才緩緩步出門口。   認得那就是目標,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剛剛握上刀柄的手卻有一瞬的遲疑。   佩刀的護衛有三個人,加上目標一共是四個人──很曖昧的數字。因為獨自行動的 他必須在目標逃脫或引起其他人注意之前將四個人都打倒,並不是件簡單的事。之前的 暗殺之所以能夠順利進行,也都是因為目標不是獨自一人、就是只帶著一名侍從,要在 短時間內解決並不困難的緣故──其實如果是三個人他也還有自信能應付,但是在這之 上的人數……   思緒轉念間,四人已經魚貫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走來,最前的一個手上提著小夜燈, 燭光搖晃,微微照亮了夜裡的小巷。   ──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雖然沒有把握能成功,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讓機會白白 溜走。情報顯示目標近日正積極地策劃武裝攻擊,以其行事謹慎的程度,如果錯過了今 晚,也許下次見面就是在戰場上了──而那時真選組將遭受多大的損傷?   他不敢想。   雨勢慢慢變大,淅淅瀝瀝地打著地面。屋頂落下的積雨大滴大滴,濺出一排整齊的 水花。男子們的步伐隨著他默數的心跳和雨聲慢慢接近,五步、四步、三步──   踏出的步伐迅捷無聲,以前方的右腳為軸心順勢抽刀的居合迎面切斷前方的男子來 不及驚叫的咽喉,墜地的夜燈斜斜掩曳的微光中,銀光斬落在第二名男子的左肩直至胸 口,大量的血液霎時噴濺出一片紅霧,男子僅能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便倒在血泊中抽 搐著身體。連斬兩人的刀勢卻被第三名男子及時拔劍擋住,甚至起腳踢起地上的積水飛 濺上他的眼。   閃避不及地在一片水花中瞬時被掩蓋了視覺,冰涼的液體模糊了視線,他反射性地 斜退一步,而後左臂一陣劇痛,溫熱的液體流淌而出。低哼一聲,再度揮砍依然被格檔 住的瞬間,以彼之道還諸彼身地起腳,但並非踢向地面,而是對方的腰腹。   重重的一腳掃過男子的腰側,疼痛讓他重心不穩地踉蹌搖晃,於是終究閃不過迎面 而來的劍,被刺穿的左胸汩汩流出猩紅。   刀一拔,男子應聲倒地。提著滴血的劍,越過那具瞪著雙眼漸漸放大瞳孔的軀體, 走向唯一還站著的目標,然後毫不驚訝地看見對方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畢竟是走在 時代尖端的攘夷志士呢。他嗤笑著,其實沒有把握自己的刀能夠快過對方扣板機的速度。   第一顆子彈劃破冰冷的空氣,穿過他的衣袖,留下一個破洞。第二顆擦過上臂,帶 來一陣高熱的刺痛和皮肉燒焦的臭味,第三顆正要擊發時,他的刀鋒已經刺進了對方的 腹部,噴濺而出的血液剎時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頰,溫熱而腥甜。   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腹部裂成血洞一般的傷口,手腳兀自顫抖的駭人模樣,他垂目, 慢慢舉起手中的劍,直接刺進對方的咽喉。   ──但願你能夠在那個世界過得快樂──也希望下輩子我們都能生在一個和平的時 代。一個不再需要你爭我奪、刀刃相向,人人都能過著幸福的日子的時代。   從懷裡拿出手巾擦拭染血的劍,他一邊默禱著,抬頭任冰冷的雨絲擦過臉頰,洗去 被濺上的血跡,染成淡紅的水珠由下頷滴落地面,濺起小小的淺色水花。   手臂的傷口滲進雨水之後傳來一陣麻木的疼痛,被子彈擦過的地方有些燒灼的痕跡, 一小塊露出的皮肉還在淌血,他伸手輕輕按住止血,轉身走向巷子深處。   深夜的小巷黑暗而寂靜,散發著潮濕的氣息,彷彿掩埋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他拖著 疲累疼痛的身體,正盤算著待會該怎麼悄悄回屯所,下一秒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影驚 得僵住了。   