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前,服藥後。
故事內的所有內容、團體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細密的雨絲斜斜地落著,著地之前看似教空氣蒸發了,但自其凝聚的小
水灘上不停歇的漣漪看來,其實雨一直未曾消失,只是人們忽略了它們
的存在罷了。
她彎而長的眼睫毛教雨沾濕,形成美麗的彎弧,彎弧末端凝著小小的雨
珠,像極了淚水,爾後眼睫承受不住雨珠的重量,教一絡雨絲打散,滑
落眼角,沒入她那浸於水灘中的黑髮。
她睜著一雙大眼,仰望著天空,倒映著那烏雲密佈的天空的眼眸盛著她
在世的最後一絲恐懼,但那絲恐懼是如此的細微,彷彿遮蔽天空的雲朵
也移到了她的眼裏,將一切蒙蓋了,使得她澄清的瞳眸覆上一層死寂的
薄霧。
有人將黏於她眼睫上的細小砂粒用鑷子輕輕地夾起,放入証物袋中,那
人將証物袋封起來,在上頭用黑色粗筆寫上內容物。
她的周邊人來人往,但來往的人都小心地將鞋套上塑膠套,以免破壞現
場的任何微証據,幾名制服警員站在圍起的黃線外聚集,勸阻行經路人
的好奇探望。
古叡敬的車子開到小巷口熄火,下車,慣性地點了根菸後才緩緩走進小
巷,朝制服警員露出警徽後,捻熄剛點燃不久的菸,將之收進隨身攜帶
的菸灰缸中──這是他的同居人在某年他生日時送他的禮物,雖然當時
他覺得隨身菸灰缸是個很爛的主意,但還是收下,並且一直使用著──
撩起黃色的隔離帶彎身進入犯罪現場。
「嘿,敬仔,來啦!」鑑識人員王奕翔朝古叡敬打招呼。
古叡敬將鞋子套上塑膠套,跟他一道往屍體的方向走去。
「情況怎麼樣?」古叡敬抬頭望著天空。
雨仍然持續下著,只是這樣綿柔的雨勢教人也跟著提不勁來。
「女性屍體,約莫二十六歲,左胸腔被利刃剖開掏空,她的死亡時間無
法判定。」法醫兼驗屍官張必喬做完初步的驗屍,報告著。
古叡敬套上手套,蹲在她身邊,觀察著她的五官,然後隨著法醫的報告
,視線落到了她那空盪的左胸。
「嗯哼?」古叡敬一見那傷口,不由得微揚眉。
她的胸部被拆了個大洞,皮與肉被俐落地劃了一刀剝開,骨頭未傷,但
底下的心臟被取走了。但是奇異地,本該大量失血的她,現場並沒有大
量血液濆濺的痕跡。
「第二現場?」古叡敬問。
「不是,我們推論這裏是第一現場。」王奕翔如是道。
古叡敬環視了下小巷,眉挑得更高了,等著王奕翔的解釋。
「以她被冰凍以及周遭打鬥的狀況來判定。」王奕翔解釋。「但是我們
沒辦法確定是挖心之前就冰凍還是挖了心之後才冰凍。」
古叡敬這才細細地觀察她的身體,全身赤裸的她上下都泛著一層薄冰,
而且這層冰正因下雨的關係解融,細微的水蒸氣正緩緩地飄散在空中。
他起身,由工作人員將她裝入黑色的袋子中。
「這個小巷子並沒有能夠將人急遽冷凍的器具吧?張醫生你的意見呢?
」古叡敬問王奕翔,眼睛看著張必喬。
「屍體並沒有被移動過,這是我確定的。」張必喬的回答間接同意了王
奕翔的話。
古叡敬深吸口氣,看著經過身邊,被運上車的屍體,感覺背脊有股涼意
爬了上來,直竄入後腦。這種感覺他很熟悉,卻很厭惡。只因每當他對
某些案件產生這種感覺時,便代表著這個案件將會是一個棘手的案子。
棘手,不打緊;就怕是無解的無頭公案。
上個月局裏才解決了一件連續殺人的案件,兇手的手段很兇殘,但事隔
沒多久,這起殺人案更是變態。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古叡敬看著張必喬與王奕翔說。
「這個案子很詭異。」張必喬推推眼鏡,「我先跟車回去了。」
「嗯。」
張必喬離去後,王奕翔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古叡敬睨眼身旁的同伴。
「不知道,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王奕翔頓了下,「我討厭這種感
覺。」
古叡敬笑了,他拍拍王奕翔的肩,「去做你的事吧!」
「等等局裏見?」
古叡敬微笑示意,走出現場。
「敬哥,這邊。」一名便衣朝他打招呼。
「小凱。」古叡敬走了過去,分了根菸給小凱後,自己也點了根菸,深
深吸了口後緩緩吐出。「死者身份?」
「她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証明的証件。」
「嗯。報警的也是發現者嗎?」
「是的,她在那。」小凱指指坐在不遠處的警車內,身上披了件毛毯的
年輕女子。
「有問出什麼嗎?」
「她是附近漢堡店的員工,她說因為今天是早班,所以她提前來打掃,
沒想到一開後門要倒垃圾就發現屍體了。」
「那她有沒有見到什麼?」古叡敬望著在警車內的女子,觀察著她。
「她說沒有。」
「附近住戶呢?行人呢?」古叡敬再問。
「當時是凌晨,這邊不是鬧區,所以沒有什麼行人會經過,至於住戶…
…」小凱環視四周,聳聳肩。
古叡敬也跟著環視四周,「走吧!」
「去哪?」
「問住戶。」
小凱意興闌珊地打開車門。