白髮男子撐著一把半舊的傘立在小路正中,全身幾乎都被濃重的夜色掩埋,只有深 紅色的眼睛散發出灼人的光芒,毫不閃躲地盯著他看。   那一瞬,因著某種難言的衝動,他在背脊傳來一股惡寒的同時右手反射性地握住了 腰間的刀柄。彷彿有黑色的漩渦在耳邊叫囂著,激起全身的顫慄。使力想要拔刀,雙手 卻徒然顫抖著不聽使喚,刀身只抽出寸許便又跌回鞘中,邊緣在左手食指上留下一道紅 痕。   血液在體內叫囂著,殺。但是那些深紅的像是靜脈流出的血色漩渦再怎麼盤旋,最 後都被吸進了那雙更鮮烈的眼瞳裡──蘊藏其中的並非殺戮也不是激情,僅是一潭赤紅 的池水,平靜地映照著夜色深沉。   終於他無意識地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使力過度的指節泛起薄紅,皮膚表層有一種 麻痺的疼痛。擦過面頰的雨滴帶來一陣冰涼,深巷夜靜,寒意在沉寂的空氣凝結,逐漸 侵蝕著緊張的情緒。   當白髮男子一步步接近時他簡直像雙腳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明明全身繃得死 緊,卻無法後退也不能迴避,無言地看著對方走到身邊,把傘移到自己頭上,遮去滴落 的雨絲。   「你這樣不能回屯所。」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麼若無其事的一句話?為什麼明明什麼都看見了,卻 若無其事地為他遮雨?為什麼什麼都不問?   「你受傷了,又淋得一身濕。」而對我來說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你再這樣下去了。   『…………』順著男人的視線低頭看看自己,白色的衣襟濺上血跡後被雨水暈成一 片紅,濕漉漉的衣袖因為吸飽了水而緊貼著手臂,臂上的傷口帶著將乾未乾的血液,疼 痛與寒冷交加,確實非常狼狽。   為什麼你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呢?默然看向對方,近在身旁的臉孔依然看不出情緒起 伏,那對深紅色的眼睛太過平靜,平靜得沒有任何欲望,反倒讓他莫名地無法抗拒── 又或者是寒夜的雨太過冰冷,終於使他不由自主地渴求著溫度。   記不清怎麼離開,又是怎麼就跟了男人走,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萬事屋的浴室裡, 愣愣地看著男人放滿一盆熱水,氤氳的蒸氣漸漸充滿狹窄的空間,包圍著靜默的空氣。   男人後來脫下了白色的外袍,說,最近半個月都下雨,他也沒有多的替換衣物,只 有身上這一件還算乾淨,要自己將就著穿,最後離開前伸手拉開他身上濕成一片的浴衣, 扔進臉盆裡捧了出去。   於是白霧環繞的浴室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恍然呆立,遲鈍地感到心驚。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在暗夜裡刺殺敵人,本就不該被人看見,更別提被帶回家裡卸 下武裝,溫柔照顧。   這一切都很不對勁──從他看進那雙靜得像千年不動的深潭一般的赤紅眼瞳開始, 腳下本來非常明確的軌道就開始脫序了。   從原本平穩堅定的路途,剎那間墜入深淵。   ──因為那個人的眼睛,跟他身上沾染的氣息一樣,是血一般的猩紅。 --- 拖拖拉拉的來貼了寫好已經很久的文(淚) --    世の中なんて皮肉なもんだ。            探していた時はどうしても出逢えなかったのに、        探すのをやめた途端、             キセキみたいに出逢えるなんて。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156.91 ※ 編輯: surfrider 來自: 218.164.156.91 (09/14 01:17)
Iguei:偶,期待幸福啊~~Q_Q 09/14 15:44
lanyicos:寫得好好!!! 09/19 2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