古叡敬一把巴了他的後腦一下。
「吼,很痛耶!」小凱摸著後腦勺,抗議。
「精神點,一大早就想睡嗎?」古叡敬叼著菸打開另一邊的車門滑入助
手座。
「不是啦……」小凱懊惱的說,跟著坐入駕駛座,發動車子。
「不然是什麼?」古叡敬打開了冷氣,同時也把窗戶降下,拿著菸的手
伸出車外。
這是他近年來養成的習慣,只因夏水劭氣管不好,一聞到菸味會引起劇
烈的咳嗽,因此他開車或坐車時,菸癮犯了都會打開窗戶,讓菸味減少
,雖然這是每個會抽菸的人都會做的事,不過古叡敬在做這件事的同時
還是總是忍不住想起同居人。
不過最近他們兩人同車的時間不多,即使如此,古叡敬這個習慣還是改
不了。
「我覺得這些人好冷漠。」小凱彆扭了老半天才說出心中的想法。
他是今年才升上便衣的菜鳥,對於所有的案件都有十足的衝勁與熱情,
今天遇到的住戶像是打擊了他所有的信心一樣,教他有股說不出的鬱悶
。
「習慣就好,有些人就是喜歡保護自己,不會跟陌生人透露太多。」
「可是,我們又不是陌生人,我們是警察,他們家後巷死了個人耶,他
們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小凱忿忿不平了起來。
「對他們來說警察也是陌生人,有時訊息得用觀察的,而不是用問的。
」古叡敬說這話的同時卻想到自己與同居人之間那比陌生人還陌生的距
離。
小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敬哥,你覺得什麼樣的兇手才會對那樣一
個女生下手這麼殘忍呢?她的左胸腔被剖開,心臟不見了,還被冰起來
不知道多久……」
小凱一想到兇手就這麼任她全裸地躺在小巷裏,就噁心的想吐。
「我不知道。」古叡敬從不對任何案件的犯人下任何的定論。
也許FBI之類的特殊機構對於兇殺案有一套說法,而且這套說法還變成教
科書讓他們每個人都得研讀,但是古叡敬還是不太吃FBI的PROFILER那一
類的理論。
「你用你那本教科書上說的方法來為我們的兇手PROFILE一下吧。」古叡
敬看小凱握著方向盤的手微顫,知道他內心激動,若不讓他發洩一下,
也許會在他心底留下陰影。
小凱將車停在路口等綠燈,忐忑地看眼悠閒抽菸的古叡敬。
「說吧,不列入記錄,當我們平常閒聊就好。」古叡敬的表情隱沒於菸
的白煙後,有些迷濛有些曖昧。
紅燈在閃,就要轉換燈號,小凱原本想說些什麼,又因綠燈而逸去,他
鬆開煞車,踩了下油門,讓車前行。
他們沒再交談,相較於古叡敬的悠閒與放鬆,小凱卻像是受不了天氣的
悶一樣頻冒冷汗,手心盜汗,雖然他強迫自己專注在開車上,但那份煩
亂已充滿了車內的空間。
「還在想?」古叡敬微挑眉問。
「嗯……」小凱悶聲承認。
「想好怎麼回答我的問題了嗎?」古叡敬好笑地問。
「這樣……真的有用嗎?」小凱遲疑著,他不敢妄加斷測,但是腦海裏
不停地盤旋著死者的模樣,讓他坐立難安。
這份不安在詢問過住戶後更加的明顯了。
「我也不知道,畢竟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嗎?」古叡敬深吸口燃至
盡頭的菸,緩緩吐出。「不過說出來我相信你會好過一點的。」
「嘎?」
「我可不想跟個心浮氣燥的菜鳥一起工作。」古叡敬朝小凱拋個眼色。
「你說說你的推論,我們一起腦力激盪吧。不過,這一切在法醫以及鑑
識組的報告出來之前,都列入非正式的討論,明白嗎?」
小凱這才稍稍安定下浮動的心緒,「我覺得兇手是個專業人士,畢竟要
把心贓贓出來這種事不是普通沒有經過訓練的兇手可以做的。那種手法
跟精準度……如果不是熟知人體的人,很難做到的。」
「你在教科書上跟經手過的案子裏,有見過多少件這樣的屍體?」
「電影有。」小凱苦笑。「現實……沒有。」
「我之前曾見過一次,犯人是個有解剖癖的上班族,但是他是經過一次
又一次的犯罪來讓自己的手法變得熟練,他每次留下的証據都讓我們以
為兇手不同人,直到有一次他不小心露了餡,才讓我們逮到他。你知道
在我們捉到他之前,他殺了幾個人嗎?」
小凱搖頭。
「他殺了十個人。」古叡敬又點了根菸,「那是我第一次破的大案,之
後我大概有半年看到肉都不敢吃。」
事實上,他現在也很少吃肉,除了看過太多慘絕的死樣之外,還有他的
同居人是個半素食主義者,他們吃的東西大多以蔬菜為主,肉食為副。
「天啊……」小凱的表情寫滿了後悔。
「等等我買漢堡請你吃。」古叡敬笑得開懷。
「不行,我吃不下……敬哥你在笑我嗎?」小凱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
己被捉弄了。
古叡敬放聲大笑,摸摸小凱的頭,弄亂他的髮,「歡迎加入兇案組,菜
鳥。」
小凱忿忿然地將車停進警局的停車場,拍掉古叡敬作怪的手。
古叡敬笑得更大聲了,他拿了外套下車,留下滿肚子氣的小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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